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不治裴家的罪倒罷了,還要堅持與裴家聯姻?
    蕭令鄭重地向著皇帝一跪︰“兒臣不同意!”
    “殿下?”王季連忙使勁給他遞眼色,“迎娶了正妃,往後還能封側妃的嘛!”
    之前在晉王府的那一幕他看在眼里,只當蕭令是鐘情于陸晚,可為了一個女人抗旨觸犯天子威嚴,這可是得不償失啊!再看看皇帝陰沉著的臉色,王季心里焦急得很,只能拼命暗示蕭令。
    然而,王季的眼珠子都快眨巴得掉出來了,蕭令也沒多看一眼。
    “給裴家的聖旨送去了嗎?”皇帝問了一句。
    “已經送去了。”王季躬身回答。火藥案一結案,皇帝就連發了三道聖旨。一道是降罪步青山的,剩下兩道就是賜婚的聖旨。
    裴郡主受了重傷,在家養傷,據說接了聖旨立即病情好了大半。王季這麼想著又抬眼看向蕭令,正好看見他那毫無喜色的表情。
    這父子二人……
    “既然如此,那便擇日完婚吧。”皇帝道,他手一指向案上,“朕沒有別的可以送你們,特命司禮監制作了一對兒紅石榴。”
    王季連忙躬身給晉王殿下遞了過去,一對紅寶石雕刻而成的石榴擺在盒子里,晶瑩剔透。石榴寓意多子多福,皇帝的心意倒是極好的。
    然而蕭令面色清冷,一點兒也沒有感激的意思。
    “回稟父皇,這門婚事兒臣不同意!”他拂開眼前的錦盒,聲色平靜。
    王季手一顫,紅得耀眼的瑪瑙“當啷”一下砸在了景陽宮的地板上,瞬間碎成了八瓣兒。
    “晉王!”皇帝怒喝一聲。
    王季一見情形不對,當即就跪下了︰“聖上息怒!”
    “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裴延盛勾結江北逆賊證據確鑿,父皇不願治罪便就算了,還要兒臣與裴家聯姻?”
    蕭令跪得筆直,眼眸里有藏不住的悲哀︰“裴家要陷害東宮,我卻還要尊稱他一聲岳父?本朝國法何在?皇家顏面何在!”
    “逆子!”皇帝順手抄起御案上的鎮紙就砸了過來。
    “砰”狠狠地砸落在蕭令肩上,身上的傷口剛換過藥,雪白的紗布上立即殷紅一片。
    “聖上息怒啊!”王季嚇得臉色發白,忙跪著膝行了幾步,扭頭吩咐門外的宮女,“快,去拿藥膏來!”
    “你!!你想氣死朕?!”皇帝起身,“當初想娶裴郡主的是你,現在反悔的也是你。你以為皇子聯姻是兒戲?你以為裴家是什麼地位?郡主是什麼身份?!她的母親是朕的皇姐!本朝唯一的長公主!豈能任你踐踏名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兒臣知道。”蕭令面色平靜,“兒臣不同意聯姻。”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會默默接受這門婚事。
    眼下裴家如此明目張膽地要置東宮于死地,他已經和裴家撕破臉,何必還需要迂回婉轉?
    皇帝抬腿一腳就踹了過去︰“你再說一遍!?”
    “兒臣不同意。”
    皇帝火冒三丈︰“請出綱常鞭!”
    “聖上!殿下帶著傷呢!”王季驚叫,晉王殿下這是第二次挨鞭子了!皇子受家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這還不得讓那些言官戳透脊梁骨?
    “還愣著干嘛?”皇帝怒道,“給朕拿鞭子來!”
    鞭子如密集的雨點,又快又狠,滾落在蕭令背上、肩上,蕭令身上傷口頓時皮開肉綻,不一會兒就血跡斑斑。他咬牙受著,身子都沒歪一下。
    王季眼看蕭令唇色越來越發白,照這樣下去,只怕要出人命啊!
    想起顧皇後生前對自己的恩德,想起這位殿下是她最心疼的孩子,他一哆嗦,就撲上去抱住了蕭令,連聲道︰“殿下,快向聖上認個錯呀!”
    他眼眶含淚,轉臉對著皇帝道︰“聖上要罰殿下,老奴是不該多嘴的,只是殿下這一身的傷,再挨了打,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顧皇後九泉之下怎麼安心呀!”
    皇帝聞言捏著鞭子的手顫了顫,一陣眩暈涌上頭頂,使他身子晃了晃。
    “聖上!”王季連忙又去扶皇帝,“來人,扶聖上歇息!”
    他一邊扶著皇帝往寢宮走,一邊對身後的小太監使眼色。
    將皇帝交給小太監,王季偷偷地出來查看蕭令的傷勢。
    蕭令由王季護送回晉王府的時候,王瑾正來探望陸晚。
    “桃花糕、桂花糕、梨花糕、梅花糕、紅豆……”
    王瑾如數家珍,直到往陸晚懷里塞滿了一堆食盒,這才伸手胡亂揉了揉她頭發,“小狗兒,我早說了,要你跟我走吧,你不听,跟著晉王殿下就是吃苦受傷的命啊!”
    陸晚側頭閃開,瞪他一眼道︰“你才小狗兒!”
    手指輕輕刮了刮她鼻子,王瑾恢復了一點正經模樣,笑道︰“傻丫頭,你不會是喜歡他了吧?我先告訴你啊,喜歡誰都別喜歡他,知道沒?晉王殿下這個人,冷心冷情,注定是要辜負人的,你這種單純的小丫頭,就別被他騙了……”
    “小侯爺!”秀眉微蹙,陸晚有些惱,“都胡說八道些什麼呀!誰喜歡他了?!”
    “好好好,不喜歡不喜歡。”生怕她生氣扯動了傷口,王瑾舉起雙手放在頭頂做認輸狀。
    “蕭令他怎麼搞的!怎麼讓你挨了這麼深一刀子,他不是有護衛嗎?這可真是怪了,公孫儀那身手,單挑二十個修羅衛沒問題吧?怎麼就連你一個弱女子都護不住?”忍不住又憤憤不平。
    陸晚也沒往深處想︰“殿下他也不容易……”
    翻了個白眼,王瑾狐疑道︰“這都向著他了,還說不喜歡?”
    陸晚氣道︰“小侯爺能不能正經點!”
    “行啊,我說正經的,你可別生氣啊?”
    陸晚瞪他︰“你哪次來不是胡說八道?”
    “誰說的?”王瑾挑眉,猛然收了嬉皮笑臉,換上一副正經模樣︰“我想帶你見見我爹。”
    聲音朗朗,眼神明亮,沒有一點兒吊兒郎當。
    “什麼??”陸晚錯愕。
    “啊。”他嘻嘻一笑,“我想帶你回家,給我爹看一看!你要不要考慮下?”
    陸晚瞪大眼楮,試圖在從他的表情里找出一絲玩笑戲謔的成分來,然而並沒有。
    一身血氣的蕭令被王季扶著從馬車上下來,听了這話猛然轉頭,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兩個人。
    眼神冷冽,臉色陰沉。
    更重要的月白衣袍上血跡斑斑。
    一向嬉皮笑臉慣了的小侯爺王瑾一見著這副模樣,陡然一陣透心涼穿過胸膛。
    “過來搭把手,扶著殿下啊。”
    王季的話打斷兩個呆愣愣的人。
    陸晚回過神來,連忙上去就去攙住蕭令左手。
    王瑾也忙上去扶住蕭令右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