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敬去世的消息傳來時,怡紅院的丫鬟們正在院子里玩樂,昨晚的宴席實在是盡性,大家看著芳官的裝扮,想起昨天說她和賈寶玉看起來像是兩兄弟,這會兒便鬧著要給她做男子打扮。
芳官也是個愛玩的,她們唱戲時各種打扮多了,也任大家打扮。丫鬟們按照賈寶玉平時的裝束給她穿戴起來,一看還真像個男孩子。便都笑著說要給她改男子名字,叫做耶律雄奴,以後就當個小廝,也可以跟著賈寶玉出門去了。
她們正說笑著,香菱的聲音傳進來,“你們說什麼野驢子?”
大家一看,卻是香菱帶著佩鳳,偕鴛兩個過來玩。
這兩個是賈珍的妾侍,人都年青,平時也不好到這里玩,趁著上面的人都不在家,央求了尤氏帶她們到這里游玩一番。誰知倒是和香菱投了緣,幾人一起逛了起來。
大家听了香菱的話都笑得前仰後合,賈寶玉怕其他人跟著嘲笑芳官,忙說︰“是耶律雄奴。”
眾人根本就沒听他的話,還在為那個“野驢子”笑個不停,芳官那性子還真挺像野驢的。
賈寶玉一見不行,這名字以後是不能用了,干脆和芳官說︰“我再給你起一個名字,海西福朗思牙,听說有金星玻璃寶石,他們那里的語言叫金星玻璃為‘溫都里納’。如今將你比作它,就改名叫‘溫都里納’可好?”
金星玻璃可是個貴重的東西,芳官听了就滿意,便說︰“就叫這個。”
賈寶玉對眾人說︰“以後就叫芳官‘溫都里納’了,之前的就別提了。”
晴雯笑道︰“耶律雄奴就夠拗口的了,你還來個溫都里納,我看還是叫‘玻璃’好了。”
大家也嫌‘溫都里納’不好叫,都贊成叫‘玻璃’,賈寶玉無奈,只好隨大家了。
平兒回請大家,眾人都去了,大家正在玩傳花的游戲,突然有東府的人慌慌張張跑進來說,“老爺賓天了。”
這實在是個晴天霹靂,大家都不敢相信,賈敬一直住在道觀里,但是身體一向很好,怎麼說沒就沒了?
尤氏忙問道︰“老爺一直有大夫定期去看的,上次還說他很好,怎麼就沒了?難道是什麼突發的病?”
那下人也不知什麼情況,只學著外頭傳話的說︰“老爺天天修煉,必定是功行圓滿,升仙去了。”
尤氏當然不信這話,人死就死了,說什麼升仙,誰知道死後是升仙還是下地獄呢,他們又看不到。若是那道觀里的道士起了歹心,下了毒手,按一個升仙的名頭,豈不是就讓他們躲過去了?
可是現在寧國府的賈珍父子都不在家,連賈璉都跟著護送賈母她們了,她一時也找不到個能幫忙查看的男子來。
尤氏心里著急,連忙回去換了素淨衣裳,卸了妝容,先讓人到賈敬住的玄真觀將所有的道士都鎖了起來,等賈珍回來審問。
一面又坐車帶著賴升一干下人婆子出城,請太醫查看賈敬暴亡到底是因為什麼病。
人都死了,太醫也不好診脈,只能看看尸體。他也知道賈敬喜歡修煉那些亂七八糟的法門,金丹靈砂吃了不知多少,估計就是因此丟了性命的。
此時看他臉上嘴唇燒的發紫皺裂,一按賈敬的肚子,只覺堅硬似鐵,便對跟著他的婆子道︰“這是吃了金丹燒脹而亡。”
道士們忙給自己洗脫嫌疑,一五一十的交代說︰“老爺之前新得了一種秘法煉制丹藥,小道們原本也勸說修煉未到服不得,沒想到老爺今夜悄悄的服了下去,便升仙了。”
他們當然不能說賈敬是吃金丹重金屬中毒死了,還在那里哄尤氏,“這肯定是老爺虔心修道,已出苦海,脫去皮囊,逍遙自去了。”
尤氏根本不听這些廢話,只讓人把他們鎖回去,等賈珍回來定奪。
她看這道觀里太過狹窄,也不是個能停靈的地方,便讓人把賈敬裝裹好了,抬到鐵檻寺來停放。
她已經讓人去給賈珍報信了,但是路途遙遠,一去一回快馬加鞭怎麼也要半個月的時間。現在天氣炎熱,哪里等得了這麼久。
尤氏便自己主持,讓人擇了日期入殮。
好在這些年紀大的棺木都是早就準備好的,倒也免得手忙腳亂。
尤氏這邊的忙亂且不提,大觀園里的眾人听聞了賈敬去世的消息,也不能繼續玩樂了,大家草草地就散了。
丫鬟們對賈敬這個東府老爺知道的實在不多,因為他在道觀里都住了好些年了,逢年過節的也不回來,年紀小的連他的面都沒見過。
對于下人說他升仙的事,大家半信半疑,一些人覺得東府老爺潛心修煉這麼些年,拋下榮華富貴不說,連家里人都不顧了,確實有些洗去七情六欲,得道成仙的架勢。
不過大部分人都是不信的,升仙要那麼容易,怎麼這麼多年都沒見到幾個呢,哪有那麼巧,一來就是她們認識的。上面那麼多皇帝都沒成功的事能讓他成功嗎?
姜妍听說還真有人相信賈敬是成仙的,不由笑道︰“服金丹成仙的我是沒听說過,倒是知道不少吃死的。前朝有個皇帝不就是寵幸道士,最後吃了個什麼九轉金丹死了的麼。皇帝都得不到仙丹,敬大老爺能得到?”
賈寶玉對這些僧道本就是不相信的,賈敬這事一出,他更是深惡痛絕。賈敬是他長輩,人又死了,他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嘆氣道︰“唉,前朝那個皇帝一死,登基的新皇就全國禁止煉丹了,大家都知道那些道士是招搖撞騙的。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有人重蹈覆轍。”
姜妍道︰“人都想長生不老,這種事是禁不掉的。”
只是服金丹這種也太蠢了,歷史上的例子那麼多,還不吸取教訓,死了都要被人笑話。就算你覺得自己這是仙丹,好歹也要找個動物試一下吧,賈敬的仙丹都是自己煉的,有什麼舍不得的,真是被自己給蠢死的,讓人同情都同情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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