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戲做全套,冷蕭既然只顯露金丹修為,便不曾有任何逾越。最終在此騎虎人手中,還是敗下陣來。
騎虎人卻冷哼一聲,皺眉說道︰“閣下如此境地還不盡全力,抬手落手間盡是此等拙劣劍法,莫非瞧不上關某?”
冷蕭未盡全力是真,可一身技藝,除卻這拙劣劍法之外,再無其他了。即便加上一式春秋指,也絕對無法逆轉乾坤。
“倘若同等修為,我絕非此人敵手。”冷蕭心中沉重,莫非這便是仙術之威?凡間界頂尖宗門弊髫自珍的劍法,在九鼎界修士眼中原是如此拙劣。
騎虎人刀法之中,暗含空間之力,每每冷蕭出招之時,靈氣被卸去十之七八,還如何能敵?凡間界術法雖然也蘊含五行或其他外力,便如冷蕭亦可將時間之力施加于長劍之上。然二者,始終有質的區別。
有如將兩式術法強硬揉搓,或能成一加一得二,威力上升,卻遠不比仙術。他將時間之力附著在長劍之上,有如以劍作指,施展春秋指,再佐以劍法之威。
而此騎虎人,一刀來,刀芒逼人,旁力自成,有內而生,起落隨心,可謂妙極。
冷蕭思索間,騎虎人冷冷一笑,將長刀落在金荷頸上,說道︰“閣下若再不盡全力,便要再添一具無頭尸。”
金荷不斷顫抖著,眼眸之中溢出恐懼之色。面色蒼白,卻仍緊咬著紅唇,未做辯駁,也未求饒一句。
或許她以是明白,只要她拿不出古玉,不論多說什麼,都是無用。她怔怔望著冷蕭,冷蕭該是她如今唯一的寄托,可看來,所托非人。
不惹塵埃,明哲保身,也是常人之舉,她又如何能怨憤?
冷蕭故作高深的看了騎虎人一眼,淡淡說了一句︰“冷某無心與你多言,也絕不容你再殺一人。只問一句,你是走,還是留?”
說話之時,他靈氣一顯,修為飛漲,直突破了壁障,入了元嬰之境。金丹元嬰,一步之遙,又如天地之隔。
騎虎人舔舐著嘴唇,深深凝望了冷蕭一眼,收了刀,轉身離去。山虎似有不滿,眼神凶狠,卻只能跟著退去。
“在下關青。”
“冷蕭。”
末了,關青報上名諱,得冷蕭回應之後,不由稍皺眉頭,心中暗道︰“江湖未聞此等人物,或是隱者,或是假名。看來,應是後者可能大些,連仙術也不敢顯露,才出山歷練還是執行任務?”
“不論如何,古玉不可丟,必須尋回。”
強敵退走,村長奪步而上,對冷蕭連連跪拜,感恩戴德。冷蕭最受不得旁人如此,移步閃了開去。
他說道︰“看來村子不必遷了。”
“這是為何?”
“既然獸群由人所控,若他不願放過你們,就算天涯海角,也能找來。若他不再理會,遷與不遷,早無意義。”
村長面色焦急,連聲道︰“此等左道修士,馭獸禍人,視人性命如草芥,視獸逍遙如敝屐,大人不妨將之除去,為民除害!”
冷蕭並未答復,只冷冰冰的望著他。直望得村長神情僵住,變得訕訕,才移開目光。
他忽然問其中一名男子,說道︰“方才,你可是要說些什麼?”
那人連忙搖頭︰“沒……沒有。”
自後,冷蕭便離去了,再不停留,往留仙方向而去。他的時間,並不多。說不定前路,早有極仙門人等候著。
有婦人撲在地上的無頭尸體之上,哭號著。村長搖頭嘆息道︰“可憐他躲過了頭一遭,未能躲過第二遭。”
婦人忽然止住了哭聲,面目可憎,猙獰嘶吼道︰“天殺的,他本可以救人,偏生不出手,白死、白死啊!”
有人嗤笑︰“那人年紀輕輕,如此修為,這般人物,如何能夠將我等山野小民放在眼里?若非村長替他畫了一張圖,恐怕我等死光了,他也只是冷眼。”
此一語,得了幾聲附和。縱是不滿、憎恨,又當如何?不過是嘶吼幾聲,謾罵幾句,生活照舊。
待得入夜,白日里被冷蕭問話的那個男子溜出村子,趁無人注意,快步往山林里走去。
一路彎繞曲折,終于到了一大湖之前,湖水平靜,印一彎冷月,漾起幾絲清漣。
“李柱曾言于山間洞府取了三枚玉石,待再取出時,卻黯淡無光,如路旁廢石,最後沉了湖底,如今想來,原是至寶。”
男子目光火熱,當時他還嘲笑李柱,才使得李柱一時激憤,以石頭打了水漂,沉了湖底。
他嘆息一聲︰“三塊石頭,害了多少條性命。若自此沉沒于湖底,豈不白白浪費?”
言罷,他解了衣衫,便要下水。身後冷不丁傳來一聲低語︰“言之有理。”
男子頓時大駭,轉身一望。那出言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關青。還不等他有何反應,頭顱已斜斜飛了出去,嘴皮子尚在顫動。
頭顱落入水中,沉沉浮浮,血水便洇了出來。關青皺眉呢喃一聲︰“失策,境污了湖水。”
他閉目感知一番,湖水頗深,看來落入極深處,感知微弱,無法召回。終究嘆息一聲,不管血水,躍了下去。
村子如何,再與冷蕭無關。承人之情,也早已奉還。
山林之間,時遇人跡。有極仙裝束者,也有紛繁裝束者。他都繞了個彎,避了開去,並未再與人照面。
一去萬萬里,不怪當日金荷譏笑,即便以他元嬰修為奔走,若無一年半載,也難以抵達。
如今江湖事紛亂,瞬息萬變,一年半載之後,又不知生了什麼變化。如此一來,便只有借助傳送陣法。
臨近一城,三日至。城名古搖,大可容百萬人。冷蕭入其中,不過是露珠入海,無跡可尋。喧嚷市井,將冷蕭心中的仙界都抹了去。
未入宗門時,只覺宗門便是仙門,仙來神往,靈獸奔走,仙鶴飛舞,祥雲繚繞,夢幻如畫。真見時,確有此貌,可內心感受卻淡了。
一知天有九天,地有十地。只覺天上無邊妙處,地下無邊猙獰。今時上了天,這所謂九鼎界,市井山村,行人走獸,又與下界有何不同?
此界無凡人,可行的,卻都是凡人事。
未褪凡心者,皆不成仙人。勾心斗角,浴血廝殺,修為再高,何以為仙?
原本冷蕭以為,入城門必有人盤問檢查,未料只交了幾枚靈晶便輕易入了城。
初時還猶疑,是不是敵人設下的請君入甕之計,隨即卻又坦然。以極仙之力若要殺他,何必如此麻煩?
入了市井,如入花花世界。街道繁華處,煙花柳巷春深地,公子官人進出頻。有女子探出窗格,對行人搔首弄姿;有含蓄之人,則以絲巾掩唇,媚眼如絲。
“于世界中,自有高低貴賤之別。凡間界也好,九鼎界也罷,誰人免俗?”他輕嘆一聲,繞了開去。
店面無數,冷蕭本不願停留。性命攸關,何以擱置?行路時,忽見道旁店門開,其內陳列靈寶無數。便心生一念,走了進去。
此店不大不小,有侍者對冷蕭微笑以待,便無後續。店內來客數百,亦顯空蕩。他四下一掃,看準一個方向,便走了過去。
過一道門戶,其內桌架櫃閣所盛放,皆是空間靈寶。
造型再花哨,不過都是一般用途,且多是小件,做成飾品模樣。也有刀槍劍戟等靈寶,施以空間之力,多了儲物之用。
然而此等靈寶若毀,其內物品便永久塵封其中,想來少有人買。
“客官可是要買納戒?”
有侍者來,抿唇相問。侍者貌美年輕,恭敬謙卑,確實令人更有購物欲。
“納戒?”冷蕭呢喃一聲,目光落在眼前木櫃之上的一排戒指上。
“芥子納須彌,原是如此。”
他手上的扳指,倒也可說納戒了,雖說要比之大上一倍。而納戒價格,竟極為低廉,不過三萬靈石。如此低價,若放在凡間界,定要遭人哄搶,在這里,卻是無人問津。
“此界擅長空間大道之人多了,空間靈寶的價值便也衰減了。”
精挑細選了一枚納戒之後,結賬時,侍者輕笑恭維︰“客官可是送與女子?真是好眼光。柳葉作身牡丹作心,絲絲點綴,巧奪天工。此戒可是出自南宮大師之手。”
冷蕭淡笑,心中並未有多在意。出自大師之手,除卻表面更精致一些,更易售出一些,價格也並未有所不同。
或許,此戒被他購得,便是與其他納戒最大的不同。
正要離去之時,冷蕭忽然轉過目光,落在一處高台之上。支架之上,有一折扇,扇骨不知何物所制,晶瑩剔透,呈銀白色,流光溢彩。扇面澄淨,空無一物。
此扇標價︰三千靈玉。
臨近細看,此扇名為御風扇,作穿梭虛空之用。冷蕭眼前一亮,如此靈寶,豈不正等同于隨身空間陣法?
即便是擅空間大道之人,也未必能輕易穿梭虛空,更莫說煉制出此等靈寶。三千靈玉,可說不貴。
那侍者見冷蕭流連,連忙快步走來,笑意更濃,說道︰“客官真是好眼光,此扇也是出自南宮大師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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