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去燕湖醫院見了張玉蘭一面,親口答應不追究她兒子傷害罪的要求,讓她安心養病。
袁姍姍將這事告訴袁克明後,袁克明馬上抓起電話向燕西區公安局局長唐力做了匯報。唐力也有上級,怎麼可能忍在肚中不說。消息一層層傳遞上去,很快整個燕津領導層的人都知道了陳陽的義舉,陳家的形象在眾人心目中又改善了許多。
只有陳家山還被蒙在鼓里,近幾日他在市政府奔走,驚奇地發現踫見的人對自己友善了許多,那種友善不是裝出來的,是發自內心的。
陳家山起初莫名其妙,仔細一琢磨,就明白是因為垃圾發電廠的關系,心中無限感慨。他隱隱約約覺得社會發展到現在這個階段,好像有些變了,但具體哪里變了,還捉摸不透。而自己的老父親顯然已經感受到了社會的變化,正試圖將陳家帶向另外一個方向。
也許老父親是對的,陳家山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想法,對陳陽吩咐的事情也就上心起來。他成立了一個西張垃圾發電廠善後賠償小組,指令兒子陳耀庭任組長。
他認為這種改變陳家形象的事情還是讓下一代去做更好。上一代既然已經承擔了惡名,就將美名留給下一代吧。這是他做父親的一點私心。
袁姍姍也在善後賠償小組中,這是陳陽的意思。比起自己的孫子陳耀庭來,他似乎更相信袁姍姍。而袁姍姍也確實不負所望,她以女性的善良和美麗,很快贏得了西張村民的信任。
由于陳家以前的形象過于蠻橫霸道,令西張村民心有余悸,所以他們並不敢提出過多的訴求,只要求陳家賠償醫藥費。在袁姍姍的努力下,除醫藥費外,陳家又額外賠償了傷病補償費。
對于那些已經去世的病人,因為無法界定責任歸屬,本來陳家是不需要賠償的。但在請示陳陽後,袁姍姍提出也要賠償。陳耀庭接受了。于是那些死者家屬也都得到了一筆金額不小的賠款。
經過一系列的賠償,西張村民終于心平氣和了。死者已矣,生者的生活還要繼續,而那些傷病者也得到了陳家提供的源源不斷的醫藥費,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在仇恨中生活比仇恨本身還要傷害人,只有輕裝上陣,才有幸福未來。
西張村恢復了寧靜,那些搬走的人們又陸續遷移回來,畢竟故土難離啊,不是萬不得已,誰願意背井離鄉?
這些事情的發生都是悄悄進行的,沒有記者采訪,也沒有政府宣傳,當消息傳入燕js市長趙德建耳中時,賠償已經進入尾聲了。了解清楚賠償項目及過程後,趙德建對陳家的印象徹底改觀了,抓起電話機,他就給省委宣傳部的一位老同學打了一個電話。
隔天,《江南日報》編輯部的一位副主任就被降了職,公開的信息是說這位副主任組織紀律性不強,沒有大局觀;私下里的消息,是說這位副主任收受賄賂,成了商人打擊競爭對手的工具。
當陳家山將這個消息告訴陳陽時,陳陽並不意外,他問陳家山︰“你謝過那位副主任了嗎?”
陳家山不太明白陳陽的想法,問道︰“爸爸,你真的要我去感謝他嗎?”
陳陽道︰“如果不感謝他,我們怎麼知道背後搞陳家的是誰呢?趙市長又不會告訴我們。”
陳家山恍然大悟。他在商場馳騁幾十年,本來就是個好狠斗勇的主兒,只是听說新來的趙市長要整陳家,膽氣先自虛了,再不敢惹事。但現在在老父親的主持下,陳家已經糾正了錯誤,站穩了根基,為什麼還不主動出擊呢?他陳家山從來就不是個膽小怕事的人!
“要不,讓我去會會他?”陳陽忽然又改了主意,想親自去省城一趟。
“你去?不行不行!”陳家山堅決反對︰“爸爸,你年紀那麼大了,萬一有個閃失,可叫我怎麼辦!”
他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在乎老父親的安全問題,事實證明,陳家不能沒有老爺子啊!
既然陳家山反對,陳陽也就不再堅持。他覺得自己直接出面也確實不太妥當。
“要不,把他引過來?”陳陽又有了主意。
對啊,陳家山也想到了。既然這個人那麼喜歡錢,就用錢把他引過來嘛。隨便找個商家出面,邀請他過來寫篇正面報道,然後許以高額稿酬,他一定不會反對。
父子倆商量停當,陳家山就去操作。
陳家山走後,陳陽想起了垃圾發電廠選址的事情。這都多少天了,駱新建那邊怎麼一直沒有反應,得問問。
找到駱新建的電話號碼,他就撥了過去。
“駱教授嗎,我陳明道啊。”陳陽自我介紹道。
“哦,是陳老。”駱新建在電話里熱情地道︰“陳老啊,你最近可做了不少善事,大家都在夸獎你呢。”
“哪里是善事,不過是將功補過罷了。”
“善事善事。”駱新建道︰“您就不要謙虛了。”
“好吧,隨便你怎麼說吧。”陳陽不想再客套下去,直接問道︰“你那個新垃圾發電廠的選址工作做得怎麼樣了。”
“有難度啊。”駱新建在電話里訴苦道︰“山民們強烈反對,都把燕北縣政府堵住了。”
陳陽始料未及,拿著電話愣住了。垃圾發電廠要是建不起來,自己在這世上就沒有多久好活了。
良久,陳陽才問了一句︰“他們為什麼反對?”
這句話其實多余。山民反對,自然是害怕垃圾發電廠污染環境,影響他們的生活。
事情就是這麼無奈,人人都知道垃圾圍城,需要一個垃圾發電廠來解決垃圾問題,但人人又都不願意這個垃圾發電廠建在自己家門口。
“其實我們已經考慮得很仔細了。”電話里駱新建道︰“我們選擇的這個地方叫做棲霞坡,附近並沒有幾戶山民。這幾戶山民我們也都做了工作,做了相應的經濟補償,所以他們並不反對在這里建設垃圾發電廠。”
“那為什麼還會有人去堵燕北縣政府?”陳陽不明白了。
“唉!”駱新建嘆氣道︰“棲霞坡旁邊有許多山地,這些山地都被山民承包了,有的荒著,有的種了果樹。那些種了果樹的山民認為,附近一旦建了垃圾發電廠,結出的果子就沒人買了,就不同意;而那些沒種果樹的山民則認為,旁邊建了垃圾發電廠,地就會掉價,所以也不同意。”
原來如此,陳陽松了口氣。
“這個問題我可以解決。”陳陽自信地道。
“你怎麼解決?”這話駱新建沒有說出口,他只是在心里想︰燕北縣政府都做了好幾趟工作了,都做不通。你一個90歲的老人動動嘴巴就說能解決,怎麼解決?難道用你的滿頭白發去解決?
陳陽見駱新建不說話,就知道他不相信自己能解決,便笑道︰“我可以把他們的承包地都買過來。他們去縣政府鬧,無外乎是為了錢,就給他們好了。”
把地都買過來,這話霸氣!駱新建徹底服氣了。陳家為建垃圾發電廠真是下足血本了!
但算來算去,這都是一樁虧本買賣。陳家為什麼不趁山民鬧事時趁機退出,反而迎難而上,主動挑起重擔呢?難道這陳明道真的是個濟世大善人?可從前自己听到的,都是這個人的不好消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