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倆人到河灣村的時候,馬長河和吳氏已經找好了人,河灣村大小老少都出來了,拿著家什,正在山坡下等著,議論是按天給工錢,還是按干多少活兒給工錢。
看倆人來了,吳氏和馬長河忙迎上來。
吳子川先去跟馬里正打了招呼,說了工錢怎麼發,讓一家劃分一塊清理,只清理雜草亂石,低矮灌木,樹不管。但有一個山坡的樹也要砍掉,那是留出來胭脂要種薰衣草。
吳子川先登記了誰家劃分多少地方,在什麼方位,眾人已經忙活起來。
馬里正過來看了下,詫異吳子川的字,“你上過學堂念過書?”
不曾,跟著里正叔識了幾個字。”吳子川道。
馬里正點點頭,怪不得敢鋪那麼大攤子,原來跟著那姓吳的念過書。
吳子川跟馬長河和吳氏說了,讓他們只管看著,提醒要把雜草都鏟干淨,亂石清理到山坡下面,地清理完了還要整,再澆一遍水。然後他和胭脂跟馬關幾個去了遠處山上。
大片大片的薰衣草,含苞欲放,有的剛剛抽條,開的小花的,淡淡的花香飄蕩著。
胭脂用干淨的布袋子收,傍晚回家的時候,又挖了些,到家種在小院里,她先試一下看能不能種活,如果能種活,就移植。
飯剛吃完,邱氏就過來,問倆人這幾天不在家的事兒,“听說是去你大姑家了?”
哦,在大姑家附近買了兩個山坡,準備種上藥草,讓大姑家幫忙看顧著。”吳子川簡單解釋。
邱氏驚呆了,“你們又借錢了?”這樣一直借錢,掙的錢卻填不住窟窿,可咋辦啊?
胭脂沒吭聲,吳子川解釋,“那邊山坡地好點,順便就買下來,大姑家有個活兒,也能有些進項。”
就算幫你大姑家。”邱氏覺得她心里有點負荷不了,“你們現在總共借了多少銀子?”閨女家她也不是沒去過,河灣村的幾個山坡都是不小,要買下來又得一筆不小的銀子,關鍵花錢的還是那些花木苗和藥草,又是一大筆銀子。
應該不到一百兩。”胭脂小聲道。
邱氏兩眼發黑道,“你們你們你們讓我說啥好呢?有個作坊就夠忙的了,你們買那南山坡也就買了,先踏踏實實干兩年,別的地方想買,也要等到掙了銀子再買啊。要是不行,最後掙不到那麼多銀子,不是被套進去了嗎?”
吳子川也沒有吭聲。
邱氏狠狠把兩人數落了一通,不許倆人再借錢買山,先把手里的攤子撐起來再說別的。
見倆人都乖乖听著不說話,邱氏閉著搖搖頭,嘆著氣走了。
送邱氏離開,胭脂和吳子川對視一眼,吳子川眉頭微挑,胭脂嘿嘿笑。
次,邱氏過來,說是吃完飯和他們一起去河灣村。到走的時候,吳老漢跟著,吳子胭跟著,吳子春也要跟,吳子川甩了下鞭子,趕著牛車走。
吳子春氣的呸了一聲,忍不住罵了幾句,“你這個賤種,還敢拿鞭子甩我,神氣個屁。有倆臭錢就了不起了。”
剛罵完,扭頭就見吳保根幾個站在他後面不遠看著他,頓時嚇了一跳。抿了下嘴,裝作若無其事的去了吳桂枝和墨玉的院子。
吳保根看著他走遠,冷冷的哼了一聲,“還是打的輕了。”
邱氏嘆口氣,子川胭脂跟大房的關系看著像是緩解不了。
一行幾個人到的時候,山坡上三五成群的人已經在忙活了,有的人多手腳麻利的已經清理了一大半,有的一邊清理雜草亂石,一邊把地也翻了,因為翻地是翻地的工錢,兩樣一埠,工錢就疊加了。
看著三個山坡,量下來足有幾十畝,邱氏有些兩腳打飄,欠了一百兩銀子,這啥時能還上啊?她忙回頭問吳子川,“這山坡上種東西是不是還得借銀子買?”
吳子川兩眼眨也不眨的點了頭。
邱氏覺得一瞬間有口氣上不來。
吳子胭驚嘆的瞪著眼,驚異的看著胭脂,“你們真是瘋了。”
胭脂點頭,她覺得有點,不過她借錢是因為她還能還上,她有還錢的能力。不說這些山坡種的東西能變錢,即使真的廢了,她也別的辦法掙錢還上。
這麼多山坡種草藥,以後你們不是要發家了?”吳老漢只關心以後能掙多少錢,反正吳子川說了欠債和老宅無頭,不會讓他們幫著還錢。
吳子川看了一圈,誰家有變動登記一下,讓吳氏和馬長河跟邱氏他們說話,他和胭脂,跟馬關馬菊香幾個繼續往山上跑。
吳子胭也忙跟著一塊,問采藥草是不是賣錢?錢干啥用的。
馬菊香眨了眨眼,原來吳子胭不知道這些花兒和藥草都做成潤膚的膏子了,那她肯定沒有表嫂送的潤臉膏子。看了眼胭脂,沒有跟她說。
吳子胭想玩兒,結果他們一個勁的滿山跑,兒,采藥草,見了菌子也撿著,蘑菇也采了,是純粹干活兒的,她跑的滿頭汗,累的不行,一行人才回家。
之前跟李漢子訂的肉已經送過來了。
吳氏見幾人回來就問胭脂,“這肉是你們買的?一個年輕小子來了村里,打听家里,就送來了這一板排骨,和一塊肉,還沒要錢。”
哦。是李二郎送來的吧。這肉前天訂的,我們跟那的認識人,到時候他們來作坊拉玉米渣的時候抵掉肉錢就行了。”胭脂看了下肉很新鮮,可比他們買了放再拿過來強多了,現在天漸漸熱了,吃食也都不能放了。
吳氏點點頭,這才明白咋回事。
胭脂讓她把排骨剁了,煮熟,她歇會喝了花,洗手做飯。
一個土豆,一個辣椒土豆絲,提成骨煮好紅燒的,青菜也炒了兩盆子。
幾樣菜全用盆子裝,吳老漢可放開了吃,“這個骨頭沒想到這樣做怪好吃。”
馬關幾個也都吃的滿嘴流油,這幾天跟著摘藥草雖然工錢不比整理山坡,但每天吃一頓好的,只有過年他們才能吃上一頓這麼一頓隨便吃的肉。
吃了飯,喝上一碗排骨湯,幾個人也不嫌累,再往山上跑。
回家的時候又拉了快一板車。
吳子胭問問胭脂這些花兒和藥草到底干啥的,前幾天楊秋草和吳保根幾個滿山采,現在又跑到河灣村采。
自然是掙錢了。”胭脂白了她一眼。
用這個咋掙錢啊?你們收了這個拿去賣了嗎”吳子胭頓時大感興趣。
對啊。”胭脂點頭,只不過得加工一下才行。
上哪去賣啊?能賣多少錢啊?你也不早說,我也跟著采一些,天熱了,我連新衣裳都沒有一件。”吳子胭不滿的看著她。
我那天叫你,是你自己不願意去的。”胭脂提醒她。
哪天?”吳子胭問,她想起了,那天她和王迎春過來玩兒,胭脂是叫了她上山,不過說的割草挖野菜。她撇嘴,“你要是早跟我說是掙錢的,我會不去嗎?”
現在也不晚,你明兒個就可以去采啊。”胭脂聳聳肩。
吳子胭呼吸一窒,輕哼一聲,“去就去。能掙錢當然得去了。”
胭脂伸了個懶腰,直打哈欠,她已經兩天中午沒午休了。
胭紅早早做了飯,讓她吃了飯趕緊睡。
次日吳子川沒有再去河灣村,而是留在家里幫胭脂,倆人忙活了一整天,做了三十套出來。
這三十套賣到縣城就差不多了,再做了就得往府城賣了。”吳子川看著桌上炕上的瓶瓶罐罐。
府城是不是跟縣城差不多,更繁華一些?”胭脂抬頭問。
我們要去就住兩天,好好逛逛。”吳子川笑著摸摸她的頭。
那找個時間,帶上大姐和恩豪,我們一塊去府城玩幾天。”胭脂沉吟,大作坊開業,她要出高筋和低筋面粉,土豆澱粉,光在南平縣是肯定不行的,得提前去府城探探路了。
好。”吳子川笑著應聲。
天明起來,倆人去河灣村跟那些人結算了工錢,後續收尾工作交給馬長河天氏,倆人帶上新做的護膚品去了縣城。
這次沒有去找太太,不能總她幫忙,還是賣東西,一次兩次可以,多了就不好了。胭脂跟吳子川在縣城把三大世家和幾家有錢人都訪問了一遍。好在胭脂有之前做魚的名聲,就容易進了門。听太太和她交好的幾位太太小姐都在用,多數都買了。有人還在別處找,這直接送上門來了,那是二話不說拉著胭脂給演示一遍,討要了兩個面膜方子,掏銀子買了。
一圈下來,倆人算了下銀子,有一百三四十兩,懷揣這樣的巨款,也沒敢在外面住,又去了府台府。
胭脂做了晚飯,又去給太太做了面膜,次日做杏仁核桃露,牛肉胡辣湯,炸春卷,水晶蒸餃,和什錦包。
老夫人一下子就吃中了胡辣湯,問胭脂走不,不走明兒再做來,唐四也差了小斯過來說再要。
胭脂也是見廚房里有牛骨和壓板牛肉,這才做了胡辣湯,只是不正宗,就教給了廚娘怎麼做胡辣湯,她不在,老夫人也可以喝了。
老夫人听廚房里學會了,叫大丫頭拿了十兩的荷包,兩塊細棉布給胭脂。
倆人到牲畜市場,挑了一頭驢置辦了驢車。
胭脂奇怪道,“都是驢和騾子,牛,怎麼沒有馬啊?”
非官宦人家不允許用馬車,有些商戶用馬也是通過自己的渠道買的,幾品官用幾騎,都有規定。”吳子川解釋。
胭脂點點頭,“就像轎子一樣,有兩人肩台,四抬,八抬,十六抬。”除了新嫁娘,身份地位不一樣,連抬轎子的人都有限制。
吳子川神色一頓,扭頭深深看她。見她並不是特別了解,他驟然提起來的心才慢慢放下,隨即又覺得精神緊張了,連本朝規定平安不準用馬都不知道,他想的太多了。
回到村里,吳梅幾個小娃兒就圍著驢車轉,坐坐嶄新的驢車,小心的摸摸驢子。因為吳家村除了孫財主家,吳子川和胭脂是第二家有驢車的人家,村里連牛也只有幾家有的,總共沒有十頭,農忙的時候多是人力,用到牛就租。
看邱氏他們過來,胭脂忙道,“買驢車沒借錢。”
張了張嘴,邱氏沒有說出話來,都已經買回來,還能說啥?再說倆人鋪設這麼大攤子,來回拉貨也要有個驢車才行。
崔氏嘆了口氣,“你們就算要買,也等過了農忙再買,這個時候牲口正是貴的時候。”
現在正有用呢。就算過去農忙買便宜點,但這時候要用還是得花錢租借,都一樣的。”胭脂呵呵笑。
邱氏想了下,“你們有事兒忙,以後讓你祖父割草的時候順便多割兩筐,把你們這驢的草也割了吧。”
不用了,就一把草,祖父年紀大了,家里的草都費力。”吳子川直接拒絕。
邱氏臉色一僵,點點頭,不再說啥,和崔氏回了家。
胭脂有些不明白眨了眨眼。
吳子川看她一眼,道,“讓老宅幫著割草,他們用驢的時候,這驢就不是咱家的了。”
胭脂嘴角抽了抽,“我想吃麥仁,咱們誰家地里摘點麥子吧。麥仁再不吃就吃不上了,到端午前後就該割麥子了。”
等晚上咱們去誰家地里偷點吧。”吳子川一本正經道。
胭脂睜大眼,“會被人打的。”這里的有多重視糧食,她已經見識到了。尤其是麥子,最重要的是莊稼。
看她又驚詫又呆愣的睜大眼,模樣可愛的不行,吳子川笑著抱了她,“大壯叔家的地離的近,等會我去跟他們說一聲,弄點麥子來。”
胭脂有點郝然的點頭。
青麥仁煮粥,和米一塊蒸飯,還可以炒蝦仁,做菜都好吃。
胭紅覺得浪費,莊稼沒漲熟,這樣吃了不好,只是看胭脂和恩豪都吃的開心,她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改說別的,“天要熱了,我給你做兩雙鞋,一雙厚底的一雙薄底的,你替換著穿,衣裳還有沒有?要不我給你做了。”
胭脂忙,她也沒閑著,做鞋也是晚上點燈熬夜做的,胭脂搖頭,“我這兩天閑了,我自己做吧。”還有睡衣也該做成短的了。
吳子川也正好閑下來,晚上就拿了料子出來,給胭脂裁了一件比價,一條裙子,藍錄色底衣和大擺裙,鵝黃色淨面比價,吳子川手快,一天,熬了一個晚上就做好了,穿起來又甜美又俏麗。
先做兩件穿,另一件做什麼樣式的?”吳子川又拿了布問她,昨兒個見她在紙上描畫。
胭脂拿了圖紙,“做做這樣的,闊腿褲加短款的小褂。”
吳子川眉頭微蹙,“在家里這樣穿,要是出門,外面再加一件長�夾。”
胭脂點點頭,“就是在家里穿的。”
上身的小褂子好做,那闊退褲卻是沒試過,吳子川先用碎布做了個小的,覺得差不多,才上手裁布。
胭脂插不上手,也拿了布,比劃著裁了兩身睡衣,綢布的套頭上衣,簡單寬松的褲子,摸著柔軟又滑溜。
吳子川愣了下,“這是什麼衣裳?”
睡覺的時候穿的睡衣。”胭脂很滿意自己的成果,把衣裳放下,趿了鞋出屋,讓吳子川換上試試。
吳子川試了下,款式簡單,穿著倒是挺舒服。
綢布干的快,傍晚洗了,晚上就干了,正好能穿。
胭脂洗了澡換上新睡衣,在炕上滾了兩圈,“明兒個做好衣裳,要新做兩條薄被。”
厚被子蓋不了,雖然夜里還是有些涼,但厚被子蓋著就熱了。
明兒就做。”吳子揉揉她的頭。
結果趕出來兩條薄被,拿去給胭紅和恩豪一條,還是剩下一條,家里又堆了不少花兒啊藥草的。
胭脂只能又和吳子川一個被窩,趕制新的護膚品。
那邊藥苗和花木苗也運過來了,又趕去河灣村,讓他們在收麥子前種上。
一直忙到顧大郎兄弟來送包裝盒。
胭脂的執扇已經拿出來用了,一邊解答顧大郎兄弟的編織問題,胭脂扇子不離手。沒想到才幾天,連著大晴天,晌午的時候就熱的全身冒汗,不能穿短袖短褲,還包個兩三層。
顧大郎看著,回家編了幾張竹席拿過來,大的小的,給楊秋草家送一套,另一套給胭脂。
胭脂眼神一視,放下扇子,拿了紙筆,招呼他們兄弟,“我教你們做麻將涼席。”
麻將涼席?”顧大郎兄弟對視一眼,都不明白。
吳子川拿了扇子坐在一旁給她扇著,,看她在紙上描畫。
麻將涼席就是把厚竹片切成小塊,打磨好,穿上眼兒,用繩子交叉串起來,這樣的。”胭脂一邊畫,又拿了繩子比劃。
幾個人都坐在桌旁,看她描畫,听她講解。
顧大郎邊听,邊思考,很是認真。胭脂偶爾一個靈感,提點他們做的都是高檔的東西,都是掙錢的,他們要是再不上進,做不出來,啥時候也過不好了。
听完,顧家兄弟回去,一家人放下別的話兒,全部制作麻將涼席,次日就拿過來一個簡單的椅子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