村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遠非冷蕭當年所隱居的小小梧桐村能夠比擬,心中猜測,少說有幾百戶人家。
這老婦家里十分闊氣富麗堂皇,與多數人的簡陋房屋形成鮮明的對比,一家院落所佔的地皮,就抵得上十幾二十戶人家,還不知她在別處是否還有產業。
見自家主人帶著一個相貌英俊的年輕人回來,兩個白面小生頓時明白了,一切盡在不言中,手腳麻利的從幾個下人手里接過冷蕭。
老婦還心疼的“誒呦呦”叫著︰“小心著點兒,可別把我的小相公弄傷了!”
這兩個白面小生連聲應著,看冷蕭渾身被布帶包得嚴嚴實實,看起來頗為淒慘。
兩個小生,一個身穿紅衣,一個身穿黃衣。紅衣小生仔細端詳著冷蕭,頗為不忿︰“看這小子相貌也並不比你我英俊,夫人怎會看上他?”
身旁,黃衣小生試探說道︰“莫非夫人口味又重了,就喜歡這樣身受重傷的?”
紅衣小生渾身顫抖,連忙說道︰“你我侍奉這丑陋老婦已經極為難忍,莫非還要為了討好她而自殘不成?使不得,如何都使不得……”
“噤聲!當心禍從口出!”
黃衣小生慌張制止,神色嚴厲,紅衣小生心知失言,連忙四下張望,好在並無外人听見。說到外人,二人目光一齊落在冷蕭身上,忽然愣住,才想起手中還抬著一個人。
一時心中膈應,直欲松手將冷蕭摔死,卻又不敢,只能唯唯諾諾的請求冷蕭原諒,莫要像老婦告狀。
冷蕭心中好笑,看這兩個小生年歲比車佼更小,估摸著也就十幾歲,或許兩個人年紀加起來還沒他一個人大。總歸是生得白淨,文質彬彬,又是修士,這才看起來也不比二人大多少。
他說道︰“只要二位能拖住這老婦半個時辰,在下便當做什麼也不曾听見,若不然……”
他被安置在一間奢華的房間之中,只這一間房,就比車震老爺子家更大了。
那二位小生果然仗義,說到做到,不知使了什麼法子,老婦果真沒有進來。
只等半個時辰之後,冷蕭終于恢復到了手指能夠動彈的程度,從納戒之中取出一枚丹藥,直接投進了嘴里,囫圇吞了下去。
藥效有如江河浪潮,滾滾而來,流經冷蕭四肢百骸,他直挺挺坐了起來,往口中吞了幾粒血砂,快速煉化,斷裂的經脈都在極快的融合恢復。
若的換作常人,這樣的傷勢或許終生難以恢復,奈何冷蕭偏生有修煉肉身的至寶,而且數量多到足以隨便揮霍。
待老婦臉上涂了腮紅來到房間之後,冷蕭早已沒了去向,床上只有一團破碎的布帶。
“這……到底是何人劫走了我的小相公?”
她看著床上碎落的布帶,如何也不願相信冷蕭是自己掙斷了布帶離去的,若他真的有這樣的本事,那此前為何要包成一團粽子似的任人宰割?有趣嗎?
原本冷蕭打算直接離開,此時仇雁笙的境遇未必比他更好,他不願耽擱哪怕一息時間。
即便車震老爺子的做法令人不齒,若非他手段高明,只怕此生要毀在此處。可畢竟蒙受他人恩情,不論如何也要報答。
他回到車家,此時車震與車佼二人並不在家,或許上山采藥去了。村長媳婦也不在,家中只有車怡一人。他們還真是放心,也不怕別有用心之人趁機輕薄了車怡。
雖然門上掛了三把鎖,卻也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木門很舊,即便凡人男子,力氣稍大些的都可以輕易撞開,屋頂、院牆、窗戶等等,說實在的,也起不了多少防護作用。
相比旁人,車怡只能整日待在暗無天日的房間里,連翻身都做不到,一個人望著屋頂失神。她的臉上依稀還爬著淚痕,帶著哭腔呢喃著︰“冷蕭大哥,我對不起你……”
“我沒事,放心吧,別哭了。”
車怡忽然扭過頭,眼神有些不敢置信,卻見昨日還氣若游絲的冷蕭此刻正神采奕奕的站在她身前。
冷蕭拆了布帶,不著寸縷,身上穿的衣服還是在老婦家中順手拿的。不得不說,那些衣服都花里胡哨的,他一件也不喜歡,實在是納戒之中沒有多余的衣服了。
自從裝滿了血砂之後,清空了太多日常用品。
“冷……冷蕭大哥,你真的沒事了?太好了!”
車怡看著冷蕭,立刻高興起來,也不想冷蕭為什麼傷勢突然好了,也不想冷蕭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張嘴。”冷蕭輕聲說了一句。
車怡不知為何,無端就對冷蕭十分信任,也不多問,依言張開了嘴。冷蕭喂她服下一枚丹藥,探了探她的脈搏,神色稍松。
車怡起初疑惑,見冷蕭舉動,下意識側了側身,渾身驟然傳來一陣麻木的感覺。這感覺讓她一愣,隨即便是欣喜萬分,這五年來,她第一次感覺到她也是有身體的,每一寸血肉都在漸漸恢復知覺。
她抬頭,還未來得及詢問或是道謝,冷蕭已經沒了蹤影。她眼神之中浮現一抹黯然︰“冷蕭大哥,你究竟是什麼人?”
離開車家之後,冷蕭隨即去了劉老爺家。劉老爺果真是個小肚雞腸的狠茬子,此刻正在吩咐下人前去教訓車佼,惡狠狠地說︰“留他一條狗命,只卸去四肢便可。”
一幫下人還來不及回應,他便手腳一軟,倒在了地上。
當即有人前去扶他,劉老爺眼神里溢滿驚恐,驚駭欲絕,四肢仿佛不是他的,已然沒了知覺!他正要說話,一道流光便射入他口中,涌出的血水噴了下人一身,從劉老爺嘴邊滑落半條舌頭。
下人大叫一聲跌倒在地,臉色慘白,眼神灰敗,抬頭四望,卻根本沒有看到是誰出手。
劉老爺成了這般模樣,打斷車佼四肢的事情肯定也不了了之了,今後也成了啞巴,家里只剩下一個痴傻的兒子,等同于後繼無人,家里更是沒有了主事的人。
一眾下人眼里閃過賊光,彼此對視一眼,不知道有什麼計較。
冷蕭想著此前還在河水中時仇雁笙的方向,即便二人距離被拉開如何遠,大體方向理應是相同的。
除此之外,他也沒有別的方法,只能朝著這個方向一路尋去。
只是又不能挨家挨戶去找,不得不說受到極大的掣肘,稍不注意便可能將仇雁笙遺漏。
他所走的路徑也未必能找到仇雁笙,有可能仇雁笙和他一樣,也被人給救了,抑或是被野獸吞吃了,早已不在原地了,可終究是只能依著這個笨辦法去找了。
他不知自己昏迷了幾日,想來不會過去太久,至多三五日時間,即便仇雁笙依舊躺在荒野中無人問津,也有存活的可能。
當時墜下之時他渾身輕飄飄的,想必仇雁笙也是如此,不必擔心會摔死。
所幸,一路走來並未看見什麼血肉模糊的場景,畢竟即便野獸啃食得再干淨,現場也一定會有血污留下。
再往前去三百里,到了一座凡人城鎮,冷蕭雙眼一瞪,赫然見到仇雁笙半死不活的被掛在城牆上。
下方有走過的行人,有些人還會抬頭看看,時不時指指點點,也有些人已經習以為常,不再多看一眼,可見仇雁笙被掛在城牆上的時間已經不短。
他一路疾奔,身體畢竟沒有痊愈,加上沒有靈氣,沒有修為,此刻氣喘吁吁,並沒有急著去救仇雁笙,而是拉住一個路過的男子。
男子被冷蕭拉住,有些不耐,卻依舊回答道︰“你說他呀,掛在上面有一天一夜了。這小子不知死活,竟然敢擅闖城主府,偷看城主千金沐浴,據說是從天而降的,有沒有看到些什麼無人知曉,反倒是渾身經脈都摔斷了,據說當場昏迷了過去。”
“城主大怒,下令將此人懸掛在城牆上,不給吃不給喝,直到活活渴死、餓死之後才算罷休。”
冷蕭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該說仇雁笙運氣好還是運氣差,倘若落在山林,他極有可能已經被野獸給吞吃了,如今雖然受了些折磨,至少還活著。
原本這男子還頗有些不耐,似乎是這話題勾起了他的性質,還主動又和冷蕭搭了一句︰“要說這小子真正令人敬佩之處,全城百姓無人不知城主千金貌丑如豬,他卻敢以身試險,實乃我輩之楷模!”
冷蕭嘴角一抽,就沖這句話,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男子不算多話,似乎還有些事情在身,說完就快步離去了。
冷蕭抬頭看著仇雁笙,此刻仇雁笙依舊是昏迷不醒的狀態,真如同死了一般。
他手里多出一根鐵棍,射出幾顆光球,輕易將捆綁仇雁笙的繩索炸斷了,發出“轟轟”兩聲,在城牆上留下兩個大坑。
冷蕭輕輕一躍,將仇雁笙接住。那邊,城牆上已經傳來衛兵地怒吼︰“何方小賊,膽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劫人!”
這些個衛兵看不出來,手底下還是有些功夫,腳下生風,行動十分敏捷,很快下了城牆,只是這片刻耽擱,早已沒了冷蕭身影,只有空氣中還未徹底積澱下去的灰塵。(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