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啊，還得要從 大柱的婆娘小楊柳說起，這娘們可真不簡單啊。那模樣，那身段，簡直……”。
“哦，你不懂了吧？小楊柳就是 楊氏，為何？她走姿搖擺，如楊柳，故稱小楊柳”。
經過一番東拉西扯後， 連終于說到正題。
對他來說，這是一個永遠都說不完的話題。
小屋中，仲逸斜躺著，那只‘受傷’的小腿平放在木凳之上，儼然一副听故事人的姿態。
以 連的這張嘴，完全可自說自話，仲逸也沒有刻意阻止。
經常斷案之人，必知曉一個道理︰越是無心之言，往往越能接近事實真相。
至少能發現一絲蛛絲馬跡。
“是嗎？想不到這 大柱生前還是個有福之人，我就納悶了，放著這麼好的女人獨自在家，自己卻在外東奔西跑，這小子是不是腦子缺根弦兒？”，此刻，仲逸儼然一個單身漢的模樣。
“誰說不是呢？大伙都這麼說，要是換到我，我便天天不出門”。
連似乎要過過嘴癮，竟有一種陶醉的感覺。
好可怕……
“只是便宜了 小虎這小子，誰讓人家與小楊柳是鄰居，住的近呢？你說說看，多好的機會啊，翻翻牆就行，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連此刻臉上的表情，似乎真想變成 小虎似的。
“近水樓台先得月”，仲逸趁機補充道。
“對對對，就是這句話，近水樓台先得月”， 連才舒開的眉眼，突然又收了回來。
“也不對，要說，小虎這小子可窩囊了”。
“窩囊？這事，與窩囊有什麼關系？”。
“嗨，這事我都不好意思說了”， 連一臉怪笑，急忙擺擺手︰“丟人哪，難以啟牙啊”。
“是‘難以啟齒’， 大哥真幽默”，仲逸笑了。
“其實也不妨，你我都是男人，這 小虎……”。
呵呵呵，才說半句， 連又開始笑了。
“ 大哥這是怎麼了？原本就是說笑而已，你如此神秘，倒真吊起兄弟我的胃口來，快說，快說”，仲逸決定為他再添把火。
“呵呵，這 小虎有賊心沒賊膽，有那什麼近水樓台的機會，但不辦實事啊”。
連大概笑夠了，這才可以言語，只是臉上頓時放出一道異光來。
“扒牆根，這小子扒牆根，嘻嘻”。
“嗨，這有什麼稀奇的？方才听你說了半天，這 小虎還未婚配，對這種事有些好奇，也沒有什麼奇怪的”，仲逸繼續添油加醋。
“趴牆根，不過癮是不是？這小子還有個癖好︰專偷人家婦人的肚兜，紅色的、粉色的、粉紅色的……”。
連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每次他將小楊柳穿過的貼身之物拿到房里，哎呀，後面的都不好意思說了……”。
“對，叫‘難以啟齒’”， 連摸摸嘴巴，只得再舉起酒碗。
“這倒是不多見，怪哉，怪哉，你不會是道听途說吧？”，仲逸對此，也無話可說。
“這還有假？我與那小虎從小一起長大，什麼話不能說，實不相瞞，那肚兜，我也曾……”。
覺得自己說的有些多， 連急忙轉移話題︰“來來，繼續喝酒，喝酒”。
不用說，這小子肯定也做過那好事。
至少他見過那東西。
“果真是個膽小之輩，都這樣了，為何不再更進一步呢？”。
仲逸，這位翰林院的庶吉士，為了辦案，此刻也真是豁出去了。
“那絕對沒有，我敢保證，小虎那小子，連踫都沒踫一下那娘們”， 連對此十分肯定︰連肚兜之事都告訴了，如果真與小楊柳有什麼，早就告訴我了。
“可憐啊……”，仲逸連連搖頭。
“雖然人家可憐，但人家有恆心啊”， 連雙眼微閉，如同坐在他眼前的之人，就是 小虎。
“人家幾乎每晚都去扒牆根，累了，就在牛棚里休息一下，然後繼續”。
仲逸不解道︰“小楊柳一個人在屋，有什麼好听的？”。
嘿嘿， 連笑道︰“這你就不懂了，以後慢慢悟去吧，我也去過幾次呢……”。
原來如此。
據博野知縣在鄱家莊村民的口供來看，事發當晚，正是在 大柱夫婦家的牛棚里發現 小虎。
若 小虎果真是凶手，為何不跑呢？
從 連方才所說來看， 小虎連踫小楊柳一下的膽子也沒有，為何突然起了殺念呢？
而且是連殺兩人？
“ 大哥，你喝多了吧？兄弟我怎麼听說，這個殺害小楊柳夫婦的凶手就是 小虎呢？”，仲逸決定證實自己的想法。
“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當初是我發現的 小虎，他正躲在牛棚里，我知道他是為何躲在那里，但此事又不能說……”。
“他絕不是凶手”，對此， 連極為肯定。
仲逸則不然︰“不一定吧，所謂人心難測，沒準這個 小虎表面膽小，實則存有殺念，也說不準。再說，他有殺人動機啊”。
“怎麼可能？小虎要是下手，早就得手了，小楊柳早就察覺肚兜之事，還不是天天將那東西掛在晾衣桿上？有時還掛上三兩件，晚上不收，白天才收走，這不是擺明向小虎暗示嗎？”。
連簡直要哭了︰‘我怎麼就沒有小虎的這個福氣呢？’。
“說說看，那日在牛棚里找到 小虎時，有沒有特別的發現”，看著 連醉意上頭，仲逸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但這個機會要把握住，否則，他一會倒頭就睡了。
“小虎身上沒有血漬，沒有凶器，衣服干干淨淨，怎麼可能是凶手？打死我都不信”。
此刻， 連臉上頓時變得不悅起來︰“當時听到牛棚有動靜，我本能的就喚眾人前去，現在想想，真後悔……”。
“你無須後悔，你不去，別人也會發現的，即便不是官府之人，在院子四下看看，也是很正常的”。
此刻，仲逸更加確信自己的推斷。
“那後來為何官府給 小虎定死罪呢？”。
“衙門里的事，誰知道？咱們一個種地的，哪能管得了那麼多？”， 連端起最後一碗酒，一飲而盡︰“反正，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相信是小虎干的”。
連終于將頭埋下，看來，確實有些多了。
“兄弟，記得給我說個媳婦，看看這多可怕？說不準我那天想女人想瘋了，也沒準會殺個人什麼的……”。
“一定，一定”，仲逸見 連已半睡狀態，急忙趁機問道︰‘當時在現場，又到縣衙做過口供的，都有哪些人？’。
“嗯……，有大牙、五叔，還有小苞米”， 連微微道︰‘其中，大牙剛剛成婚，小苞米還單身一個。所以，我要超過他，爭取今年娶個女人回家’。
呼呼呼……， 連在睡夢中，也不忘自己的終生大事。
“大牙，五叔，小苞米”，仲逸細細記著，雖都是些外號，但只需稍加詢問，就一定能對號入座。
屋內鼾聲起，屋外月正明，靳睿等三人正盤腿而坐，窗外那怕一絲風吹草動，都會令他們警覺。
他們心無雜念，更無斷案顧慮，只有一個任務；保護仲逸此次出行的安危。
良久之後， 連屋內的燈終于熄滅。
仲逸終于可將那條腿收起，不過此刻他睡意全無。
按 連所說，這個 小虎極有可能是被屈打成招，做了別人的替罪羔羊。
尤其案發現場， 小虎身上並無血漬、凶器，加上他平日里那個扒牆根的習慣。
而 連與 小虎從小一起長大，他的話似乎更有說服力。
如此破綻百出，博野縣知縣是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審讞定罪的呢？
莫非？嘉靖帝口中所說的背後操控之手，就與縣衙有關？（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