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已經站不住了,抓著他的衣裳,整個人就貼著他往下倒,“頭昏。”
吳子川連忙一把抱走,又重新把她放在炕上,“怎麼樣了?還昏不昏?我去把吳郎中叫來。”
胭脂搖搖頭,她現在不能站起來,躺下來就好很多了。
胭紅把馬桶拿屋里放下,發愁道,“那不能起來,咋上茅房呢?”
吳子川眸光微動,貼在胭脂耳邊小聲道,“要不我抱著你?關上門沒人看到。”
胭脂睜大眼,看他貼的太近,連呼吸都打她臉上耳朵上,還說要抱著她上茅房,那不是要給她臉頓時通紅,“不行。”
看她臉像紅透的柿子一樣,兩個大眼羞怒的瞪著她,吳子川心中一窒,緩緩吸下氣,“那你要怎麼解?你不能起來,大姐又抱不動你。我蒙著眼楮。”說著眼里浮起笑意。
那也不行。”胭脂堅決拒絕,不說她男女有別,單她是個成年人,都不能讓人抱著方便。
吳子川就看著她。
胭脂又覺得全身在發燒了,看看胭紅和一旁的,想了想跟吳子川道,“你出去,我讓大姐幫我就行了。”
吳子川看她實在不願,像是想到了辦法,就應聲出門,關上屋門,在外面等。他也覺得自己有點急了,但她生病的日子里,是他的機會。既然她以後都沒法離開,不會離開了,他就絕對不會放手。
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屋門打開,吳子川瞥了眼屋後,有個盆子被扔在那里。
胭脂臉上的紅潮還沒有下去,拉著被子給自己蓋好,“我餓了,做飯吧。”
吳子川看她臉紅的樣,笑了笑,“好,你想吃什麼?”
胭脂看了眼門外的天,“我想喝豆腐腦。”
吳子川愣了,“沒有泡豆子要不我給你做雞蛋腦?”
胭脂搖頭,炖的雞蛋她不喜歡吃。
那你等一會。”吳子川說著,出門。
胭脂看他出門,想了下忙叫住她,“我吃雞蛋腦吧。”才剛跟吳家老宅斗了一場,轉眼就去要豆子,不是太沒骨氣了?她情願吃炖的雞蛋好了。
真的不想吃了?”吳子川返回來。
胭脂點點頭。
那我給你炖點雞肉粥,豆腐腦明兒早上吃。”胭脂說著去泡了碗豆子。
四人的晚飯就是雞肉粥,炒蘿卜絲。
胭脂怕夜里上茅房,沒敢喝太多的粥,吃了幾塊雞肉就不要了。
送走了胭脂和回來,吳子川看炕上鋪的被褥眸光變了變。
倆人一直是同個被窩睡的,兩條被子都蓋在一起。胭脂覺得她以後就得留在這里,接受這個原本不應該她的人生。見吳子川回來,看著炕上被鋪到一旁的被褥,她輕咳一聲,解釋道,“我現在受傷了,晚上怕踫著頭踫著傷口了,你睡我旁邊吧。”
蓋一條被子會冷的。”吳子川深深的看著她。
你多燒點炭,晚上就不會冷了。”胭脂呵呵笑。
吳子川看她一眼,又多燒上幾塊炭,洗漱好上了炕,脫了棉衣,拿起被子蓋在胭脂身上,拉開她的被子,睡進去。
胭脂瞪大眼,看著他一氣呵成的動作,已經睡到她被窩來的人,“你…你晚上可能會踫到我的傷口的。”
不會。”吳子川把被子給她掖好,笑道,“我們住在村邊上,這屋子不暖和,底下的炕燒的再熱,冬天蓋一條被子下面熱上面冷,容易得風寒。”
胭脂皺起小臉。
快睡吧,我則躺,不會踫著你傷口的。”吳子川輕輕摸摸她的頭。
哦。”看他吹了燈,胭脂還能說啥。
屋里黑了,胭脂睜著眼看著黑漆漆的屋里,又想到再也回不去的家,再也見不到外公外婆和爸爸姐姐,她眼看濕潤。想翻個身,卻因為頭上的傷又不能隨意亂動。
吳子川就輕輕的拍她。
胭脂估摸著,吳子川可能太孤寂了,正好有個她,把她當女兒養,當小娃兒哄了。真是的。
等她迷迷糊糊睡著,吳子川才停下手,輕輕靠在旁邊,不敢挨她太近,怕睡著真的會踫著她的頭,但又舍不得離的遠了。明明他兩三天沒怎麼合眼,卻舍不得睡似的,小心的摸摸她的頭,這才閉上眼靠在一旁睡著。
吳子川是需要好好睡上一覺,胭脂卻沒那麼困,睜開眼看著慢慢亮起來的窗戶,她實在忍不住了,可看吳子川睡的沉,她又不忍心叫醒他。他兩眼楮都布滿了血絲,肯定三天都沒怎麼休息,現在好不容易能放心睡下。
再忍一下,再忍一下,吳子川就該醒了,大姐說了今兒個會早點來。
可是忍了一會,她實在忍不住了,就伸手推了推身旁的吳子川,叫他。
吳子川猛地睜開眼,坐起來,“怎麼了?”
那個我想上茅房。”胭脂窘迫道。
吳子川松了口氣,拉了棉衣穿上,“你先再忍一下,我去拎馬桶。”
胭脂點點頭。
吳子川看天還剛剛泛白,拎了屋外的馬桶,把門口的盆子外面擦干淨,遞給胭脂。
你先出去。”胭脂接了盆子。
好,我轉過去。”吳子川應聲轉到屋門口。
胭脂萬萬沒想到,她會有生活不能自理的一天,真是臉都丟盡了。
吳子川拾掇好,又重新躺下,看她整個小臉還紅紅的,連耳朵脖子都紅紅的,揚起嘴角,“繼續睡吧,還有一會天才亮。”
胭脂睡不睡了,不過她還是拉著被子,拉到臉上。
吳子川無聲的笑笑,睡下。
早上起來,吳子川磨了豆漿,點了豆腐腦,炒的肉絲,給胭脂舀了一碗,蓋了一層肉絲端過來。
胭脂沒讓喂,靠起來自己吃了。
胭脂連吃連感嘆道,“要是啥時能吃到小籠包就好了。”
山根嫂子幾個結伴過來看望,問作坊開工的事兒,“要不要再晚兩天,等過了十五?”
不用了,你們開工吧。再等些日子,估計就收不到紅薯了,就沒有紅薯澱粉了。”胭脂想了想,她就算病著也不能影響作坊的事兒,吳子川正好可以自己來。
那就今兒個開工吧。”吳子川也道。
胭紅把胭脂留下陪著胭脂,她到作坊去干活兒。
吳子川把大家召集起來,說了幾句,作坊再次開始營業。他沒待多久,看楊石頭趕著里正家的牛車和幾個人出去收紅薯,他就回了小院。
胭脂正在讓幫她拿針線,要縫個大靠枕。
吳子川進來看到,接了過來,很快就縫了大靠枕,裝上棉花,給她靠在身後。
村里陸續有人來探望。
不到晌午,吳氏又來了,抓來了一只雞,她是看胭脂這里已經收了不少雞蛋,就把家里喂的雞抓來了一只。
馬菊香跟著一塊來的,坐在炕邊問胭脂疼不疼的話。
不大會,趙氏他們拿著禮過來了,也抓了一只雞,還割了一塊肉,還拿了不少蘿卜和蔓菁,胡蘿卜。
趙氏把別的人都擠開,一就坐在胭脂旁邊不動了,拉著她的手 里啪啦的表達對胭脂的關心,對吳子春拿石頭砸人的譴責。
吳氏皺了皺眉,就算天生大嗓門,胭脂還病著,也不能大嗓門的巴拉巴拉個沒完拉。
胭脂抽了幾下,抽不出手,就笑著打斷趙氏的話,“我現在是坐著久了頭就昏,我躺一會。”
好,好,好。那你趕緊的躺著。”趙氏忙應聲,“我扶你,真是可憐見的,這紗布才剛換的吧?都還浸血呢。听說好大個窟窿,吳子春那個天殺的小兔崽子,沒想到小小年紀就這麼狠,長大還得了。”
她倒是擠的吳子川都沒地過來了。
周氏听著只好跟吳氏笑笑。
崔氏過來了,看幾個來了,就讓她們去老宅吃飯,“胭脂這里也不好做,你們都去老宅吧。”
吳氏也覺得,她們是來看望胭脂的,不是添麻煩的。
趙氏卻笑道,“去你們老宅吃飯就算了,我們就在這邊了。胭脂不好做,不是有我們呢。一個人燒一個,還有打下手呢。我們娘幾個隨便吃點,不去打擾你們了。”
崔氏張張嘴,不知道再咋勸。
胭脂看向吳子川,“去叫大姐回來做飯吧。”
吳子川應扭,出去叫了胭紅回來。
殺了一只雞,肉剁了餡兒,包的餃子,因為家里沒有饃饃了,剩那倆也不夠幾個人吃的。
吳子胭跑過來,“大舅母,二舅母,大姑你們都來了。我正好幫你們燒鍋。”
胭脂默默的翻了她一眼。
馬菊香跟她玩的不錯,見她過來,正好和她一塊包餃子。
飯做好,胭脂要了幾個餃子。
趙氏一邊吃嘴里不停,還不忘勸著胭脂,“你多吃點,多吃點好的,可得好好補補。”
胭脂把餃子吃完,把吳子川剔的雞腿肉吃了些,就不要了。趙氏自告奮勇要做飯,卻把飯做的太咸了。她的口味本來就不重。
吳子川端了晾著的餃子嘗了一口,也是咸的,端了茶遞給她喝。
飯沒吃完,趙氏就問起作坊的事兒,“听說要建個新作坊,還要招很多人做工。你這頭受了傷,作坊還開始開活兒吧?”
已經干活兒了。”胭脂眉頭一動。
趙氏呵呵一笑,“那子川要照看你,還要看顧這作坊,肯定忙不過來。你們這作坊準備蓋在哪?啥時候開始蓋啊?”
還沒決定呢。開了春再看看。”胭脂笑道。
要我說啊。你們還是先都準備好,開了春就能立馬動工了。”趙氏把最後兩塊肉送進嘴里,放下碗筷,一邊一邊道,“這作坊是建到村里,還是建到村外啊?肯定得十幾間房子一個大院子吧?要不然也鋪設不開不是。你也知道,你大舅別的不在行,這蓋房子最拿手了。你們要是蓋作坊,交給他,保準給你們蓋的氣派好使又省錢。”
這才是她今兒個來的目的。胭脂和吳子川要蓋新作坊,最起碼也得蓋成青磚黛瓦的,不然人家來買澱粉和點心也笑話。那一個大院子加上十幾間房子,這個小屋是別人的,到時候還有胭脂和吳子川住的地房,肯定得一二十間屋子,那可得不少銀子。
要是這個活兒交給她當家的,他們就能從中賺一筆,還能賣個好兒,以後親親熱熱的來往上。
現在還啥都沒商量,等開春了再說吧。”胭脂沒說拒絕的話,卻也沒有應下。
吳氏看了她一眼,幫著胭紅把碗筷給拾掇了,刷鍋。
周氏看茶壺里沒有茶了,她是最清楚這個大嫂做飯了,每次都咸,就刷了茶壺,燒上水。
趙氏擦了擦嘴,說了幾句要刷鍋的客氣話,就繼續過來拉著胭脂說話。
吳子川給胭脂使個眼色,讓她睡會。
胭脂卻是真的困了,稍微眯著眼,上下眼睫毛就打架。
看趙氏還說,周氏提醒她,“大嫂,我們該回去了。”
慌啥,好不容易趁著功夫來一趟,再說會話。”趙氏不滿的回她一句,她還沒讓胭脂答應把作坊給他們家蓋呢。
吳氏出聲道,“胭脂身子虛,她這會快睜不開跟了,我們就別在這吵了,還是都回家吧。”
趙氏看胭脂果然一臉困倦,可是她事兒還沒辦成,“胭脂啊,那作坊的事兒,你就放心交給你大舅,行吧?”
連地方都沒有看好呢。”胭脂扯了扯嘴角。
那你們先看著,到時候交給你大舅給你們蓋。”趙氏就等她的話。
我們先看地方。”胭脂眯著眼。
周氏過來拉趙氏,“大嫂,胭脂都要睡著了,我們別打擾她了。”
趙氏心里不悅,她搭上一只雞還有那些菜,連句話都沒撈到。
吳氏招呼了一聲,領著馬菊香就走了。
周氏也要走,趙氏只好跟著一塊走了,臨走道,“過幾天再來看你。”
胭脂一覺睡醒,見吳子川正在練字,她拉了大靠枕坐起來。
要不要喝茶?”吳子川下去端了半碗茶過來。
胭脂搖搖頭,喝了要上茅房的,“幸好菜沒剩下。我們晚上包湯圓吃吧。做點水晶湯圓來吃,要是好吃,就多做一點,拿出去賣了。”想到錢,她忙問,“我看病花了多少銀子。”
沒花幾兩。”吳子川把茶又端走。
胭脂有點不相信,“那是花了幾兩?”她自己有帳的,掙了多少,花了多少都有數的。
也就十兩不到。”吳子川不在意道。
胭脂呼吸一窒,“十兩銀子…。你爹他們有沒有說賠銀子的事兒?”
吳子川皺了眉,“打了借據。”
藥錢診費是早就付了的,保根幾個抓著吳子春就狠打,胭脂一直救不醒,大夫都搖頭,說醒不過來就只能準備後事,這是要背上人命了。邱氏在一旁看著,吳里正寫了借據,吳天會和吳子春按了手印。
胭脂松了松口氣,雖然十兩銀子讓大房還是還不出來,但有個借據在手,就好說話了。
吳子川笑著摸摸她的頭,“我去看誰家有黑芝麻,借點回來包湯圓給你。”
胭脂點點頭看著他出去。發現吳子川好像很喜歡讓人寫借據,這是等著欠錢不還的時候要拿人去縣衙打板子?
不時,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胭脂納悶,“這麼快就回來了?”
家里沒人嗎?”不是吳子川。
誰啊?”胭脂警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