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官驛,蕭令徑直去了書房。
陸晚閑著無事,想到官驛外院中有幾株臘梅,便突發奇想準備折幾枝放在房中觀賞。
她抱著幾枝梅花,經過中庭的時候,一身黑衣的裴英正在舞劍。
裴英身高九尺,容貌肅然,劍法也如他的人一樣,銳利寒冷。
裴嘉月、裴貴妃,這兩個裴家的人實在是沒給陸晚留下什麼好印象,再加上裴英這個人一向不苟言笑,那眉目如刀的面容下,更增幾分殺氣。
陸晚不想打擾他的興致,便在游廊下停住腳步,試圖等他練完劍再過去。
一道寒光倏然而至,裴英手腕輕抖,長劍自陸晚肩膀擦過,懷里的梅花紛紛削落,點點殷紅灑落一地。?“喂……裴大人!”?陸晚略有薄怒,這裴家的人,怎麼個個都如此強勢?
她心中腹誹著,抖抖手中花枝,又默默撢去身上頭上的花瓣,再抬頭時,裴英已經站到自己身前。
他皺眉道︰“陸姑娘。”
壓下心頭的不滿,陸晚迅速擺上一副禮貌的神情,微微一曲膝︰“裴大人早。”
他咳嗽一聲︰“陸姑娘。到清澗城來所為何事?”
陸晚听出語氣不善,只得愈發低首垂目︰“為的是照顧殿下。”
“是嗎?听說昨天沒有回來?”
“大人,我……沒有。”陸晚不知道怎麼,下意識里不想告訴他行蹤。
裴英聞言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升騰起一陣冷意,森嚴道︰“此行清澗城賑災,事關國本,容不得半點差錯。”
“大人教訓的是。”
不知為何,這裴英對自己如此不友善,但此行到底是自己肆意跟隨而來,她只得低眉垂目,滿口認錯。
見她態度謙遜,挑不出半分毛病,裴英才放緩了口氣,但神色依然冷峻,道︰“我知道你此行是為了什麼而來,白玉綾的事情有了眉目,但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白玉綾?”
他眼神冷冽︰“據我所知,步青山,顧府被抄那天,搶走白玉綾的人,正是他。不過,步青山武功高強,就算整個修羅衛也不是他的對手。”
步青山!
陸晚猛地想起那戴著銀色面具的男人。
武功高強、白玉綾,修羅衛難以為敵……
陸晚迅速的回想著關于白玉綾的種種片段,層層迷霧即將揭開,一種既期待又恐懼的感覺涌上心來。
“裴大人。”
蕭令手持著一卷書,從游廊信步而來,他換了一身寶藍色家常錦緞袍子,頭發披散在肩,看這裝束便知他今日是不準備出門了。
“晉王殿下。”裴英將劍收入劍鞘,躬身道,“今早青龍幫步幫主命人送來八千步糧食,正好解了粥棚燃眉之急。”
“哦,這步青山倒是個說話算話的,也不枉本王親自走一躺。”蕭令淡淡一笑,轉向陸晚,目光不善︰“陸姑娘,本王正找你有事。”
“殿下。”
陸晚抱著梅花跟在蕭令身後,滿腹狐疑,暗道難道裴英對自己有什麼不滿,引發蕭令責難自己?
忐忑不安一直走進蕭令的住所,進了門,蕭令才停步轉過身,冷冷問道︰“你跟他在一起做什麼?他怎麼你了?”
“沒有沒有,我去外院折幾枝梅花呢,誰知道遇到裴大人,並沒有怎麼著,就是裴大人關心了幾句殿下您……”
陸晚忙一口否認,為了證實自己句句屬實,她還揚了揚手中的梅花。那花瓣便紛紛揚揚地飄下來,落在蕭令衣袖之上。
“花枝都削沒了,還說沒有?”蕭令淡淡地抬起眼簾瞥她一眼,拂了拂衣袖,把花瓣抖落下來。
他今天穿的衣袍寬大,輕盈飄逸的袖子無意掃在陸晚鼻尖。
“殿下。”陸晚手一指他發絲︰“那兒還有花瓣。”
“嗯?”他伸手撢了撢披在肩上的發。
“沒弄下來。”陸晚說著踮起腳,夠上他肩,試圖伸手把他頭上花瓣取下來。
陸晚左手還抱著花枝,蕭令一頭烏黑的長發又是披散著,誰知一不小心,那發尾就纏繞在花枝上了。
“你……”蕭令深吸一口氣,將那怒意忍下去,道︰“怎麼會有你這樣笨手笨腳的人!”
怕扯痛他,陸晚只得踮著腳,蕭令低著頭解了幾下,也沒把發絲解開。
他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殿下,我來解開。”陸晚滿臉歉意,偷眼看他臉色,見他冷著臉沒有反對,才細細的把花枝上纏繞著的頭發一縷縷地解開。
“你怎麼惹上裴英了?”蕭令撢了撢頭發,又衣袍整理好,又回到這個問題。
“沒有。他問我昨天的行蹤,不過我並沒有告訴他。”陸晚深知眼前這人不好糊弄,只得說了一半。
蕭令聞言顯然不相信,卻也不追問,淡淡道︰“明日我要出去一趟,你去粥棚幫忙,切記,不要出了什麼亂子。”
“是。”
“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記住,有什麼事都等我回來再說。”
子夜時分,清澗城的河面上一片寂靜。
停泊在河中央的畫舫逐漸隱入夜色之中,喧囂嬉鬧漸不可聞。
河面靠岸的位置,停靠著一艘足有兩三丈高的船。
十幾個黑色勁裝的男子整齊地立于甲板之上,黑色的面巾蒙住了他們的臉,看不清面容,只余那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楮,讓人不寒而栗。
顯然,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死士。
船艙上,紅紅的紗燈隨風微微搖曳。
偶爾有一兩聲珠玉般清脆的琵琶聲從窗前傳出,驚得河岸上覓食的幾只水鳥從蘆葦中撲稜飛起。
樂師懷抱琵琶,正跪坐在地毯上專注地彈唱,婉轉動人的歌聲隨著樂曲緩緩流淌。
步青山坐在船艙中,微眯雙目,輕輕轉動著手中一只小小的琉璃球。這是令所有江湖人士聞風喪膽的“追魂索命球”。
銀色的虎紋面具下,肌肉微微抖動,仿佛露出一絲猙獰笑意。
“啪!”的一聲,他忽然睜眼,那琉璃球如閃電一般打了出去。
“啊!”悶哼聲響起,一個男子自窗欞上摔了下來。
“師……”男子身手已是飛快,可步青山手腳更快,衣袖一揚,又是一道寒光自袖中射出。
那男子只覺得雙腿一麻,“砰”的一下,整個人不由自主趴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