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是來打圓場的,探春卻沒給她面子,直接就說不行,還把王熙鳳給說了一通。
“你主子倒是個巧的,叫我開了例,她做好人,拿著太太的錢不心疼,樂的做人情。”
平兒被她的態度弄得愣住了,不過她是個心思靈巧的,很快就知道了探春的目的,立刻配合地不敢再多話,垂手站在一旁。
之前她就知道這事鬧起來不好辦,探春的面子完全被趙姨娘踩在了地上,還有誰會信服她的話?她本來想著找什麼方法讓探春重新立威,卻發現她自己已經想到了辦法。自己來的恰逢其時,這不是現成的讓她立威麼。大家一看探春連王熙鳳的面子都可以拂,還有誰敢不拿她的話當回事?首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有沒有二奶奶重要。
正好這時候薛寶釵也從上房听到消息趕了過來,見她淚痕未干,又是一番安慰,連忙吩咐小丫鬟們端水進來讓她重新梳洗。
平兒有心給探春做面子,連忙上前搶了丫鬟們的活,幫探春挽袖卸鐲,服侍她洗臉。
剛才那一出鬧劇外頭的媳婦們都看全了,有心想趁機再接再厲壓壓探春的氣勢,明知道她正在洗臉,還是進來回事,說家學里有人來支賈環和賈蘭的一年公費。
平兒見她們實在不像樣,先斥道︰“你忙什麼!你看見姑娘洗臉,你不出去等著,倒是先來說話!在二奶奶跟前你也這麼沒眼色來著?姑娘寬厚不和你們計較,我去告訴二奶奶,等你們吃了虧,可別怨我。”
那媳婦立刻不敢多說,一邊賠笑一邊退下去了。
有平兒在,那些媳婦子到底不敢放肆,平兒又替王熙鳳表現出一副放權的樣子,讓探春有什麼該添該減的,只管去辦,她先替她們奶奶謝過她了。
探春的氣早已消下去了,平兒這麼說,倒是正合她意,不拿幾件事開刀,這些媳婦子是不會把她放在眼里的,便道︰“本來沒有什麼可變之事,听你這麼一說,我倒要找出一兩件來斟酌斟酌了。”
她一面說,一面叫方才那媳婦進來,問那公費的事。
那公費是一年學里吃點心或者買紙筆的花費,每位有八兩銀子的份例。賈寶玉不去族學了,現在賈府里就是賈環和賈蘭兩個的。這本是個小事,一年也就十六兩,又是有府里的慣例,探春本也沒有打算改它。但是誰叫這媳婦來的不巧呢,她正要找事情來立威,她就撞上來了。
探春當即就說︰“但凡爺們的花費,都是各屋領了月錢的,每月二兩銀子,筆墨紙硯都是包含在這里面的,點心府里也是帶過去的,怎麼又要多這八兩?從今兒起,把這一項免了。平兒,回去告訴你奶奶,我的話,把這一條務必免了。”
平兒自然不會反駁她,贊同道︰“早就該免了。去年我們奶奶原本說是要免的,只是太忙,一時忘了。”她這麼說既附和了探春,也不算王熙鳳有過失了。
這事情處理完,就有大觀園中媳婦捧了飯盒來,平兒忙過來幫著布菜。探春一看飯菜只有她和李紈兩人的,便問薛寶釵的飯怎麼不在?她人都在這里了,難不成還到前面去用飯不成?
丫鬟們忙出去讓外頭候著的媳婦們說,讓她們去把菜要過來。
探春冷笑一聲,高聲說︰“那些都是辦大事的管家娘子們,怎麼能支使她們去做這種小事!”她對平兒說,“你站在這里沒事,正好去叫人。”
平兒知道自己就是來讓探春顯威風的,忙答應了一聲出來。
那些媳婦們敢在探春面前沒大沒小,對平兒卻是一點不尊敬都不敢有的。她們沒想到探春竟然真的敢支使平兒去做這種要菜要飯的跑腿活,一時沒反應過來說早就有人去了,等平兒出來後才想到自己的行為不妥,忙把平兒悄悄拉到旁邊,說︰“哪里用姑娘去叫,我們已有人叫去了。”
又有人殷勤的送來坐褥鋪好,又有人端上好茶,平兒接過茶坐下,看旁邊圍了一圈人,她正好趁機和她們交代兩句。
平兒先說,“你們鬧得太不像話了,看著姑娘好說話,就藐視欺負她。哪里來的膽子!二奶奶還得讓著她三分呢。她怎麼說也是姑娘,招她動了大氣,你們有什麼好果子吃不成?太太向來寵她,就是把你們攆出去,她去太太那里撒個嬌也就罷了。你們欺負她那可是拿雞蛋往石頭上踫。”
媳婦們當然不承認自己有欺負探春,都說,“我們怎麼敢!都是趙姨奶奶鬧得。”
平兒卻是知道她們的德行的,根本不信這話,怎麼可能前腳探春剛決定好,後腳趙姨娘就知道了?就洗臉那時候的事,她還就在當場呢。
她直接揭了她們的老底,“罷了,我是知道你們的,趙姨娘是有些倒三不著兩,你們也不必有了事就往她身上推。你們素日那眼里沒人,心術利害,我這幾年難道還不知道?二奶奶若是略差一點兒的,早
被你們這些奶奶治倒了。三姑娘的脾氣我也知道,前兒我和奶奶說到這里,還說肯定有不順的。如今可不就是了。我和你們說,二奶奶這些大姑子小姑子里頭,也就只怕她幾分。你們也別不把她放在
眼里,不然有你們苦頭吃的。”
眾人見識了探春剛才的說一不二,又是駁斥王熙鳳的吩咐,又是改了府里的舊例,還把平兒當個丫鬟使喚,平兒居然一句話都沒有,心里也都相信這三姑娘平時在後宅也就是這麼個厲害人物,太太寵著,二奶奶讓著。她身後有這麼座大山,她們還敢說什麼?都說自己記住了,肯定不敢如先前輕慢疏忽了。
吳新登家的也暗自慶幸自己都是讓別人傳話的,自己沒有露面,不然這時候可不好說了。
這時薛寶釵的飯菜也送過來了,平兒是出來叫菜的,見飯到了,也不耽擱,忙進去伺候了。
眾人見她半點不敢疏忽的樣子,更信她說的了,忙打點起精神,把自己的事又重新檢查了一番,生怕有什麼不對再被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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