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都听到？”梵天仍舊是一副眾人之首的傲慢態度發話︰“不必再廢話，老曾會給你們分配屋子，只管住下，明天自有分曉。”老曾是這廷議之地的管家，平時負責料理府中的事宜。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鬧的最凶的水天和風天兄弟二人也不好在此刻再說什麼。
屋子的分配並無男女區分，十人兩兩分開，沐秋水不幸和地天在一間屋中。
她一想起地天對司馬沖輕/賤的樣子，以及對自己猥/瑣的話語就覺得反感。但天尊使者有言在先，她只能忍氣吞聲坐在屋中一隅。
地天倒是百無禁忌，脫/光了在屋內擦身，一邊還輕/薄道︰“你怎麼還不洗漱，有什麼介意？我原還以為你是司馬沖養的瘦馬。”
沐秋水在昏暗的角落白他一眼不語。
夜深人靜，一邊鼾聲震天，她卻坐在窗邊睡意全無。正恍神間，忽然覺得有兩道黑影一閃而過。
她不可能看錯，是誰竟然斗膽跨出屋門？
她剛想起身追出去，就想起使者所說的什麼都不要管，違者視為叛徒的警告。
沐秋水重新坐下來，盯著黑洞洞的院子，空中銀盤已躲進雲中不見，四下漆黑一片。她屏息靜心，雙耳仔細分辨，果然隱約听到異響。
但那聲音只出現在瞬間，便就消沒。
不會錯的，出事了。多年的刺客生涯讓她對于危險的感知非常敏銳，她決計不會估計錯誤。
不能坐視不管，她雙手撐住窗沿就想要翻身出去，與此同時，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屋外擋住去路。
她收勢重新落地，屋內外沒有一絲光亮，她看不清這個人。但是憑著這人身上沾染的濃烈脂粉香，她就能夠猜出來他是誰。
“顧長溪。”她低聲叫出他的名字。
“不要出去。”他溫厚的聲音飄到她耳中。
沐秋水奇怪他怎麼不听從那個命令，真是活得不耐煩。“你怎麼……快回去！”她急切地叮囑他。
黑暗中，她听到短暫的一聲輕笑，像是高興。
顧長溪小聲問︰“他有沒有欺負你？”
沐秋水知道他所指的是地天，是以默默搖搖頭，也不知他看見沒有。
一只手探過來放到她肩上︰“放心睡吧，明天就沒事了。”
他的安慰來得意料之外，語氣也是格外溫柔，全然不似從前那副可惡的樣子。
她不禁舉起一只手，放到他搭在自己肩頭的那只手的手背上，觸手溫暖。
在這個令人不安的夜里，面對這個她有些討厭的人，此刻他的一句安慰，竟讓她從心底油然而生出一份安心。
“嗯。”她微微發出聲。
顧長溪沒有再說什麼，那只手在她肩頭用力按了按便抽走，連同手的主人一起消失在夜色里。
沐秋水回頭看了看呼呼大睡的地天。屋內只有這麼一張床，地天睡在床上，那她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她坐在地上靠著牆角勉強睡了兩個時辰，渾身酸痛，便干脆睜著通紅的眼楮一直熬到天亮。
等到辰時，她和旁人悉數到達正廳，卻驚駭地發現正廳中間平躺著兩具尸首。
尸首是水天和風天兄弟兩的，二人全身上下並無血跡。水天的脖子歪在一旁斷了，風天的脖頸有一個被壓出的淤青，那是動脈被緊緊壓住而導致心跳驟停的緣故。
是非常利索的殺人手法，且不見血。
“這、這是怎麼回事？”地天問，語氣中卻帶有一絲恐懼。
梵天仍舊坐在上首，從面具後發出甕聲甕氣的聲音說︰“慌什麼，這就是天尊給你們的交代。”
沐秋水心中駭然到極點，她看向顧長溪，後者面色平靜地坐在一旁，好像堂屋中正發生的事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她恍然大悟，顧長溪何以深夜會出現在庭院中，何以他能氣定神閑地說“明天就沒事了”。
這是他們早就共同做出的決策，他從頭至尾都是梵天一黨，他的中立不過是迷惑敵人的一種假象。
他不只是顧長溪，他還是焰摩天，天尊得力的手下，梵天堅定的盟友。
而昨夜他和太史階在同一屋中，後者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去向動靜，殺這兄弟二人只怕連太史階也有份參與。
她想起來，自己確實看到兩道人影。
沐秋水也確實沒有猜錯。
梵天一黨在很久之前就達成一種默契和共識，任何企圖動搖他們這個小集團的人都要殺無赦。昨日的廷議，是他們給那兄弟兩最後的一次機會。
使者不得不出面後，他們按照預先定好的計劃，由焰魔天和火天執行誅滅“亂賊”的任務。
這兩人的能力極高，雖是兄弟二人的後輩，卻仍舊能輕而易舉完成使命。除了梵天和叛逃的毗沙門天，在十二卿內應該是沒有對手的。
只是二人趁著夜色出發，本以為萬無一失，顧長溪卻發現沐秋水已經注意到他們。
他擔憂她可能會因此踏出屋門。心里記掛著這件事，手下更是加快速度，他一辦完事就閃到她屋子門口，果然見她正要出來。
“不要出去。”他擋住她的去路，如果她出去，他可能必須嚴格執行旨意殺死他，索性及時趕回來制止。不僅如此，她還敦促他趕緊回屋，他心里居然有些意外和高興。
顧長溪安慰她一番便抽身回屋，太史階早已經等得不耐煩。
“跑去哪里？”太史階不滿道︰“我還以為你被人半路截胡，差點就要出去找你。”
他不緊不慢、懶懶散散坐回床上，一只腳踩在床沿邊說︰“只是檢查一下周圍，看看有沒有可疑。”
“有什麼可檢查，誰要是出來直接殺了，反正有天尊的話在。”太史階說的極其自然。
顧長溪忽而笑著問︰“誰出來都殺？要是沐秋水出來呢？”
“怎麼突然這麼問？”太史階愣了片刻。
“隨便問一問，誰讓你這麼偏愛她。”
“無聊，”太史階嗤之以鼻，想了想又補充說︰“那她也得死。”
顧長溪並不意外，他深知太史階的為人有多陰狠，于是揶揄道︰“我還以為你總要留到得手。”
太史階默然片刻冷哼道︰“算了，她是個不受訓的女子，無論我怎麼仁慈都沒用。”
顧長溪心中了然，並未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