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寧︰“怎麼了?”
不用白皇後說什麼, 林寧就先看到了她樸素到只剩下白骨的手。
白皇後這時候也說了︰“你看起來很死神。”
林寧︰“不。”
自從有記載的歷史以來, 死神就作為一個有感知的實體概念存在著,它擁有著各種名稱, 在不同的國家地區、宗教和文化中也有著各種形象。像在美國,死神常常被描述為一具骷髏,身著子夜黑色的連帽黑斗篷,帶著長柄鐮刀拜訪即將死去的人類, 其他地區可能有所不同,但是骷髏無論在哪一個文化, 哪一個地區,都永遠和死亡緊密相連,這也是死神形象擺脫不了的一個基本特征。
林寧這個代理死神自然不能免俗。
也就是說她現在其實沒有所謂的腦子, 比她曾經藉由木乃伊復活時,沒有五髒六腑還要悲慘。
林寧︰“…………”
林寧有照了下鏡子,更直觀地觀摩了下她現在的形象, 不得不說這有點太超過了,然而林寧很快就接受了這一形象, 她從前連有兩個丁丁的白蛇都成為過,現在這模樣並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她的注意力被轉移到另外一件事上,她如今只是一具骷髏,然而她的意識仍在, 感知也在, 運算速度也遠超過她作為人時的速度, 並且這不僅僅是運算速度的加快, 更多的還是她可能從一個身體一個意識,朝著多個身體多個意識過渡的問題。
簡單來說,她在像白皇後的方向發展。
舉個例子來說,在《犯罪心理》世界中,她作為nemesis主席常常在外打擊犯罪,少不了有白皇後作為後盾,可同時白皇後還負責調控著整個nemesisi,她在同一時間可能分出數條甚至數十條數據流,每個數據流都可以說是她本身,又或者說是她的子程序,每一個都相當于她本身的意識投射。
這對往往都只是一個身體一個意識的林寧很難設身處地地來理解,她先前就和白皇後說過,沒想到接著就應驗了,還是在《死神來了》這和科幻不沾邊的恐怖電影為基礎的平行世界中。
再轉念想想,縱觀《死神來了》系列電影,其實是可以將死神比擬成一個智能程序的,所有的一切都已被編譯,偶有bug出現(電影中得到死亡征兆的主角),死神檢測出來後就修復bug(讓逃脫一次死亡的主角和跟隨著主角逃出去的人按照特定順序殺死),而死神需要遵循的規則是合理性,需要情節自洽,邏輯合理。
再有同一時間,不可能只有一個地點一個人死,若是死神只有一個意識,又怎麼能處理那麼多死亡。
當然了,這只是林寧將死神運作方式進行了可描述化,好讓她能盡快適應她這份為期一年的工作。
更幸運的是她還有白皇後作為“過來人”,為她提供經驗,只是白皇後從最初面世時,她的思維方式就是如此,林寧卻幾乎在一個身體一個意識的認知上根深蒂固,現在讓她來適應,必然存在著一個顛覆重組的過程,這個過程並不那麼容易。
林寧從前不是沒遇見過非一個身體一個意識的存在,像是在mib世界中,就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外星人,其中一個聯合體,為了實現宇宙更有秩序更完善的理想,聯合體同化了一個又一個不同的種族,這些種族統一思想後全部成為了聯合體的意志。只是這和林寧現在遇到的情況沒什麼必然聯系,不方便她更好理解她現在的遭遇,不期然的林寧就想到了她曾經跟著她師父回道人學過的身外化術,就是變化出一個身外化身來,那身外化身和本人自然沒有公用一個身體,而意識也跟著分化出了兩個。
林寧覺得她大概捕捉到了入門契機,一步步來適應現在的存在形式。
不得不說,這是她真正意義上成為個非人類,哪怕她從前成為過蛟龍,或是半木乃伊,但那時候她的思維方式仍舊和作為一個人時沒什麼本質上的不同。
伴隨著這種突破自我,林寧可以把她的意識投射到一陣微風上,幾滴水珠中,天空中飛翔的鴿子內,這極大開闊了她的視野,切身領略了截然不同的存在形式。
她幾乎忘記她來做什麼的了。
唉。
好在還有白皇後,她提醒了換了思維方式的林寧。
林寧好懸玩忽職守,也幸好有白皇後,才讓她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渡過了新手期,雖然略有磕巴但總體還算順利的接手了這份工作。另外她接手時,上任死神是很兢兢業業的,是將所有bug抹平後,才將工作交接給她的,不致于讓林寧一上來就面對超出原本設計外的工作任務,可以說頭兩天一切都按部就班,該出車禍的出車禍而去世,該因病去世的因病去世等等,都是個體死亡案例,林寧意識投射將死者的性命收割走。
對生命的快速流逝直至終結,林寧並沒有多大感觸,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加載死神這份工作時,死神該有的姿態也稍加影響到了她。
很快,超大型群體事故到來了。
這需要細無巨細的安排,更何況這次是一環扣一環的。林寧其他意識投射在兢兢業業,作為主意識她在和白皇後在對程序進行先行性測試。
就豬籠草無所事事。
它小人家面前擺著一排食盆,里面裝著不同品牌不同口味的狗糧,以供它挑選,它一邊吃一邊生無可戀,似乎還不怎麼明白為什麼它的胃背叛了它的心,畢竟它從前都不吃普通狗糧的,現在它的胃卻完全能接受。
多矛盾啊。
林寧期間看了它一眼,瞬間被它逗樂了,但她是低頭默默笑,沒讓豬籠草意識到她在偷笑。
白皇後看見了,什麼都沒說。
說回到工作上來,明天下午四點半一個演講家的演講會場將遭遇火災,將有二百九十六人喪命。
當天晚上一戶普通人家中,十七歲的露西亞•格曼拿到了兩張票,她終于下定了決心,發短信邀請了她暗戀的男生史蒂文•戴爾,過了五分鐘,史蒂文•戴爾回了短信。露西亞•格曼心情忐忑地看完,立刻捧著手機歡呼起來。
史蒂文•戴爾答應了。
格曼先生卻在門外敲響了門︰“露西亞?”
格曼太太去世的早,父女倆可以說是相依為命,這也導致了格曼先生平時對露西亞有點過度保護,導致露西亞到現在都沒有交過男朋友,這次她可是鼓足了勇氣才踏出第一步的,所以在格曼先生問她怎麼回事時,她想起史蒂文•戴爾今天主動和她說話了,就難得朝格曼先生堅持了起來。
說來格曼先生也喜歡那個演說家,又想起今天上午和同事說起了孩子的叛逆問題,格曼先生不想落得和同事那樣頭疼孩子叛逆的下場,便松口答應了下來。
露西亞高興極了。
次日上午,演說家的團隊提前來到了會場,其中有個人在看完會場後,悄悄和要好的同事說︰“你有沒有覺得這次會場的布置——”
同事補充道︰“你想說寒酸?”
“有那麼點。”看這次請來的安保人員都不像是受過訓練的樣子。
同事露出個冷笑,他可是听說了經紀人最近迷上線上賭博,欠下了不少債務的事,這次演講從找會場到會場布置都是經紀人一手包辦的,承辦方根本不是他們一直合作的那家,上帝才知道經紀人吃了多少回扣?謝天謝地他們的老板似乎也有所覺察,所以他只希望這次演講結束後,他們老板能做出決斷,把經紀人這樣的害群之馬辭了才好。
演講會在下午四點半開講,在那之前十分鐘觀眾陸陸續續進了場,露西亞•格曼和她邀來的同班同學史蒂文•費爾也來了,他們排隊進了場。明明會場中開著冷氣,史蒂文•費爾不知道為什麼仍舊覺得熱,在開著摩托車過來這邊時,他還看到一個流浪漢當街燒了一張報紙,報紙上的配圖好像就是這個會場。
露西亞•格曼喊了他一聲︰“史蒂文?”
史蒂文•戴爾︰“啊?”
露西亞•格曼忐忑道︰“你是不是對這個演講不感興趣?”
史蒂文•戴爾搖了搖頭︰“不,沒有。我只是覺得有點熱,我們進去吧。”
“好。”
他們的座位在中間,不得不請已經坐進來的人讓位,期間還和點著煙的中年男人發生了點小摩擦,那人還罵罵咧咧了幾句,脾氣很是不好。史蒂文•戴爾下意識皺眉,叫露西亞•格曼坐在距離那中年男人更遠的位置上,這一舉動讓露西亞•格曼臉紅心跳,她隨意一瞥,仿佛在角落中看到了一團黑影,再一看才意識到她看恍了眼,那哪有什麼黑影。
實際上那兒確有什麼。
死神寧為了確保她就職來第一次大型事故萬無一失,就沒有投射意識,而是她自己過來了。她穿上了黑斗篷,帶著鐮刀,手腕上的沙漏正在流淌著象征著時間的沙子,值得一提的是她沒再是先前骷髏的模樣,她好歹長了點肉,深黑色的頭發過耳,梳得一絲不苟,深黑色的眼楮像是蘊含了無盡的深淵,瘦削的臉龐稜角分明,叫人一看都覺得她難以接近。
只是除了白皇後和豬籠草,其他人是看不到她這副面容的。
她站在空中,俯瞰著這次的人群。其中有帶著孩子來听演講的單身媽媽,有借此來和情人約會的律師,有白發蒼蒼的老人等等,他們的職業不同,經濟情況不同,來此的目的也不盡相同。
只是他們很快就要死了。
林寧最終將目光落到了史蒂文•戴爾身上,他不該死在這兒,所以他將會看到預兆。
該怎麼說呢?
在《死神來了》系列電影中,每當會發生超大型群體事件中,都會有個人在事發之前看到不詳預兆,這可以理解為主角光環,可當身處其中時,這可以理解為死神給予的特赦。如果得到這不詳預兆的人,什麼都不做,單獨在事故發生前離開的話,那麼他可以逃過一劫。只是在電影中主角們都不會這麼做,他們後來為了拉著同伴逃過死亡名單,就會選擇欺騙死神,那麼死神被欺騙後會變得憤怒,那麼特赦也就會收回,因而主角最終難逃一死。
換個角度來看,不詳預兆會存在于死神的機制中,說不定就是一種調劑,就像沒有哪款軟件不會出漏洞,不用打補丁後升級一樣。
或者說給予不詳預兆有時候或許就是計劃的一部分。
林寧這麼想著。
與此同時,她的轄區內又有八個人去世了。
林寧手中的沙漏倒沒有給予對應,她現在這個沙漏所呈現的是這次火災中第一個去世人的剩余時間,那是個二十歲的大學生,他來這次演講還逃了一節選修課,本來他的室友會和他一起來的,只是在臨出門時,下樓梯時走太快不小心扭到了腳,只能抱憾了。眼下這個年輕人還在給這個室友發短信,面容鮮活,絲毫不知道死亡就要降臨。
史蒂文•戴爾面色開始猙獰,他已陷入了不詳預兆中。
坐在他一側的中年人還在抽煙,絲毫不顧其他人或明或暗嫌惡或不贊同的目光。
演講家的經紀人此時也沒有察覺到同事們看他異樣的目光,他還兀自沉浸在等這次演講會完,他就能拿回扣還上他所欠的債務,甚至還能再去賭兩把的興奮中。
“不!”
這時史蒂文•戴爾低吼出聲,引來其他人側目。
露西亞•格曼連忙問︰“史蒂文?你還好嗎?你出了好多汗。”
史蒂文•戴爾不敢置信,他大口大口喘氣,這時候身後有人抱怨︰“我們為什麼不去看電影?”
又有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女士踩著高跟鞋經過,這和他那場再真實不過的夢中見過的一模一樣,他瞪大眼楮看向另一側,緊接著果然前排有個戴著棒球帽的男人站了起來,對著還兀自吸煙的中年男人亮起了肌肉。
露西亞•格曼不明所以︰“史蒂文?史蒂文?”
史蒂文•戴爾驚恐回頭︰“這個會場會著火!我們快走!”
露西亞•格曼︰“史蒂文?”
吸煙的中年男人是個暴脾氣的,當下就站了起來,要去抓史蒂文•戴爾的領子︰“臭小子,搞什麼鬼?”
露西亞•格曼擔憂地拉過史蒂文•戴爾︰“史蒂文?”
史蒂文•戴爾大喊道︰“這里會起火,我們都會被燒死!”
“你發什麼瘋?”
戴著棒球帽的男人抓住了中年男人揮過去抓史蒂文•戴爾的手腕,這讓中年男人吃痛,手中的香煙從手縫中滑落,掉在了地毯上。他們這邊的騷動已經吸引了工作人員的注意,眼看演講就要開始,他們便連忙來阻止,到了最後引發騷亂的史蒂文•戴爾,露西亞•格曼,還有那個吸煙的中年男人,戴著棒球帽的男人被安保人員請了出去。
原本就不想听演講會的,坐在他們背後一排的年輕女人趁機拽著她的男朋友跟了出來。
吸煙的中年男人叫杰森•塞維格,他很不滿,要和安保人員理論,安保人員看他的體格,卻不想和他對上,就干脆關上了會場的門,還從里面把門鎖上了。杰森•塞維格便盯上了史蒂文•戴爾,看樣子是不揍史蒂文•戴爾一頓,他就意難平了,卻不知他留下的那個煙頭,沒有誰注意到,也沒有誰去掐滅,而等到有人注意到時,卻已經晚了。
火焰熊熊。
大門卻被鎖死。
會場竟然沒有配備滅火器。
會場的橫梁砸了下來,擋住了緊急出口。
暴露在外的電纜橫飛。
人們的尖叫聲,哭喊聲不絕于耳。
林寧手中的沙漏一個接一個倒完,會場中的生息一個接一個減弱到消失。這期間有人試圖逃出去,恐慌蔓延,在死亡的威脅下,理智早就見了上帝,卻還是有誰護住了懷中的生命,是那個單親媽媽。
她懷中的小女孩瞪著蔚藍色的眼楮,直愣愣地看著飄在烈火中的林寧,她媽媽承受著灼痛,卻還在安撫著她,讓她別怕。
只是很快聲音弱了下去,直到完全沒有了聲息。
林寧飄了下來,和小女孩四目相對。
她將沙漏調換到這個小女孩的,稍微晃動了下手腕,同時一股青煙縈繞而過,小女孩就這樣在她母親的懷抱中沒有了聲息。
林寧眉心微動。
逃過一劫的史蒂文•戴爾一行人,卻完全懵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露西亞•格曼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呆呆愣愣地接了電話,手機那邊立刻傳來了格曼先生焦急的聲音︰“露西亞?是你嗎?”
“爹地——”
“謝天謝地,我看到了新聞,我還以為你——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格曼先生有點語無倫次,這在所難免,他原本以為他的女兒就在出事的會場內。
露西亞•格曼听著父親關切的聲音,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把格曼先生嚇了一跳,不過女兒沒事讓他從看到新聞就極度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下來,只是格曼先生把心放回到肚子中了,卻不知道這將帶來什麼後續影響,不過仔細想想這影響和他關系不太大,只是對林寧來說,原本該在四點半時分失事的飛機,卻沒有如約失事。
在原本的計劃中,在飛機場做飛機地面導航工作的格曼先生,會因為擔心女兒卻因為工作需要不能走開,導致指揮失當,以致于兩架飛機在降落中相撞,從而造成飛機失事事故,使得三百二十六人喪命當場。
如今露西亞•格曼沒出事,也就少了誘發格曼先生工作失誤的必要條件,那兩架飛機平安降落。
原本該在飛機失事中去世的三百二十六人,平安地下了飛機。
也就是說露西亞•格曼等人,在他們活下來的那一刻起就會將影響任何人和事,即本該在當時死的他們沒有死,便會引發一陣又一陣漣漪,造成難以想象的相關效應,像飛機沒有失事就是其中一個具體體現。
林寧得調整原有計劃,重新安排新的死亡計劃。
為此她將作為漣漪源的史蒂文•戴爾,露西亞•格曼,杰森•塞維格,還有戴著棒球帽職業是健身教練的保羅•奇爾頓,那對分別叫杰西卡•波蒂斯和喬恩•費格的情侶標記了起來,他們就成了所謂的bug,林寧接下來會將他們修正回來的。
林寧這時想到了會場中的一幕幕,她不禁問白皇後︰“最無痛的死亡方式是什麼?”
白皇後反問道︰“艾米莉亞,你是不是想問最無聲無息的死亡方式?”有的死亡方式看起來結束得很快,可場面卻並不好看,白皇後想林寧也不是想問這個,她只是不想再觸目驚心吧。
林寧沒說什麼。
這自然給了白皇後某種明示,她想了想說︰“你既然清楚《死神來了》系列電影完美詮釋了墨菲定律,那我想艾米莉亞你若是一味追求最無痛又無聲無息的死亡方式,那想來會造成你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她沒有從任慈與憐憫是否應該說起,而是這麼提到了墨菲定律,這顯然更讓林寧好接受很多。再者林寧未嘗不清楚任慈與憐憫,和她現在所處的身份相悖,她只是新手上路,還沒能完全做到用死神的身份來面對人類,她從來都不是能做到對個體生命漠視和毫不在意地步的那種人,即使她現在不是人。
換句話說,她即使思維方式改變,本質也不會因此而被徹底改變。
白皇後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她從來都只希望林寧開心,其他的對她來講都不太所謂。
至于豬籠草?
它想得更少,這會兒正和它在公園中逮到的一個螞蚱面面相覷來著。
它不能吃,可也不想放螞蚱走。
螞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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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場失火一事成為了當地的頭條新聞,各種人出來分析火災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又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相關方也為此忙碌起來,光是保險公司就得忙得焦頭爛額,他們為了公司,甚至比警方或是聯邦調查局還要積極。在這種情況下,史蒂文•戴爾在火災發生前的異常表現,很快就被挖了出來,史蒂文•戴爾極力聲稱他在火災發生前,就預見了火災會發生,而不是他就是縱火人,然而這種事太荒唐了,聯邦調查局分局自然是要把他叫過去詢問的。
然而有個人全權相信史蒂文•戴爾的說辭,他看著新聞中史蒂文•戴爾的影像,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期待很快見到你,史蒂文。”
這人是一家殯儀館的驗尸官,叫威廉姆•布拉德沃斯( bludworth)。他從前並不是做這份工作的,相反他有著更為體面的工作,他曾經在一家醫院做外科醫生,只是一個事故改變了他,讓他和從前幾乎說了再見,來做了個和尸體打交道的驗尸官。
威廉姆•布拉德沃斯對死神知道得比常人要多得多,他清楚僥幸逃過火災的史蒂文•戴爾一行人,接下來會遇到一系列‘意外事故’,他們將一一喪命。
他們在劫難逃。
像他自己也是,他們每個人都像是一只老鼠,被貓玩弄于鼓掌之間。
那只貓,無疑是死神。
威廉姆•布拉德沃斯這麼想著,一陣風在殯儀館吹過。
他安之若素,還擦拭過一把解剖刀,開始解剖今天送來的一具尸體。
林寧很快就知道了這麼個人,在《死神來了》系列電影中,這個人就很神秘,他對死神了解很深,對死亡也看得很開。他倒是沒有在死亡名單上,不過他曾經在,他在當時得到了不詳預兆,相信了它卻什麼都沒有聲張,就那麼默默走開,進而脫離了死亡。其他人死在了事故中,這件事顯然對他影響很大,使得他頗有種大徹大悟的意向。
林寧微微揚眉,暫且記下這麼個人,她現在得重新計劃一次大災難。她支著額頭,數不清的數據被交匯接著處理,片刻後她就得出了結果,很快一個投射意識回歸,林寧匯總從中得出的信息,轉頭和白皇後說︰“這兒有那麼一個人,他的靈感比一般人要強許多,平時有在做靈媒——”
她還沒有說完,豬籠草就溜達過來,它還餃著一個項圈。
“汪。”
豬籠草生無可戀得叫了一聲,它不太適應家犬的行事作風啊。它從前想出去遛彎,自己小步流星就去了,哪像現在還得叫林寧帶它一起去。
林寧無情又冷酷道︰“我現在沒空。”
豬籠草目光深沉得看著她。
林寧補充了句︰“不過我可以叫我的‘身外化身’和你出去。”
林寧說著還拔下了一根頭發,假裝她像孫悟空那樣拔根毫毛,就分出了猴子千萬個般,弄出了個身外化身,其實就是意識投射在一顆皮球中,和豬籠草一起出了門。
這種體驗別提多新鮮了。
順帶一說,他們一家其實有在人間界弄了個假身份來做障眼法,從前死神都沒有這種需求,只是她現在連死神的福利薪酬都不清楚,也沒有誰來說要支付給她,那她就假裝不知道制度如何好了,反正她這麼做,也沒誰出來說什麼。林寧另外還打算等工作進入正軌後,她就出去找份工作,她其實有想嘗試下成為個救死扶傷的醫生的。
想想都覺得有趣。
皮一下很開心的林寧繼續和白皇後說她的新計劃,很快新計劃定在了三日後。
兩天後,林寧特意提到的靈媒約翰•威蘭德,在家陪兒子時,兒子的玩具火車冷不丁脫軌,約翰•威蘭德看得一愣,很快幫兒子擺好,又玩了十分鐘,他就送兒子上床睡覺,而他自己坐在客廳里看起了新聞。到處都有事故發生,會場火災的熱度只不過過了兩天,就開始被其他事故替代,最新的熱點新聞是華盛頓州出現一次特大事故,一百二十三人喪生,目前沒有恐怖組織出面認領,但官方並沒有排除恐怖襲擊的可能。
約翰•威蘭德半睡半醒。
忽然陷入到玄而又玄的氛圍中,在其中他‘看’到了列車脫離了軌道,駛向了站滿人的月台,又‘听’到廣播說沃爾什街地鐵站出現了恐怖襲擊,他看著滿目瘡痍猛然回到了現實。約翰•威蘭德不是第一次陷入這種“夢境”中,他還想到了剛才看的新聞,即華盛頓州的炸-彈案極有可能是恐怖襲擊,又聯想到了先前那起特大火災中,那同樣在火災發生前有了不詳預感的史蒂文•戴爾,還想到若是他貿然說出來,可能人們也會把他當做神經病,不會選擇听從他的提議。
約翰•威蘭德又做不到坐視不理,他沉思了半天後,開車去到了離家不遠的公用電話亭,將電話打給了聯邦調查局分局,告訴他們明天在那個出事的地鐵站有個恐怖襲擊,讓他們務必從午夜開始就警戒起來。
那邊的接線員連忙道︰“先生,請讓我接我們這邊的探員——”
“請務必這麼做,不然有很多人會死,求求你。”約翰•威蘭德又補充了句︰“這不是騷擾電話。”
不等那邊再說什麼,他就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當地迎來了交通大擁塞,原因是通往市中心的一條主車道發生了一起連環車禍,警察不得不封鎖現場,加上一座橋需要檢修,使得不少人不得不改換其他交通方式,這也讓地鐵站迎來了比往日還要多幾分的乘客。
約翰•威蘭德本來是要見一個顧客的,可他一直惴惴不安,就驅車到了他預見會出恐怖襲擊的那條街,讓他失望的是他原本以為聯邦調查局會封鎖這條街道,再不濟也要安排探員來進行排查,然而事實是這條街道,和地鐵站仍舊人來人往,像往常一樣。
約翰•威蘭德有一瞬間的茫然,他很快想到這其中的癥結,他有點心灰意冷,只在這時候他看到了前面不遠處的一輛車的車窗上有黑色的身影流過,那種黑色讓約翰•威蘭德遍體生寒。
他驚然四顧,看到了穿著聯邦調查局制服的一個探員。他百感交集的走了過去,直接劈頭就問︰“為什麼沒有封鎖這個地鐵站?為什麼不派人來排查?“你們不是得到消息了嗎?”
探員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先生,請冷靜下來。先生,如果你能跟我來一趟,我們會配合你處理這個事情的。”他說著下意識看向了一側,約翰•威蘭德也敏銳意識到了,他跟著看過去,就看到那邊守著好幾個探員,他立刻意識到聯邦調查局這是在守株待兔。
他二話不說,直接掉頭就跑。
他卻沒有跑遠,而是選擇進入了地鐵站,既然聯邦調查局不把他的預兆當真,那他自己去認證好了。這個地鐵站是人流量最大的地鐵站,此時又正處于高峰期,光是月台上都扎堆站了相當多得人,幾乎是人擠人。
約翰•威蘭德在人群中艱難穿梭著,他格外注意著那帶著包裹,看上去鬼鬼祟祟,形跡可疑的人。他的目光從一個地鐵站工作人員身上劃過,看到他手上抱著的工具箱,再看對方並沒有對他的目光躲閃,甚至還朝著他微微一笑,約翰•威蘭德便移開了目光,認為不是他,接著他看到了一個站在柱子旁邊的年輕男人,他背著一個背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什麼,在接觸到他的目光後,對方就不禁目光閃躲。
約翰•威蘭德下意識迎了過去。
對方下意識逃跑。
這時聯邦調查局的探員們也追了過來,他們看到了約翰•威蘭德,用通訊器和這次出任務的同伴聯系,開始對約翰•威蘭德圍追堵截。
又此時列車入站,漸漸停了下來,那個被約翰•威蘭德和他背後聯邦調查局探員追著跑的年輕人,干脆跳上了列車,約翰•威蘭德沒多想也跟著追了上去,連帶著數名聯邦調查局探員也跟著上了列車。
等三方匯合後,還來不及說什麼,列車再次緩緩啟動。
約翰•威蘭德叫那個年輕人把手中的包放下來,他到現在都還以為那里面裝著的是恐怖襲擊用的東西,可他很快就知道那不是恐怖襲擊,而是對面一列列車脫軌,橫沖直撞著撞向了他們這列列車!
約翰•威蘭德在隧道中出現輕微晃動時,就先他人幾秒覺察到了不對,連忙大喊道︰“往後退!往後退!”
車廂中人下意識往後面車廂涌去。
就在那電光火石間,災難就降臨了。
快到月台上的人群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那輛脫軌的列車碾過。
約翰•威蘭德下意識護住了一個抱著嬰兒的年輕母親,那幾名跟著上來的聯邦調查局探員反應也很快,其中一名還抓住了一個要被甩下車廂的乘客,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這一刻,站在他們上方,靜靜看著這一切的林寧手中的沙漏停止了流動。
爾後,沙子竟然開始了逆向流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