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黃沙城。
用托托的話說，此刻已是陽光灑下、普照城中之時。
根據他昨日的計劃︰將黃沙城所有人聚集起來，自己則要登台講話，鼓舞士氣、安定軍心。
前來‘聆听’托托訓話的，包括絕大多數將士，還有城中馬夫、醫官、匠工、雜役，甚至與店鋪中的店家、伙計。
軍心、民心，牽一發而動全身，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眼下的黃沙城，就怕有人繼續放大惶恐情緒、編出多種說法來。
黃沙城中，有一塊碩大的空地，連同四周通向城牆、街道長長的石台階，容納幾千人壓根不是什麼問題。
畢竟，這是這一帶最大的一座城，也是城中建築、設施最為完善的一座城池。
如今，這既成了托托以引為傲的資本，也成了他各種不安的緣故之一︰城中各種人，人多嘴雜、素質不一，相當不好駕馭。
“弟兄們，大家都听我說︰今日天氣很好，是上天給我們這樣一個機會，讓我們聚在一起，一起說說我們接下來的計劃”。
所有人聚齊後，托托在那兩名貼身隨從和幾名將領的簇擁下，出現在一個高台之上。
一個簡單的開場白後，他繼續道︰“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如何守好黃沙城，再如何攻打東沙城？”。
“唏噓……”
“哦……”
“啊……”。
托托上面苦口婆心的說著，底下的將士站的整整齊齊，角落里匠戶、雜役、店家伙計起初還能‘認真聆听’訓話，但沒過多時，不少人就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
對他們而言，還對托托不熟悉，畢竟時間太短。
相比黃沙城之前管事的阿帖木爾、魏申，甚至與阿里脫木，城中大多人對托托還是有潛意識的不信任︰他來黃沙城這段時間以來，確實沒有什麼大的動作、大的收獲。
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目光長遠，尤其面對自己的利益，面對很多人在一起的時候，不能指望一個普通的軍士有將帥的胸懷，更不能指望一個店小二能有心懷天下的壯舉。
正如之前所說︰在某些人看來是天大的問題，換做別人——那都不是事兒。
這種浮躁不安的情緒正彌漫著黃沙城，對托托不利，但對城外的林宗武所率的大明將士而言，無疑則是絕佳的機會。
“大家靜一靜，听托托大人講，他有重要的話向大家說，如今黃沙城中流傳這一種說法，實則都是無稽之談”。
一名將領見底下眾人說話聲太高，托托一臉的不悅，出于拍馬屁之意，他站了出來，再次為托托創造說話的機會。
咳咳，托托臉上立刻充滿笑意︰‘弟兄們能坦誠真好，這是好的表現，因為大家都沒有當我是外人，那麼我就要說說了，所謂軍令如山……’。
“盡說這些沒用的，有準你去打呀，攻下東沙城才是真本事”。
“光說不練，假把式……”。
“連阿帖木爾將軍、魏大人都救不回來，活活送了阿里脫木將軍的命，還有臉在這說？”。
……
台上有台上的說法，台下有台下的懟法，不僅是雜役、店家們，就連有的軍士也是心有不滿，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哎？你家店里的酒賣的怎麼樣？今年進賬如何？賺了賠了……”。
“買賣不好做，開支大，在這樣打下去，店小二的工錢都開不起了，一言難盡啊……”。
“待會兒，咱們一起進言︰請這位托托大人、讓我們出城吧”。
過了一會，台下不少人竟然開始盤算起各自的出路來，似乎黃沙城的情勢，已經與他們沒有什麼關系了。
下坡容易上坡難，韃靼連連丟城、損兵折將，最近阿里脫木全軍覆沒，外加錦衣衛的人提前放出消息……
托托要想扳回這局，難啊……
黃沙城牆之上，城門守衛依舊，所幸他們不用參加‘聆听’。
連日以來，這些守衛們都熟悉了這種防守、執勤，包括換防下來的人。
自從戰事開始以來，皆是如此。
大明兵馬北征以來，林宗武率兵，先後拿下西沙城、東沙城，殲敵六萬之多。但這其中，黃沙城中卻一直沒有發生變化。
如此一來，守城的將士們，也就少了幾分警覺與靈敏……
黃沙城、城外，胡楊林西側，不知何故突然飛出一群鳥雀，數量之多，連帶嘰嘰喳喳的叫聲，很引人注目。
這些鳥雀飛出後，很快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哦……”。
守城軍士搖搖頭，也就那麼回事，不足為奇的樣子。
片刻之後，再有一群鳥雀飛出，數量之多，叫聲依舊嘰嘰喳喳。
之後，又是如此，接連幾波，看似有規律，又似乎沒有規律。
與此同時，林中發出一陣吼叫之聲，如同猛獸咆哮，又似小貓小狗之音，亂七八糟的，似乎有很多中聲源。
這時，黃沙城守城的軍士紛紛向城外西側的胡楊林望去，心中不由嘀咕︰“莫非，是城外西邊有動靜？”。
霎時間，城外東側那片胡楊林中，百余名鐵騎奔出，速度之快、動作輕盈、令人折服。
稍後，他們直奔城牆而去，斜著的方向。
百余名戰馬，百余名勇士，但遠遠從一側望去︰只見馬兒不見人。
這些勇士皆是來自英勇千戶所，騎術是多年訓練的結果，此刻人人背上一個長長的箭筒。
“嗖嗖……”，先是一支射出的箭，之後再一陣箭雨襲來。
片刻之後，城牆上、垛口、木門板、旗桿旗幟，皆被一支支的箭頭光顧，有的被射穿，有的被釘在上面，還有不少掉在地上。
“啊、嗯……”，一陣短暫的呻吟、掙扎，不少韃靼守城軍士應聲而倒。
“不好，有人要攻城……”，城牆上有人喊了這麼一句。
頃刻間，又是一陣快箭襲來，那人連剩下的話都沒有機會說完了……
“不好，大明軍隊來攻城啦，快去稟告托托大人”。
城牆一側，炮台、箭樓中，終于有守城軍士喊了出來。
“告訴托托大人，不要鼓舞士氣啦，人家都打到城下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