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手中的長劍冷蕭並不陌生,它的兩任主人,哪一個不是名聲赫赫的英雄人物?
第一任主人,離夢教教主陳喬予安,邪教教主,或許在正道修士眼里算不得英雄,一身修為卻毋庸置疑;第二任主人散修顏陳,修為更是絲毫不讓。後來一直跟著百花宗宗主沐柳顏,雖然並未加入百花宗,卻也可說是百花宗之人。
一念至此,冷蕭心中忽然閃過一絲想法,含羞劍兩任主人,皆與沐柳顏有所牽扯,修為相仿,也都精通空間大道。
他笑了一下,是與不是,都無關緊要。還記得,曾經顏陳有恩于他,而今,顏陳下落不明,佩劍落入敵手,下場必然不會很美妙。
遭受的百花宗弟子,即便未曾見過冷蕭,可冷蕭當年掀起那麼多風風雨雨,不論是以通緝令的形式還是別的形式,大多見過冷蕭畫像。
如今,有人哭泣道︰“求冷公子賜妾身一死!”
她一哭喊,其他女子的喊聲立刻此起彼伏︰“求冷公子賜我等一死!”
也有擔憂冷蕭安危之人,慘然一笑︰“我等魂魄早已死去,空留腐肉于人間,此地有鬼門關埋伏,冷公子切莫涉險,但求來日,為我等報仇!”
“冷公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白衣男子並不阻止,任由數十個女子慘然哭泣著、叫喊著,此刻才是猖狂大笑道︰“好、好一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冷蕭,今日你可是要逃?你且放心,若你要逃,李某絕不阻攔,定叫你安然逃出千里萬里!”
他笑得肆意,眼角幾乎要泛起淚花來。
冷蕭始終平靜,不為所動。眼眸深處卻升起一絲冷意。心中呢喃一聲︰“顏前輩,當年蒙受你恩情,滴水之恩,涌泉以報。這百花宗,是你要守護的,今日,不管是為了本心還是為了你,冷某便破一次殺戒!”
“當年心淺,一時便沖動了,人生在世,日後可不能再隨便立下誓言!我不後悔,若有天譴,但落無妨!”
白衣男子揚起含羞劍,挑眉譏笑道︰“還在自語什麼,莫不是怕了,在給自己打氣?”
“這柄劍,你不配使用。”
冷蕭輕輕說了一句。
對于一個劍客而言,此言無疑觸踫到了他心中逆鱗,一時咆哮道︰“冷蕭,莫以為你早年闖出些名頭便天下無敵,今後,南域江湖再無冷蕭,而我李勝,終將名震五域!”
“連喬止誼都不敢說這等話,你這無名之輩,口氣倒是不小,”冷蕭極為冷淡的笑了一下,“心高氣傲的人,多你不多,少你不少。”
正是冷蕭漠不關心的態度,徹底激怒了李勝。他喜好女色,一身筋骨卻並未女色掏空,靈氣鼓動間,虛嬰修為畢露無疑。
“難怪底氣十足。”
當年劍閣身為正道之時,除卻沐尋禮等少數幾人入了邪道,為了修為而背離了正道,其他弟子,可說無辜。
而今,在鬼頭陀帶領之下,劍閣哪還有一絲劍客該有的樣子?不正不直,不仁不義,已經真真正正成了他鬼妖王手下的白無常。
自李勝身邊,諸多白衣人懶懶散散的整理好衣衫,各自提著一柄劍,大多都是手臂,綻放出靈光,顯然融合了靈骨。
有百花宗弟子擔心冷蕭安危,喊他離去,莫要再管,反被掌嘴,血流不止,卻依舊不停勸告,直被人打的再也喊不出聲來,把頭一偏,閉了眼楮,才算作罷。
冷蕭手指輕輕顫抖,反是睜大了一些眼楮,喃喃自語︰“我究竟還在猶豫些什麼?我從來都不夠果決,從來!”
他面容剎那間扭曲了,身上爆發出難以想象的戾氣,足尖一點,朝著那白衣人掠去。
那日不過是仗勢欺人,才敢如此猖狂,一人直面冷蕭,不禁臉色煞白,連聲呼喊李勝搭救。李勝看他一眼,當即抬劍而上,身形飄忽如鬼魅,出劍快如閃電,同時厲喝︰“狗賊,還敢放肆!”
冷蕭不閃不避,似乎要硬受李勝一劍,李勝眼神一狠,用力更大三分,不留收勢。冷蕭才是肩頭一偏,抬指在含羞劍上一撫,含羞劍去勢更快。
李勝本是要救人,如此一來一劍反倒將那白衣人自眉心到後腦捅了個通透。
那白衣人神情呆滯,幸得李勝留手,元嬰得以逃離,還未走遠,便被冷蕭一指滅殺。
“開殺戒了。”冷蕭說著。
李勝怒不可遏,冷蕭只淡漠看了他一眼︰“長劍有靈,豈容你這等腌 之人辱沒!”
李勝猶要再說些什麼,張嘴時長劍又快速朝冷蕭揮去,意圖偷襲。冷蕭抬指一彈,含羞劍自半空跌落,輕輕落在冷蕭手中,光芒柔柔閃爍了一下。而李勝,則如同一縷塵埃般,被冷蕭點散了。
“你注定是個無名人。”
本是威風八面的白衣人,見冷蕭如此生猛,早已兩股戰戰,心中哪里還有絲毫戀戰之心?只盼能四足而走,逃得快些。
逐一細數,共四十九人,暗含七七之數,只怕聯手還能施展劍陣。只可惜,終究黃土一仸。
冷蕭拂袖將所有女子束縛解開,背過身去。待有人喚他,才轉過身來,數十女子已經穿戴整齊,卻也有幾人不堪受辱,閉上眼便再未睜開。
那數十女子對視一眼,驀然跪下,哭泣道︰“承蒙公子搭救,此人世間,于我等已經了無生趣,又不甘心就這般毫無價值的死去。唯求公子,若討伐鬼門關,萬望不棄!”
藤椅之上,那先前被掌摑至昏迷的女子,艱難睜開雙眼,眼角垂下兩道血淚來︰“萬望公子不棄!”
冷蕭看著這些女子,安慰的話誰都會說,凡事總是說來輕松做來難,沒有親身經歷過,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他只吐出一個字︰“好。”
據她們所說,青痕宗弟子逃至百花宗,未過幾日,百花宗依舊潰敗。且被逐個擊破,鬼頭陀下手只會越來越輕松。
等數十百花宗弟子調息完畢之後,冷蕭便一路往靈雀谷而去。不論是出于私心還是鬼頭陀的心理,他都要先去靈雀谷。至于神羽門,祝其好運。
給時靈曦傳音之後,一行數十人,便馬不停蹄往靈雀谷而去。
數日之後,途徑嵐暉派,這宗門看似無恙,四方卻皆有白衣人高作,安排女弟子侍奉,好不自在。
冷蕭身後,數十女子早已紅了眼楮,殺氣騰騰。看著嵐暉派中如侍婢般卑微、仿佛失了魂的女子,頓時紅了眼眶,紛紛看向冷蕭。
冷蕭頭也不回,當先而去,只平靜留下一句︰“鏟奸除惡之事,姑娘們自去便是,舉劍何須過問冷某!”
從初見她們之時,冷蕭便深切感受到她們身上所流露出的一絲死氣,眼神空洞,誠如她們所言,了無生趣。唯有看到仇敵之時,她們的眼楮里才流淌出一絲短暫的光彩。
數十人去,聲勢浩大,立刻有人反應過來,發出聲聲質問。一人傲立山門,抬手一揮,護宗大陣瞬間開啟,同時厲喝︰“來者何人,膽敢擅闖我嵐暉派山門!”
他喊話畢,喉嚨忽然噎住,只因這來人,他的太過熟悉。他幾次受冷蕭恩情,又三番將冷蕭出賣。直至這時,他尚且不清楚心中的一絲感觸,究竟是出于對冷蕭愧疚還是礙于正道顏面!
冷蕭只看了他一眼,多少人死去,多少人一夜愁白了頭。方雲面上有幾分紅光,神采奕奕,不知這些時日,過得可還舒暢?
“人這一生,誰能不做幾件錯事。”
隔著一層陣法,更有數十白衣人趕來,方雲沉默片刻,忽然嘆息一聲︰“冷小友,老夫誠然愧對于你,可鬼門關壓境,莫非要老夫棄嵐暉派偌大基業于不顧、棄數十萬弟子性命于不顧?”
冷蕭緩緩搖頭︰“冷某向來不愛評斷旁人,方才那句話,是對我自己說的。”
“當年,我便不該救你。”
方雲冷臉,偏頭道︰“老夫心中有愧,任你批斗!”
“不,你心中無愧,只有怒,”冷蕭頓了一頓,回頭看那些女子,“你看,她們心中也有怒,還有恨。”
“平心三言中,氣和九句內,算是相識一場,冷某最後的仁慈。”
他抬手按在陣法之上,一時傳來反震之力。方雲皺眉,又嘆息一聲︰“此陣法非分神修士難破,難道你要在此地耗上十天半月不成?”
“十息。”
冷蕭順著反震之力後退,借力再按去,反震之力更大,再退,再借力,如此循環數次,說是十息,便決不有一息多出,凝勢屈指間爆發,無風無浪,無波無瀾,陣法轟然碎去!
方雲連退三步,面容泛白,一步比一步沉重,在方石地上,留下三只腳印。
這些百花宗弟子修為並不高,在尋常白衣人面前,還可一戰,卻如何也不是方雲對手。
冷蕭抬劍道︰“方宗主,今日冷某便來贖舊日之債!”
方雲望著冷蕭,滿目戾氣不斷沖擊著他的心神,他恍惚低語道︰“冷小友,你變了。”
冷蕭緩緩搖頭︰“你看不清自己,也從未看清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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