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二世胡亥與趙高，都沒有始皇帝一統八荒六合，以一己之威鎮壓天下的赫赫功勛。”
楚太子項天眼中有一抹異色閃過，他望著商洛，道:“耕戰體系，以農養兵，以兵強國，這是一個辦法。”
“但是這樣一來，整個社會太單調了，一個國家的官員升遷，最主要不是看政績，而是戰功。”
“這種觀念深入秦人之心，甚至于銘刻在骨子深處，導致大秦帝國只能不斷的戰爭，因為唯有如此才能保證秦國功勛一系，對于地位與權力的渴望。”
“可以說整個秦國都是好戰的，因為只有戰爭才能取得地位，進而受到人們的尊重。”
“這是一個死胡同，最終這個國家只能因戰而亡！”
“大秦帝國在始皇帝時，就已經是一匹脫韁野馬，只是始皇帝是一個高明的馭手，尚能維持天下不變。”
“但二世胡亥與趙高算什麼，不過一介庸人罷了，又豈能與始皇帝相提並論。”
楚太子項天的話太過于震撼人心，讓商洛與百里屠甦心中驚訝的同時，忍不住去順著這個方向思考。
慢慢的他們就會發現，楚太子所言非虛。
……
作為故秦遺族中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他自然不甘心就這樣讓楚太子項天將自己心中的榮耀擊潰。
一想到這里，商洛神色微微一變，整個人變得肅穆起來，這一刻的他就像一個斗士，渾身上下充滿了無畏。
這一刻，商洛將這一次對話，看成了一次戰爭，文人的戰爭雖然沒有刀光血影，但唇槍舌劍，凶險程度並不小于戰場。
“太子此言差矣，若始皇帝駕崩之後，由皇長子扶甦繼承帝國，以皇長子的溫和性格，足以扭轉乾坤。”
……
“公子扶甦為人仁，剛毅而武勇，信人而奮士。”
項天虎目之中掠過一抹惋惜，他心里清楚這是一個驚世大才，只可惜出身在了皇室。
“不可否認，公子扶甦才華橫溢，但是在當下的大秦帝國，除了始皇帝強行推他上位之外，他根本就不可能繼承皇位。”
“皇位繼承並不僅僅是皇家內部的事情，而且事關整個大秦帝國的穩定，始皇帝駕崩，公子扶甦遠在北地。”
“這時候的大秦帝國重臣，不是立即北上接公子扶甦繼承皇位，由此可見，扶甦之名在于野而不在于朝。”
“可以說是整個秦國朝廷都在排斥公子扶甦繼承帝位，要不然憑借趙高一己之力，豈能做下如此驚人之局。”
說到這里，楚太子項天語氣冰冷如劍，將商洛心中的幻想一一擊破。
“商兄，孤想問你一句，不知可否解惑？”
“太子請言，在下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深深的看了一眼商洛，項天嘴角弧度越發鋒利，道:“公子扶甦出身于皇室，幼年常伴始皇帝之側。”
“這樣的人物，為何在接到一封疑惑重重的詔書後，就匆匆自殺，連一點疑惑都沒有？”
“嘶！”
兩個人交鋒這麼久，一直都是商洛攻，而楚太子項天守，一來一往，商洛並沒有發現項天的鋒芒。
但換到楚太子項天攻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個人的難纏與犀利。
因為公子扶甦自殺，要麼是全天下背叛，他根本無力回天，要麼就是缺乏政治智慧。
這任何一個理由，都會讓他落入下風，商洛眼中神色變幻，這是他見到楚太子以來第二次臉色發生變化。
“當時始皇帝之威舉世無雙，以公子扶甦的孝順，自殺並非不可能，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哈哈……”
大笑一聲，在項天看來商洛這根本就是黔驢技窮，苦苦作掙扎罷了。
“孤記得清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這句話出自儒家，當初始皇帝焚書坑儒，對于儒家極盡打壓。”
“同時大秦帝國自商君時代就以法治國，公子扶甦身為大秦公子，皇位的繼承人，拋棄法家信仰儒家，這便是死罪。”
“可以說是大秦帝國背叛了公子扶甦，亦或者說公子扶甦背叛了大秦帝國，這便是公子扶甦自殺的根本原因。”
……
楚太子項天的一席話，讓大廳詭異的安靜了下來，公子扶甦背叛了大秦帝國，這個話題從未有人想過。
特別是對于商洛與百里屠甦來說，這不吝于晴天霹靂，他們心中信仰，神聖的公子扶甦，極有可能是大秦帝國的背叛者。
這一刻，義渠縣府的大廳中安靜的落葉可聞，只有彼此的呼吸聲或粗或重。
“敢問太子，公子扶甦背叛了大秦帝國，你有多大把握能夠肯定？”
商洛問出這一句話，整個人仿佛被抽掉了精氣神兒，整個人看起來萎靡不振，沒有了楚太子項天第一眼看到的無雙神采。
項天心里清楚，這句話出口，就意味著這一場交鋒，商洛認輸了。由此可見這個話題，對于商洛的打擊有多大。
“其實商兄心里已經確定，又何必自欺欺人！”
項天虎目之中掠過一抹精光，認真的看了一眼商洛與百里屠甦，道。
“山有扶甦，隰有荷華，由此可見始皇帝對于公子扶甦的喜歡與期望，他將扶甦送到蒙恬身邊當監軍。”
“這等于將大秦帝國的腹地，整整三十萬精銳之師交給了公子扶甦，相比于咸陽的京師軍，北地軍佔據天時地利人和。”
“只要公子扶甦振臂一呼，由蒙恬為將，以北地為根基，胡亥拿什麼來爭！”
這一刻楚太子項天眼中掠過一抹嘆惋，道:“畢竟大秦帝國以法治國，皇長子扶甦佔據大義之名。”
……
說到這里，楚太子項天不再言語了，他心里清楚，這些東西就足夠商洛二人消化許久，說太多根本無益。
“呼……”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商洛從震撼中清醒過來，他看著楚太子項天，一字一頓，道:“一直以來，久聞太子用兵如神。”
“今日一見方才清楚太子口才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以三寸不爛之舌，足以顛倒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