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黑透。
小縣城不比大城市,天黑下來,就算屋子院子里有光,外頭也是一片沉沉濃郁的黑,永遠也化不開一樣。
于塵站在光明里,想走進黑暗,又猶豫。
她發現自己怕黑了。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怕的要命。
從前怎麼沒這麼怕?于塵心里想著,縮進一片光暈里。
于塵窩在堂屋的沙發上。家里供著神像的,但于塵看神像格外不順眼。那些神像,有王母娘娘,有神醫華佗,還有太乙仙人。看得于塵一陣頭痛,想砸了他們的心情格外迫切。
忍了又忍,還是把神像一個個放倒。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心里,對神會有一種不屑,還有一種憐憫。
于塵的爸爸走進來,把于塵放倒的神像一個個扶正。
“不要對神不敬,神會罰你的。”于耀輝說。
對神像拜了拜,請他們寬恕于塵。
“小孩子不懂事,有怪莫怪。”于耀輝嘴里念著,轉身出了屋子。
于塵一時間看于耀輝有些不順眼了,真是煩,好好的,拜一堆破瓷器做什麼?還不是店里買回來的,好像做點奇怪的儀式,就真能保佑天下太平了一樣。
于塵縮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還是覺得痛苦。
剛剛早些的時候,去院子里上了洗手間,下體不知道排出什麼東西,又髒,還帶著血污。說是白帶,生理期剛過也不對。但是排出去之後,身體不那麼難受了是真的,至少肉體上。
腰好像是一瞬間就不痛了。但是精神上還很難受。
腦袋里依稀有什麼在壓迫,拼命的擠壓著,折騰著,要把于塵的精神撕成碎片一樣,讓她痛苦的厲害。
于耀輝拿了被子給于塵,于塵拼命想窩在沙發上睡一覺,等天亮,一切痛苦結束。
但是根本睡不著。
一種無形的力量撕扯著于塵,讓她想崩潰。
但是理智又阻攔一切,告訴于塵,她得撐下去。
什麼時候是個頭?
時間漫長的讓于塵覺得一切無止境。
她縮在自己的世界里忍受折磨。
到半夜,于塵想起來走走,卻連起身都困難,腳步踉踉蹌蹌,腦袋里一種喝了幾斤白酒般的宿醉疼痛,而比這更難過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的壓迫。
跌跌撞撞的,于塵到了院子里。
抬頭看看天空,有月亮。
月亮和星空,讓于塵稍稍覺得安定,就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一會兒趴著一會兒抬頭,竭力忍耐。
過了一會兒,于塵覺得自己睡著了,又好像沒睡。
于塵媽媽起夜,看見她坐在院子里。
彼時,于塵木木然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孤傲。
“一夜來了。”她看著自己的母親,很平靜地說。
于塵媽媽打了個哆嗦。
“怎麼了塵塵?”她帶著小心翼翼地笑,十分關心,“睡不著就到床上坐坐,听听歌什麼的,別在院子里,冷。”
于塵起身往屋里走,忽然倒在了地上。
那個晚上的記憶依稀到這里為止。可是很久之後,于塵還是能想起來。那一天,她倒在地上又起來,好像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仿佛身體被另一個靈魂侵佔。
那個靈魂跌跌撞撞,不熟悉她的身體,操縱的十分累和痛苦,手腳不听使喚的想逃去什麼地方,念叨著要回家,可是走路都會撞到牆。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于塵被一陣陣鳥鳴聲音叫醒。
有小鳥在窗戶那里,嘰嘰喳喳的吵鬧,仿佛在跟于塵講話。但是于塵听不懂,只覺得頭痛的厲害。
是真的頭痛,抬手摸摸,腦門那一塊兒似乎腫了起來。
于塵照照鏡子,整個腦門被撞的發青。
臥室的門忽然打開,于塵媽媽進來,看見于塵醒了,就陪著小心,笑笑地問于塵還記不記得昨晚的事情,于塵搖搖頭,隨後又眨眨眼楮,迷迷糊糊想起,自己跌跌撞撞的樣子。
那時候在臥室,于耀輝也在。
兩個人都是擔心的厲害,一會兒問于塵想干嘛,一會兒問于塵要去哪里,但是那個時候的自己,好像听不見他們的聲音。
于塵只想走。
走去哪里,她自己都不知道。
真奇怪。是病了吧?于塵想。
“媽,我沒事。”她沙啞的開口,想安慰一下母親。
于塵媽媽笑了笑。
“沒事就好,睡會兒吧。”她說,轉身又是出去忙。
于塵自己在屋子里,轉了又轉,看見爸爸的藥瓶,翻找了半天,沒有找到自己昨天吃的那種藥。
不甘心去摸摸神像,神像旁邊看見個藥瓶。
打開來,里面三顆紅色的藥丸,和昨天自己吃的很像。
于塵想也不想,倒出來就吞進肚子里,水也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