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太太瞪了小王氏一眼，小王氏尷尬地笑了笑︰“是啊，看我，一著急就說錯話了。”
那就少開口。”錦鄉侯最近特不耐煩小王氏，大女兒的婚事被逼成這樣，小女兒私自進了東宮，她這個做母親的是怎麼管教女兒的，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要不就是她存著私心，只想齊姐兒輝煌騰達，又設了什麼計謀害昕姐兒，不然，怎麼著昕姐兒婚事，柳太傅明明是幫武成王來提親的，突然就變成替王太醫提親了呢？中間肯定有蹊蹺。
錦鄉侯腦子簡單，自從與林家的婚事告吹之後，反正有一問題，就肯定是小王氏弄的鬼。
小王氏吶吶地退後一些，不敢再開口，一雙眼楮卻四處看，幾位男人的臉色，看齊老太太的態度，唇角勾起一抹得意與不屑，眼神也變得淡然與冷漠。
娘，王家那邊，咱們是不是要給個交待？”葉大老爺道。
到底已經簽下了婚書，人又已經出了府，上了王家的花轎，于葉家來說，葉昕眉就是出嫁之女了，可女兒在別人家里不守規矩，娘家人也沒臉啊，當然是要給個說法的。
交待什麼啊？當初他用的什麼心思，用的什麼手段，他自個心里清楚，他既使來了，也沒進我的門，讓他自個跟武成王鬧去，女兒嫁出去了，怎麼過日子，娘家人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還得他們自個過。”齊老太太沒好氣道。
可是娘，你和弟妹的身體……”錦鄉侯急道。
死不了，他也不敢讓我們死。”齊老太太吼道。
錦鄉侯被斥了一頓，臉色也很難看，小聲道︰“娘，您別生氣，都是兒子不好，兒子教女無方。”
你確實教女無方，你等著吧，莫讓齊姐兒給葉家添麻煩就是，昕姐兒那里，你不用怕，武成王肯當從搶走她，于她，于葉家都是好事，正好可以脫離事端的中心，以後你們幾個……”齊老太太頓了頓，指著葉靜海，葉定誥，葉定績道︰“少站隊，也少跟著別人拉幫結派，老實替皇上辦差就是，免得引火上身，若是誰象五房那樣私下里搞小動作，查到便逐出族譜去，可听明白了嗎？”
葉大老爺，錦鄉侯，葉靜海，兩個哥兒一起跪下，恭身受教。
昕姐兒若是回來，誰也不準攔她，還讓她住自個院里。”齊老太太說了幾句後，就有點喘不過氣來，靠在大迎枕上歇了歇。
娘，您……休息休息吧，這些事情，明兒再說也不遲。”章氏擔心地上前端了茶，喂齊老太太喝。
不用你服侍，你身子骨也不好，歇著吧。”齊老太太道︰“誥哥兒……”
葉定誥忙起身︰“孫兒在。”
你讓公主幫著打听，哪怕多費些銀兩，也一定多多關照恬姐兒，不能讓她在宮里受委屈，這次昕姐兒打了貴妃娘娘的臉，她肯定也不好過。”齊老太太道。
孫兒已經托付雲霓了，雲霓與貴妃娘娘還有些交情，而且，這也不能怪昕姐兒，貴妃娘娘是明白人，不會遷怒恬姐兒的。”葉定誥忙安慰齊老太太道。
績哥兒，你娘就要到京城了，恬姐兒的事，能瞞得一時是一時，是二房連累你們了。”齊老太太道。
一旁的三老太太听了忙道︰“這話就外道了，誰連累誰呢？都是恬姐兒自個選的路，昕姐兒也是一片好意，說得好象我們有多不講道理似的，這個時候，還分什麼二房三房，咱們都是一家人，要擰成一股繩才是。”
是啊，二祖奶奶，您放心，我爹娘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孫兒現在只擔心昕姐兒，外頭的流言太多了，她又是個自尊心強的，听到了肯定會傷心。”葉定績看著葉昕眉長大，兄妹情深，恬姐兒暫時有下落，又有雲霓照看著，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所以，反倒不是太擔心。
這倒不必擔心，有武成王在，昕姐兒萬事都不懼了。”葉定誥道。
齊老太太笑了起來︰“是這話，所以，你們也莫要草木皆兵，有武成王在呢，以前還擔心咱們不得不攪進局子里去，現在王爺等于向所有人宣告，他是葉家女婿，有些想動歪腦筋的，也得看看王爺的臉色吧。”
齊老太太一笑，其他人也跟著輕松了許多。
大老爺談起葉定誥和葉定績的前程來︰
吏部的考績就要完了，靜海也是回京述職的，等這一輪考核過後，新科仕子們都該有分派了，誥哥兒，你進翰林麼？”
葉定誥道︰“孩兒暫時不想進翰林，能外放就外放吧。”
所有人都怔住，他可是新科狀元啊，按慣例，是要進翰林的啊，進了翰林後，過幾年出來，就能在京城任職，再外放個一任，回京，做得好的，保不齊就能入閣。
胡鬧，好好的要外放做什麼？”大老爺果然不高興。
爹，雲霓不想留在京城。”葉定誥小聲道︰“而且，外放也是歷練，也不是只有進了翰林才能入閣的，地方上，更需要勤政愛民的父母官，兒子的志向就是在一個地方，就管好一方百姓，稱職一任。”葉定誥道。
大老爺還想說什麼，葉靜海勸道︰“人各有志，鎮哥也莫要再強壓著他了，孩子大了，自己知道怎麼安排自己的前程，何況，如果真與公主結為連理，又還能充個實缺的話，已經很遭人眼紅了，能在成親之後，就外放，確實可以避開眼前的麻煩。”
葉大老爺听了這才點了點頭。
那績哥兒就一定要進翰林，而且績哥兒的性子單純直爽，也不失變通，倒是很適合在翰林院里當個編修什麼的。”葉靜海又道。
謝靜叔夸獎，如果佷兒真進了翰林，也許娘的怨氣會沒這麼大吧。”葉定績道。
果然是個憨直的娃，這種話在心里想想就行了，卻讓他說了出來，大家听了都在笑。
績哥兒的學識還不錯，領悟能力也強，如果他進翰林，我會在學術上多幫幫他。”錦鄉侯道。
那佷兒先謝過錦叔了。”葉定績道。
葉錦海于人情世故不通一竅，但在學術上卻是專一又有建樹，他這個錦鄉侯，也不全是淑妃娘娘之功，在學識上的名氣，金陵也好，京城也好，都是數得出數的。
幾人說著話兒，就象閑聊一樣，誰也沒有再聊到王太醫身上去，更沒有人題及他的身世，雖然知曉的人不多，但象小王氏這樣精明又善于察顏觀色的，自然猜到一二。
都散了吧，你們二祖奶奶也乏了。”三老太太見齊老太太精神不濟，便道。
葉大老爺正要起身，張昆一臉興奮地親自過來稟報︰“老爺，老太太，大小姐回來了。”
這麼快就回來了？
齊老太太頓時來了精神。
她一個人回的？”
所有人都看向張昆，眼中全是期待。
王爺送回來的，人就在門外，王爺說，是他辜負了葉家，不知老太太許不許他以葉家未來女婿的身份進來，他不敢隨便進。”張昆道。
矯情什麼呀，還不快進來。”齊老太太拍著床邊道。
葉定誥和葉定績正要出去迎人，齊老太太道︰“干嘛？別慣著他了，當王爺了不起啊，惹了多大的事啊，還沒擺平呢，讓他自個進來，誰也不許迎。”
葉定誥唇邊勾起一抹笑意，老人家有時候就象個孩子，明明心里急得不行，又喜歡得不行，就是要裝出高冷和不情願來。
殷成禧剃了胡子，人精神多了，一馬當先走在前頭，把葉昕眉藏在身後，進來便向齊老太太和幾位長輩打圈兒一輯到地︰“成禧莽撞，給幾位長輩添麻煩了。”
齊老太太冷著臉，沒說話，錦鄉侯伸了伸手，卻不敢去扶，怕齊老太太罵。
葉靜海道︰“王爺客氣，今日到訪，可是要送我家女兒的？”
殷成禧還是第一次見到葉靜海，但也很快猜出他的身份︰“見過二叔。”
葉靜海似笑非笑︰“不敢當，下官只是五品官職，與王爺可沒有親戚關系，王爺請上坐。”
這是不承認殷成禧葉家女婿身份的意思。
錦鄉侯急了︰“靜海……”
葉大老爺暗暗拉了拉錦鄉侯的衣襟。
二叔……”葉昕眉偷偷地從殷成禧身後露出半個臉來。
躲著做什麼？能躲一世麼？”齊老太太冷聲道。
葉昕眉知道自己給家里添大麻煩了，最重要的是，老太太的毒還沒解呢。
奶奶……”葉昕眉老老實實地走出來，跪下。
殷成禧頓時皺眉，一把將她拉起︰“腳傷還沒好，天寒地凍的，膝蓋會疼。”
葉靜海驚訝得張大了嘴，一旁的章氏卻偷偷地笑，看殷成禧的目光全是欣賞。
王爺看著是比王太醫年紀大上一兩歲，可成穩干練，霸氣側漏，能干出當眾搶親這種事情的男人，分明就更有擔當，要有多喜歡昕姐兒，才會如此不顧自個的名聲，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違啊，怪不得昕姐兒死活都要嫁給他，最難得的是，如此一位鐵血王爺，卻把昕姐兒疼到骨子里去了，女兒家不求富貴容華，最想要的，就是知冷知熱，心疼體貼自個的夫君。
葉昕眉回頭瞪一眼殷成禧︰“奶奶在生氣呢。”意思是這個時候還顧著什麼冷不冷，先讓長輩消氣了再說。
搶婚的是我，你又沒做錯什麼，靠我身邊。”殷成禧霸道地將她又拎起。
葉昕眉無奈，不自在地垂下頭去，男人不听話啊，不給面子。
齊老太太冷哼一聲，倒是沒為這事糾結︰“昕姐兒已經是出嫁之女了，王爺這般做作，意欲何為？”
除了本王，誰也娶不走她。”殷成禧霸氣地回道。
葉家家規可不許女子二嫁，更不允許女兒做出對不住夫君，夫家之事。”葉靜海道。
這里面有誤會啊……”錦鄉侯又急了，葉靜海快氣死，這個哥哥是來幫倒忙的嗎？王爺這麼強大，又是搶的婚，現在不想法子把攤子收拾好，以後昕姐兒的名聲還要不要，昕姐兒還要不要在京城圈子里混了？
哥，再有誤會，婚書也是白紙黑字，昕姐兒親手簽下來的，鐵板釘了釘的事，隨便就能拔了去？”
錦鄉侯被弟弟瞪了一眼，也知道自己不適合開口，喃喃道︰“是啊是啊，這可怎麼辦啊，昕姐兒可是好好兒嫁出去的，如今外頭都沸反盈天了，說什麼的都有，她一個女兒家，還不得被人家的唾沫淹死哦。”
這話還算有用。
本王要娶昕姐兒，就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無論是婚書還是流言，如果不能堂堂正正娶她過門，本王終身不娶。”殷成禧道。
齊老太太和葉靜海這才松了一口氣，錦鄉侯更是眼圈都濕了︰“說什麼話呢，什麼終身不娶，我家昕姐兒怎麼辦？”
葉靜海真是無語了，一把將兄長拉到身後道︰“大哥，靜山書院的山長給你來了信，可收到了？”
錦鄉侯果然大喜︰“靜山書院的山長？給為兄寫了信？真的嗎？在哪？”
可能已經放在你的書案上，咦，常遠山沒跟你說？”葉靜海道。
沒有啊，我去瞧瞧，山長的信，可不能怠慢了，王爺，你……”錦鄉侯急切地朝外頭走了幾步，又感覺葉昕眉的婚事也很重要，遲疑地回頭。
去吧，早點寫封回信，莫讓山長等。”齊老太太對自個這個大兒子也很無奈。
錦鄉侯這才急急地走了。
葉定誥忍著笑道︰“祖奶奶，誥哥兒也有些要處理，就先行告退了。”
齊老太太一揮手道︰“你和績哥兒都去忙自個的吧，昕姐兒回來了，放心，我不會罰她跪祠堂。”
葉定績听了松了一口氣︰“祖奶奶您多保重，孫兒先走了。”
章氏也要走，齊老太太道︰“你留下，扶我起來。”
這是要讓碧玉幾個都出去的意思。
章氏忙過去扶住齊老太太，幾個隨行的丫環們見機地魚貫而出，屋里只剩下幾個長輩在。
齊老太太這才長嘆了口氣道︰“成禧啊，你回得有點晚啊。”
殷成禧眼楮一亮，齊老太太肯叫他的名字，這是承認他是孫女婿了。
單膝一跪道︰“是，是晚輩的錯，讓您和長輩們受驚，讓昕姐兒受苦了。”
起來吧，你的身份不該下跪。”齊老太太抬了抬手。
又讓人搬了椅子來︰“坐著吧，千里奔襲，很辛苦吧。”
能趕回來，一切都值得。”殷成禧道。
唉……”齊老太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孩子與葉家的關系，想必你早就清楚，所以，這件事，我們做長輩的，只能睜只眼閉只眼，昕姐兒已經是有婚約的人，我們只當她是嫁出去的女兒，頂多只能在娘家住幾天，至于最後是嫁到哪一家，那是你們自個的事情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昕姐兒的心意我們清楚，那孩子……這些年受了不少苦，于情于理，我們不能對不住他，所以，這事，你也別再來問我們的意思，你自個看著辦吧。”
這是葉家能做出的最適當的反應，王太醫如果真是淑妃娘娘的兒子，以淑妃對葉家的貢獻，齊老太太莫說把親孫女兒許給他，就是再過份的要求也會應下。
可葉昕眉也是嫡親的孫女兒，能讓她嫁個稱心如意的，哪個做祖母的不願意？
所以，這件事，葉家只能旁觀，不能插手太多。
葉昕眉鼻子一酸︰“奶奶，我不嫁，做您一輩子的孫女兒。”
傻瓜，嫁了就不是奶奶我的孫女了麼？”齊老太太撫著葉昕眉的頭道，這個孩子，受的磨難太多了，多到自己都狠不下心來她給王太醫做補償。
我希望嫁的時候，能听到奶奶的教誨，能讓奶奶喝到夫婿敬的茶，我要堂堂正正從葉家嫁出去。”葉昕眉哭道。
這不是奶奶能決定的，一切要看你夫婿的本事了。”齊老太太斜了殷成禧一眼道。
才嫁出去一天不到，又回了娘家，葉昕眉也是錦泰朝第一人了。
殷成禧被齊老太太留在屋里，葉昕眉和章氏小王氏幾個被趕了出來，章氏和小王氏親自將她送回自己的小院。
小王氏拉著葉昕眉的手眼淚巴答︰“昕姐兒，你怎麼就……命這麼苦呢？你說王爺早回來兩天不就什麼都好了麼？如今弄成這個樣子，原本結成秦晉之好的王家只怕……要成仇了。”
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成仇便成仇了，這又不是葉家的錯？要成仇也是跟武成王吧？
章氏皺了皺眉道︰“沒事，有武成王擋著呢，他不是戰神麼？遇佛殺佛，遇神殺神，嫂嫂真是好福氣，以後有這麼能干的女婿，以後還有誰敢欺負咱們葉家啊，便是齊姐兒在宮里，腰桿子也要直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