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門驕探

第9章 真相不止于此

類別︰ 作者︰青二十七 本章︰第9章 真相不止于此

    青二十七對楚樂一的武功和眼光都頗為信服,聞言一驚。

    向場中看去,果見史珂瑯攻得更緊,幾招急攻之後,斷喝了聲“著!”雙手交叉,就像個籠子一樣困住了陸听寒左腕右笛。

    陸听寒忙將身子一沉,竟是脫不得身。

    白天天一聲輕呼,似要叫停。

    但此時局勢又變︰陸听寒右手放空玉笛,轉瞬已交至左手,反打史珂瑯手臂,趁他一閃之際,已然脫出掌握。

    “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隨著一聲長吟,陸听寒玉笛連揮,在空氣中劃出幾道銀光,便如星光般變幻莫測。

    楚樂一低聲道︰“早該生氣嘛,裝什麼斯文,你看,這一招是試招,接下來就難說了。”

    史珂瑯也臉色沉重,用了個守勢,折扇回身護住胸前大穴。

    兩人對恃,很靜,仿佛誰都不會再進攻,又仿佛他們之間的戰爭隨時可能開始。

    在這靜謐中,一個身影飛至兩人中間,連連作揖︰

    “兩位武藝高超,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啊!小弟在此代家父謝過好意!接下來還是請各位欣賞歌舞吧!”

    此人正是韓君和。

    史珂瑯還欲動手,韓君和連忙作揖,動作雖然幅度不大,翩翩大袖卻輕巧巧地攔住了史珂瑯所有可能進攻的路數,口中更是客氣得很︰“史世兄,請上座。”

    史珂瑯不好再說什麼,憤憤回座。

    陸听寒也收了玉笛。

    白天天松了口氣,又將小手一拍。

    那三個戲子重新上台,如變戲法似的,搭起一個火爐,並抬上了一些竹簽和幾盆肉,更有幾頭只鴿子大小的童子雞。

    最後上台的那人捋起袖子,利落地處理起食材來︰豬羊肉割作片,用竹簽串起;童子雞也用竹簽撐開,刷上油和蜂蜜,居然就在火上翻烤起來。

    白天天笑道︰“太師,我剛和你鬧著玩兒呢!現在的這個廚子,才是父皇的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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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廚子一邊烤肉,白天天一邊便向眾人解釋了他的由來。

    原來,這廚子在御膳廚房呆了三年,一直沒能通過御廚考試。

    直到在前兩天的御廚考試中,他呈上的菜令龍顏大悅,方才一躍而入三甲。

    白天天道︰“現在他做的這道菜,就是當時他做給父皇吃的。”

    肉味漸香,這廚子從懷中拿出一物,往烤得半熟的肉上撒去。

    青二十七差別沒把眼珠子掉出來︰那是楚樂一的玉瓶!

    她忙回頭一看,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呸!故弄玄虛的小人!青二十七不由腹誹道。

    又听白天天道︰“張御廚,給大伙說說,這是什麼東西來著?”

    張御廚道︰“是,稟公主,這是源自天山的孜然烤肉。所謂孜然,其實就是‘安息茴香’,原來產自安息,後來才傳到天山一帶。

    “用孜然烤牛羊肉,可以祛腥解膩,並能令其肉質更加鮮美芳香,又有醒腦通脈、降火平肝,祛寒除濕、理氣開胃、祛風止痛的作用。

    “皇上長期以來胃寒疼痛、食欲不振,小的千方百計才求得秘方,再配上童子雞,做了這道孜然烤童子雞,不但風味獨特,而且溫中益氣,猶利進補。

    “今上嘗後大為贊嘆,特賜名‘天山童子雞’。現已列入御膳名方了。”

    這一番話說來,人人都暗自點頭。

    唯楚樂一暗笑︰“這姓張的沒別的好,記性倒不錯,暮成雪說一遍他就全記得了。人各有志,人各有技啊!”

    暮成雪?青二十七有些明白了。

    所謂的神力,不過就是人力。

    暮成雪用她自己的能力所及,幫一些人解決了難題。

    但出于某些原因,她隱瞞了過程,這才讓解語軒、讓暮成雪成了很神秘的字眼。

    而這種神秘感之所以存在,卻是與人們心中的欲念分不開的。

    有求必應、為所欲為,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希望有這樣省力的人生。

    只是真實的人生,往往艱難。

    不一會兒,肉烤好了,很香。但青二十七卻沒有工夫品嘗,因為她看到陸听寒正悄然退去。

    她立即跟了上去。

    她有幾個問題想問他。

    她以為他能將事情的真相據實以告,誰知自己卻因此陷入更深的謎團。

    倒不是陸听寒拒絕告訴她真相,而是她忽然發現那件事已經超乎了她的想像和能力所至。

    在那個初雪的十月,陸听寒背負著辛棄疾的命令從金國趕回大宋,但辛竟被彈劾再次解職,他只好又從鎮江趕向鉛山。在這個過程中,他挑戰楊石。

    “挑戰他,是為了他背後的那個人。我在金國刺探軍情,此人一直如影隨形跟著我。我開始當他只是金國的細作,但細查後,卻意外發現他與楊家關系密切。”

    在金國時,他們曾有幾次交手。這人不但阻礙陸听寒獲取軍情,還對他下了殺手。

    “他不是我的對手,但他既有殺我之心,便會抓住一切殺我的機會。

    “他和楊石接頭,我就直接找楊石、引出他。他在暗我在明,我不信他不會抓住這個好機會和楊石夾擊我。”

    于是,陸楊之戰,其實是陸听寒與那神秘人的戰斗,兩個人目標一致,卻騙了汗青盟的人。

    “連累了你,真是對不起。”陸听寒說。

    明明是他救了自己,卻還要道歉,青二十七真是尷尬極了,忙道︰“應該我說對不起。若非我貿然出手,也不會被那人逃脫。”

    “不,他那致命一擊本是沖著我來,若非有你一擋,我未必能敵得過他和楊石聯手。”

    青二十七心里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他要殺你,楊石就肯相助。那麼楊石是否有通敵之嫌?既然最終沒能殺得了你,楊石想必另有一番說辭吧?”

    他繼續解釋︰“楊石當然不會承認認識這個人,我也沒有證據。”

    甚至,楊石意識到合擊不中之後,還上前助陸听寒退敵。

    幾招過後,此人匆匆退走,從此未再露面。

    這麼一來,陸听寒的調查反倒無法繼續了。

    果然,是青二十七道行太淺,凡事只看到表面。

    見那小女子滿臉歉意,陸听寒安慰道︰

    “楊石和他身後的楊後都是主和派,在金國收買眼線很正常。而我身後的辛老在他們看來是主戰一派,剪除異己亦不足為奇。

    “再說此人,像他這樣的人,金宋兩國都有很多。金國亦會在大宋收買內線。算起來,我也是細作。大家各為其主,各自拼命,卻也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他的話語中帶著點悲涼,停了停他又問︰“之後你們汗青盟的人便來了。怎麼樣,養了挺久的傷吧?”

    青二十七點點頭,依然有什麼如梗在喉。然他要去建康武林大會,而她要回汗青盟復命,于是兩人便分了手。

    後來有一次,青二十七和楚樂一談及此事。

    他忽道︰“你不覺得你們青八有點問題麼?陸楊約戰幕後驚見神秘藍芒,這不是更轟動江湖?讓你們《武林快報》影響力大漲的事她為什麼不做?”

    是的,是青八!

    作為一個資深的筆錄人,青八應該能比楚樂一、比青二十七更了解這一點,她為什麼不?

    她為什麼偏偏要壓下這節外生枝?

    “除非青八在為楊石掩飾。站在楊石的角度,他一定不願意這意外曝光,因為無論是他使詐以多勝少,還是他楊家與金國細作有聯系。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不錯。如果這個黑影將會推動日後的某件事,汗青盟怎能將他從案底抹去?

    如果陸楊約戰真的是無關緊要的一次例行記錄,有沒有黑影對他們各自的人生看起來都不會有什麼影響,汗青盟更加沒有必要隱瞞那黑影。

    “也許,青八姐是不想讓江湖的事與政局扯上……”

    “她不說、不讓大家知道,江湖就能和政局脫節一刀兩斷各自撇清麼?可能麼?哼哼,我這才知道,你們汗青盟真是妄自尊大瞞上欺下瞞天過海……”

    “不不不!”青二十七知道他說的很有道理,可是,她不能夠令自己相信,“你當我們汗青盟是什麼地方?青八姐這樣記錄,也不見得有失公正與真實。”

    “可是不完整哪!青二十七,你還不明白嗎?同一件事,完整與不完整差別很大。就比如說一個人被迫吃狗屎,如果你只說,啊,有一個人在吃狗屎!這本身也沒錯,他是在吃狗屎。但是,這是真相嗎?”

    楚樂一這比喻打得粗俗,卻說得不錯。

    不單是記錄事實記錄歷史的筆錄人,就是普通的人看同一件事,也會根據自己的利弊而對信息有所取舍,這才會發生一種事千種情的情況。

    對青八來說,即使她不知道這事的真相,也應該把看到的事情完整的記下來,她只寫一部分的事,而把另一部分抹掉,這本身就是對真相的誤導。

    在這蕪雜的世界,什麼才是壓倒性的意見呢?

    是權力。

    在某種意義上,筆錄人有這種權力,說他們想說的,不說他們不想說的。

    當時日久遠,人們的記憶漸淡,筆錄人的記錄看起來就越來越趨近于“真實”。

    青二十七兀自要辯解︰“她是為了我……”可是這個理由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

    “這正是我要提醒你的。她可能以後會以此為把柄要你做一些你不願做的事。”楚樂一說。

    她有這麼重要嗎?青二十七沒這個自信。

    青十六比她重要多了。青八想以她來要脅青十六嗎?

    可對青十六來說,她又有這麼重要嗎?

    青二十七仍然沒這個自信。

    可她不想給青十六帶來任何麻煩。

    她過問青十六,能不能把那段記錄改回來,她願意受任何處罰,即使是像青三十一樣,被逐出門。

    但青十六卻依然搖頭︰“二十七,此事久矣,已無須再提。再說,很多事並不是說出來就能解脫,也許你說出來,反而害了更多的人。

    “所以,我們只能暗暗地查知真相。可是最後也不一定能把真相公之于眾,或者你只能將它藏于心底——二十七,說與不說,是個很大的問題。”

    這一日是開禧二年三月初四,青二十七從青十六手中接到秘令,她的下一個任務,是跟隨陸听寒參加武林大會,他的舉動,要即時追蹤匯報。

    “十六姐,你听說過‘血偶’嗎?這些煉血偶、操縱他人的巫師,是否屬于某個神秘組織?”

    “血偶?”青十六的眼神閃動,雖然只有一瞬,卻被青二十七看出來,可她斷然否認︰“江湖上有這樣的人,但卻沒有這樣專門的組織!”

    難道那組織神秘到連青十六也不知道?

    青二十七還想說什麼,青十六用幾近嚴厲的口吻對青二十七說︰“不要胡思亂想了,你到出道到現在,可沒辦成什麼好事!”

    青二十七不覺愧疚地低下頭。

    然眼之余光一瞥,卻見青十六不太對勁︰和她相處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她這種神情,那是一種懼怕而又復雜的表情。

    青二十七想不通,卻知無論問青十六什麼,她都不會回答了。

    她想青十六一定經歷過一些很奇特的事情,否則她不會對一切事物都采取過分謹慎、甚至是退讓的態度。

    青十六守口如瓶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

    青二十七無法理解。

    她覺得自己正一步步走向生活的深淵,她在那個路口上呆立著,不知何去何從。

    這種忽然而來的憂傷常常莫名地襲擊著她,她甚至說不清楚這憂傷所為何來。

    悻悻回程,欲與楚樂一道別,不料恰好听到溪邊的一陣哭泣聲。

    那聲音一點也不好听,光听這哭聲,一定想像不出這聲音笑起來時會是那樣的清脆——溪邊正是白天天和楚樂一。

    他們怎麼湊到一起了?青二十七一陣遲疑,兩人的對話一句一句傳入耳中。

    听起來,他們的相處不但不融洽,還有點……詭異。(m.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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