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寧真是服了狐族了!
在鄭重申明她對男狐也不感興趣後, 林寧就帶上了豬籠草離開了這處廢棄的廟宇。不一時來到了廣平府內, 廣平府緊靠著洞庭湖, 城內十分繁華,林寧來廣平府便是將黑山一案中, 其中一個死者的死訊帶給他的後人。只是這名黑山的受害者, 是百年前被害死在黑山的,他的後人已不在原籍, 林寧稍加打听了一番後,才打听到他們搬遷到了廣平府以南二百里處的宣城。
林寧想了想,決定稍後再過去宣城, 先在廣平府逗留一日。
又說起洞庭湖來, 林寧可沒忘她當時遇見她師父的那家小酒肆, 正好那家小酒肆就在廣平府治轄範圍內, 林寧便負著龍吟劍, 將裝著豬籠草的小籠子掛在腰帶上, 朝著那家小酒肆行去。十多年過去了, 那家小酒肆如今已成為了遠近馳名的酒樓, 仍是昔日的店家,由此也看得出來當年他們通過黃鶴賺了一筆錢後, 並沒有因此驕奢淫逸, 而是把那筆錢當做了本錢, 繼續勤勤懇懇, 終于將那家小酒肆發展壯大了如今的規模。
店家瞧見身穿道袍的林寧, 恍然間就想到了曾經身穿青蓮色長衫, 頭戴玉冠,鳳眼朝天的仙人,不禁更添了幾分殷切,自己親自來招呼林寧︰“道長想用點什麼?小老兒店中亦有清雅的菜品。”
林寧早已闢谷,她來這兒就是故地重游的,不過等她覺察到豬籠草蠢蠢欲動後,就眉目不動道︰“螞蚱有嗎?”
店家︰“啊?”
林寧很是端得住︰“蛐蛐也可。”
店家再一愣,旋即啞然失笑。當年那位仙人來他店中用餐時,他瞧著那位仙人衣著華貴,以為他是富貴人家出身,定然不會差他的飯錢,可哪想到那位先生好吃好喝後,竟然特別理所當然的揚長而去,事後便是連來補上飯錢的僕役都沒有。店家和他內人都是懵逼的,哪想到人家第二天又來了,還是那麼理直氣壯的吃吃喝喝,再理直氣壯的揚長而去。思及此,店家便好脾氣道︰“小道長是想清蒸?還是油炸?”
林寧神情自若︰“擺盤端上來即可。”
店家︰“…………”
店家終于有點恍恍惚惚了,他“哎”了一聲,轉身就要往外走,吩咐伙計去外頭捉一盤螞蚱或是蛐蛐來,忽得想到什麼,挺住腳步轉過身來問︰“小道長可是要壺茶?”活得螞蚱很難下咽吧?
林寧略一抬眼︰“有碧螺春嗎?”
“有有!”店家不自禁拔高了音調,等林寧狐疑地看過來,他才意識到他有那麼點失態了,可這不是這位瞧起來就如同翠竹的小道長,終于點了他們店中有的,正常人也會吃的東西麼。
店家訕訕地笑了兩聲︰“小老兒這就給您沏去。”
這才轉身下樓去了。
等店家離開,豬籠草就哼哼唧唧地從籠子里爬出來。林寧捂住額頭︰“你還不滿呢,我為了你可是當了一回奇葩。”她可不敢放任這小胖獵犬自己去覓食,要知道它加上尾巴攏共也就只有林寧的無名指長,到了地板上就更不顯眼了,而這酒樓里人來人往的,一個不小心這小家伙說不定就能變成誰腳下的亡魂。
豬籠草也不知道听沒听懂,不過它沒有到處亂跑就是了。
不消片刻,店家送上了上好的碧螺春,又干巴巴道︰“您要的菜品須得多等上幾時,小老兒店中的伙計才去進貨。”
林寧頷了頷首,此時窗外的陽光傾灑進來,在她身上好似鍍了一層金邊,讓她看起來更為出塵,仿若謫仙一般。
店家走出雅間,終于沒忍住嘆出聲來。
林寧︰“…………”
又那“活色生香”的佳肴還沒送上來,秀色可餐的倒是先找了上來。林寧先是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緊接著便听到了樓下傳來了喧嘩聲,再搭眼一瞧,便見酒樓門口多了幾位各有千秋的美人。有嬌艷欲滴的,也有清麗絕倫的,亦有裊娜縴巧的,她們甫一出現,就將酒樓中客人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去,尤其是男客,幾乎是不錯眼的盯著她們瞧,可這幾個美人全都睬都不睬他們,徑自上了二樓來,其中一個更是邊搖曳生姿邊嬌呼︰“道君?道君?您在哪兒呢?”
林寧抽了抽嘴角,叫豬籠草回籠子中去,她好避開這群狐女,可豬籠草卻四肢都纏到一根筷子上,對林寧的請求充耳不聞。
林寧︰“你听到螞蚱就走不動路了麼?”
豬籠草︰“汪。”
林寧︰“……”
他們倆仿佛無語言障礙交流間,以辛十三娘為首的狐女們已來到了雅間外,她敲了敲門︰“道君,妾有正經事相求。”
林寧挑了挑眉,她還知道她們從前做的事不正經啊?
林寧再看了眼纏著筷質的豬籠草,平了口氣道︰“進來吧。”
接著就進來三個絕色佳人,除了辛十三娘和辛十四娘外,還有一個穿著白衣的年輕姑娘,她肌膚如雪,鴉黑的頭發用著一編了藍色玉石的發帶束著,很是姿態縴縴。再有辛十四娘便是先前林寧高看一眼的紅衣狐女,她這時候神態中也有幾分不自在,還有對打頭陣的辛十三娘的無奈。
林寧微微揚眉,她並沒有從這白衣姑娘身上聞到狐味,反而是嗅到了湖水的潮味。考慮到她們這麼快就找上門來,而狐族可不具有追蹤味道的能力,林寧猜測了下這位白衣姑娘怕是洞庭湖中的水生生物。
事實證明,林寧猜對了。
瞧著有十六歲的白衣姑娘名為白秋練,是洞庭湖中的一尾白鰭豚。
林寧听著辛十三娘的介紹,不禁瞪大了眼楮,多看了白秋練一眼。因為在她的記憶中,在其他世界中在2007年時,白鰭豚就被宣布功能性滅絕了(功能性滅絕是指該物種因其生存環境被破壞,數量非常稀少,以致在自然狀態下基本喪失了維持繁殖的能力,甚至喪失了維持生存的能力)。沒想到在這時,還能見著一條白鰭豚…妖。
辛十三娘注意到了,不禁玩笑道︰“原來道君不是不喜狐女,而是不喜嬌艷。”
她話音未落,就遭到辛十四娘,白秋練和林寧的凝視,尤其是林寧,她還露出了和善的眼神。
辛十三娘︰“…………”
辛十三娘咬了咬唇道︰“是妾失禮了。”
林寧沒有立時收回目光,而是篤定道︰“是你慫恿白姑娘來找貧道的吧。”
辛十三娘一怔,也不狡辯︰“確是妾說動了秋練妹妹來找道君的。”
林寧︰“為了什麼?”
辛十三娘忙道︰“妾想請道君為秋練妹妹保媒,有道君在必定能馬到成功。”只是她在其他三人的再次凝視下,越說越小聲,最後聲如蚊吶,連頭都低了下去。辛十四娘又和白秋練對視一眼,白秋練微微頷首後,辛十四娘這才朝林寧福了福身道︰“妾的姐姐其實也是一番好心,望道君莫要怪罪。”
林寧擺了擺手,示意她並不會和拉低雅間智商的辛十三娘一般見識,不過她倒是生出了幾分好奇︰“男方是凡人?”
白秋練回道︰“慕郎是直隸人,小字贍宮,商人慕小寰之子,年十七,聰慧喜愛讀書,為人敦厚可親。”
林寧︰“看來你很喜愛他。”
白秋練有幾分羞澀,可還是點了點頭。
辛十三娘插嘴道︰“可恨慕翁不應這門婚事,帶著慕相公回家鄉去了。”說著又下意識瞥了瞥林寧,還有辛十四娘和白秋練,這次他們仨沒有再凝視她了,叫她在心中松了口氣,又轉念一想她先前說錯了什麼啊,叫他們那般瞧著她?
林寧聞言瞧了瞧白秋練,見她神態中流露出的更多是思戀,對她和那慕贍宮的婚事似乎並不太焦心。這讓林寧覺得有點稀奇,便請了她們坐下來,執起茶壺為她們各倒了一杯茶,又豬籠草在她們進來前,得到了林寧的許諾後回到了籠子中,也不怪三女並沒有瞧見它。
三女坐下來後,辛十三娘便迫不及待地斥起慕父的頑固不化來。原來白秋練和母親白母住在洞庭湖中,洞庭湖的龍王派遣白母管理這片水域的水上行旅,那慕父是個走南闖北的商人,在去年就帶著一船貨,領著兒子慕蟾宮行到了洞庭湖,慕蟾宮不樂意做商人,他更喜歡讀書,在商船停泊在洞庭湖上時就拿出詩書來對月朗誦,他讀詩很有韻味,聲情並茂。
白秋練從小就喜歡讀書,听到慕蟾宮讀詩就愛慕上了他,為此患上了相思病。白母便來找慕蟾宮提親,只是慕父覺得這是外地,而少女一時懷春靠不住,听後就一笑置之,自然不會同意。
白母很惱火,她管著這片水域的水上行旅,想扣住慕家的商船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于是就在商船下堆積起了沙石,商船便就被拖住不動了,這一拖就拖了好幾個月,後來慕父怕沒錢花,就棄船先回家取錢去了,留下慕蟾宮看守商船。
白秋練便在這段時間和慕蟾宮傾心相戀,兩人如膠似漆。
等慕父回來後,慕蟾宮鼓起勇氣和他說了兩人的婚事,可慕父仍覺得不靠譜,再者在慕父和慕蟾宮看來,白秋練不過是個漁家女,慕蟾宮不覺得有什麼,慕父卻瞧不上她,便在求了湖神得以開船後,就載著慕蟾宮回了老家。到如今已過去了個把月,仍不見慕蟾宮回轉,又辛十三娘和白秋練在游湖時相識,听了這等意難平的事,本來是跟著心焦,卻又沒什麼辦法,如今這不是林寧到洞庭湖來了嗎,在辛十三娘看來林寧有神通,她若是出面,那慕父定然沒有不願意的。
因而才有了這麼一遭。
林寧沒理會辛十三娘的意難平,而是看向了當事人白秋練,正要問她是怎麼想的,就感覺到掛在腰帶上的籠子有了動靜,她便低頭看去,進而對上了從籠子口爬出來的豬籠草的狗眼,它沖著林寧“嗷嗚”了一聲,爾後還生怕林寧不懂它意思的,一口咬上了籠口。
然後,它就疼得哼哼唧唧起來。
林寧︰“…………”
林寧扶了扶額,抬頭對上三女疑惑的目光,她正了正色道︰“稍等片刻。”
辛十三娘眼前一亮︰“道君可是要去給那慕翁一個教訓?”
林寧懶得答這一茬,徑自朝著門外走去,一抬眼就瞧見端著托盤在左顧右盼的店家。
林寧問道︰“是我點的那份麼?”
店家遲疑了下道︰“您要現在用麼?”
林寧點了點頭︰“端進來吧。”
店家神情古怪得很,可既然客人都這麼說了,他也只有硬著頭皮道︰“好。”
店家便踟躕著過來了,瞥了眼屋內三位國色天香的姑娘,又低頭看了看放在盅內活蹦亂跳的螞蚱,想破了腦袋都沒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差點把腦袋攪和成了漿糊,便有那麼點笨手笨腳的將托盤放到了桌上,蠕動了下嘴唇才說出了那句慣常會說的話︰“客人您慢用。”
林寧︰“嗯。”
店家︰“…………”
店家還能怎麼辦,他只能退出雅間,等順手將門帶上時,還听到其中一位嬌娥道︰“原來是這個,我小時候曾吃過的,如今看來竟還有幾分懷念。”
店家︰“…………??”
店家很是懷疑人生,等回頭瞧見伙計,忍不住問他︰“你生吃過螞蚱嗎?好吃不好吃?”
伙計︰“……掌櫃的,小人沒事生吃那玩意兒作甚。”又不是沒有白面饅頭吃。
店家一時更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偏偏伙計暗搓搓道︰“掌櫃的,先前那三位美人可是來尋那位小道長的,您說他們這孤男寡女的,也不知會做些什麼。”
店家︰“呵呵。”他們會做什麼?圍成一桌生吃螞蚱就碧螺春唄!
唉,不得不說這是個不美好的誤會了,那螞蚱其實並不是林寧要吃,辛十三娘和辛十四娘在還未化形時是吃過,可如今她們已化形,吃喝和凡人無異,自也不會生吃螞蚱,白秋練就更不會了,那盅螞蚱是給豬籠草準備的,不過等店家知道了真相,他也會被嚇著吧。
不管怎麼說吧,店家繼續誤會著,而雅間中三女也就瞧了會兒稀奇,就沒再看豬籠草了,林寧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爾後問白秋練︰“白居士瞧著並不心焦,不怕夜長夢多麼?”
白秋練輕輕垂下眼簾,“怕是怕,只妾怕是無用的,此情此狀全看慕相公如何抉擇。他若是不將我們間的情誼放在心上,時日長了便忘到腦後,那只能說明我們有緣無分;他若是銘記在心,總能想到法子再來尋我,到那時我們才有再續前緣的可能。”
林寧若有所思。
辛十四娘微微一笑,像是在贊許白秋練的姿態。
辛十三娘這次沒有再冒冒失失,而是很有幾分小心翼翼道︰“我叫道君來保媒,到底哪兒不妥了?”
白秋練瞄了一眼林寧,見林寧並無慍色,便和辛十三娘輕聲細語道︰“便是慕翁懾于道君的能量,應了我和慕相公的婚事,可他心中必定是不甘願的,這便存下了罅隙,日子一久怕是多生事端,日子又怎麼會美滿呢?”
辛十三娘似懂非懂。
辛十四娘見白秋練盡管說的豁達,可眉宇間還有幾分愁色,便安慰她道︰“秋練姐姐生的那麼美,又知書達理,和慕相公情投意合,我想他定然會想辦法來尋秋練姐姐的。”
白秋練微微一笑︰“承十四娘吉言。”
辛十三娘不知想到了什麼,轉頭目光灼灼的對著林寧︰“道君可否卜上一卦,測一測他們兩會不會百年好合?啊,那慕相公是凡人,凡人壽數有限,不過等慕相公死後還可以修做鬼仙麼。”她想的可實在長遠,而且這話兒听起來略驚悚。
白秋練︰“……”
辛十四娘︰“……”
林寧冷靜道︰“貧道不曾學過卜卦。”
辛十三娘︰“……”
林寧又道︰“不過我听你們的陳述中,當白媼第一次上船求親時,那慕居士說要父親做主才可,而等著他和白居士共處三個月後,都能鼓起勇氣向慕翁表明心意,可見他確是將白居士放在了心上,再者為人子女者,總是能有法子叫父母妥協。”
林寧頓了頓再意有所指道︰“更何況好事多磨。”白秋練作為一個白鰭豚妖,看來是沒有叫那慕贍宮知情的意思,那她明面上作為一個漁家女,怕是很難叫慕父甘願接納她的。
白秋練垂眸思量了片刻,復而抬起眼簾,顧盼間華彩流溢︰“暮相公若當真對妾情根深種,那唯一的癥結便在慕翁身上。妾知慕翁以為妾是貧薄的漁家女,瞧妾不上,再者凡間婚姻也講究那門當戶對,只這門戶妾怎麼都無法更改的,不過妾卻是瞧出了身為商賈的慕翁另外在意的。”
林寧︰“商人重利。”
白秋練點頭道︰“正是。妾不才,卻有法子預測物價,知曉買什麼什麼,能獲利三倍,買另外什麼什麼,能獲利十倍。如此一來,慕翁定會心動,在嘗到甜頭後,便會認為妾是個好兒媳婦的人選了。往後他若是想成為一方富翁,也會多多依仗妾,到那時候還能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呢。”
林寧都忍不住要為白秋練鼓掌了,原本她听著白秋練對會讀詩的慕贍宮鐘情,還為他得了相思病,轉眼還遭到了慕父的棒打鴛鴦,還以為這會是個華夏版《海的女兒》呢。不曾想白秋練動情歸動情,卻很懂得徐徐圖之,甚至還有了致勝法寶,而且她並沒有在一開始就將它搬出來用,而是不怨不急,不溫不火,而是等待著慕贍宮敢于為愛抗爭,因為她很清楚慕翁的態度只是附帶的,最主要的還是她和慕贍宮情投意合,一個非卿不嫁,一個非卿不娶。
何等的蕙質蘭心!
林寧不禁道︰“便是日後你們成親後于子嗣上有礙,他們也不敢說什麼的,而他們若是敢強加棒打鴛鴦,你大可涉足他們的產業,叫產業歸于你手,讓他們一紙一線都仰你鼻息。”
白秋練卻是煞白了臉︰“道君是說妾和慕相公命中無子麼?”
林寧一愣︰“難道你們相結合還能有子女?我是說你是白鰭豚,那慕居士是凡人。”你們物種隔離啊。
白秋練這才臉色回暖,失笑道︰“這無礙的,妾和慕相公恩愛,自有麟兒降下。”
林寧︰“…………”
辛十三娘捂嘴笑出聲︰“難道道君不知道麼?如若不然,那妾三姐,六姐,九姐家的孩子又是如何來的?”
辛十四娘亦清淺一笑。
林寧沉默片刻,才默然道︰“那你也是能離開洞庭湖,跟著慕居士回他的家鄉直隸了?”
白秋練點了點頭︰“妾可在岸上行動自如,只是需要時常飲一飲洞庭湖水罷。”
林寧︰“唔——”
林寧著實有點懵逼,盡管這個世界的很多存在早就沖擊著她的唯物主義三觀,可沒有一次有這次這麼直觀來著,讓她還發散了下思維︰‘若這個世界的白鰭豚仍被宣布功能性滅絕,那是不是還有白鰭豚上了岸,和凡人成親生子,叫凡人中有部分凡人有白鰭豚血統?成為未被記載的水陸兩棲生物?’
話又說回來,那慕贍宮還是心系白秋練的,他在跟著慕父回到直隸後,就沒日沒夜的思念白秋練,以至于害了相思病,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請了神婆來都沒用。最後慕父看出了他的癥結所在,為了不失去這個兒子,便趕緊雇車趕回了洞庭湖。等慕贍宮見著了白秋練,听她說幾句話,念上兩首他們定情的詩作,便什麼病都沒有了。
接著他們就順利成了親,等過了三年,白秋練便生下了一個兒子,而慕家也在她的幕後操縱下,漸漸成為了富甲一方的大戶,不過這都是後話了,眼下暫且不提,而是繼續說眼下他們在酒樓中相聚一事。
白秋練有了主意,辛十三娘和辛十四娘都為她高興,沒一時,她們便識趣的告辭離開了,而林寧她很欣賞白秋練這樣的女妖,想著便是有朝一日她是白鰭豚妖的身份暴露,她也能從容處之吧。
林寧又在酒樓里呆了片刻,主要是豬籠草不把那一盅螞蚱吃完,就不肯跟著她走。
林寧哭笑不得︰“怪不得你比其他小獵犬大上那麼一圈。”那一盅中其實只有四個螞蚱,可每一個螞蚱都比豬籠草大,叫林寧看它吭吭哧哧的吃下去,都替它的胃揪心不已,不過等瞧著豬籠草吃掉第二個螞蚱後,小肚子也不見鼓起來,林寧這才稍微放了點心,就一邊喝茶一邊欣賞著不遠處洞庭湖的美景,等著豬籠草勤奮進食。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豬籠草還在吭哧吭哧。
林寧再換個角度繼續欣賞洞庭湖的美景,一搭眼就瞧見洞庭湖上出現了一艘船。這洞庭湖上多得是船,有那麼一艘並不是什麼稀奇的,只是這艘船攏共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卻沒有槳,那艘船卻很平穩的在洞庭湖上游-行著。
林寧暗自猜想起來。
再片刻那艘船就行駛到了岸邊,從船里走出來一個一瘸一拐的道士,而那艘船也變成了一根拐杖,被那道士拄在了手中。
林寧揚了揚眉。
那跛道士似乎也覺察到了林寧的目光,目光如炬地朝著她這邊看過來,便和林寧的目光相觸。林寧一時猜不出他到底是什麼身份,面上卻不顯,就只是把對方當尋常道士對待,隔空行了個問候禮。
跛道士愣了愣,竟拄著拐杖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店家將他迎了進來,听聞他是來找林寧的跟著一愣,忍不住問道︰“客官亦是來吃生螞蚱就碧螺春的?可那一盅里只有四個螞蚱,如今多一個人恐怕不夠分的。”
跛道士︰“…………??”
店家只顧著百感交集的往前走,沒注意到跛道士的一臉懵逼,等將跛道士領到林寧所在的雅間前,還在想要不要再送上來一只螞蚱來著。
跛道士想不太通,可等他進到了雅間,瞧見還在吭哧吭哧的豬籠草就隱約猜到了點什麼,便對著林寧道︰“小友好雅興。”
林寧不及說什麼,跛道士又道︰“我觀小友天庭飽滿,渾身清靈氣,小友莫不是一力鏟除了黑山老妖的拾光道長?”
林寧正色道︰“正是,敢問閣下是?”
跛道士笑道︰“我便住在這洞庭湖中,至于身份?不值一提。”可他轉瞬卻是道︰“小友師從何方神聖?竟是叫他教出小友這麼個奇葩來。”
林寧微微蹙眉。
跛道士自顧自道︰“我瞧著你分明非人,卻沒幾多妖氣,看來天賦也非同一般。”
林寧︰“!”
她從出道以來還從沒被人看穿過,沒想到在這兒遇著個高人,不過林寧也沒有驚慌,她定楮看了看並沒有惡意的跛道士,在他還要說什麼前截口道︰“您是洞庭龍王。”
跛道士︰“!”
跛道士旋即捋著胡須哈哈一笑︰“確是老龍。”
林寧心想︰‘所以這是來微服私訪來了?’
“小友甚是聰慧,也難怪有如今這般造化,”老龍王贊許道,話鋒一轉道︰“老龍有個問題想問小友。”
林寧想也不想道︰“我沒成親的念頭。”
老龍王一愣,“老龍並無女兒。”
林寧︰“…………”她可堘磠A 儆興 崮敲此擔 耆 翹跫 瓷淞耍 南氳秸獯尉谷蛔宰鞫嗲榱恕2還 狹 踅酉呂慈此擔骸襖狹 從懈鮒杜 ! br />
林寧提了一口氣。
老龍王又道︰“可惜她已嫁人了。”
林寧︰“……龍王想問我什麼問題?”
老龍王沉默片刻,在林寧猜測他想問什麼時,他一拍額頭︰“被小友那麼一打岔,老龍竟是忘了。”
林寧︰“…………”洞庭湖有這麼一位龍君,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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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在廣平府以南二百里,不如廣平府繁茂,治下多山。
林寧在經過宣城縣城後,卻沒有多做停留,直接轉道去了宣城治下的上溪村,那一黑山受害人的後人就遷居到了這上溪村。而此時距離她到廣平府已過了一天半,她本來不會在廣平府逗留那麼久的,只是遇到了洞庭湖龍君,和他多說了會兒話,那洞庭湖龍君雖然脾氣略古怪,可他修為在林寧之上,又不知活了多少歲了,在修煉一道上積累的經驗遠不是林寧能比的,和他的交談,讓林寧獲益匪淺。
再說回到上溪村,林寧到了這兒時不過下午,村人卻多沒有在田間勞作,而是里三圈外三圈的圍到了村東頭的一戶人家院外。
林寧心想︰‘我來得真巧啊。’
——這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不得了的事。
林寧在不遠處站了會兒,听村民們議論紛紛,很快便湊齊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昨天這戶人家的兒子娶親,新娘子是隔了幾里地外另一個村子的姑娘。這新媳婦進門,莊里鄉親的都來賀喜,這戶人家也擺了酒席出來,眾人簇擁著新郎孫二郎喝酒一直喝到一更多天,孫二郎受不住了說要去茅房放放水,而等他離開後,剩下還撐著的鄉里鄉親繼續喝酒。
可左等右等,也不見孫二郎回來。
本來以為孫二郎是借口去茅房,實際是回了新房,只是等鬧到了新房外,新房中卻只有新娘梅蘭娘一個人枯坐著,等著回來揭下蓋頭,而她根本就沒見新郎回來過。
大家才知道壞了,便四處尋找起孫二郎來,但到處都找遍了,就差把茅房給拆了,仍沒有找到孫二郎。那孫二郎又沒有相好的,而娶回來的梅蘭娘是十里八村中有名的賢惠人,長得不說清麗絕倫,可也是清秀可人,孫二郎對她十分滿意,一直笑得合不攏嘴,因而並不存在孫二郎對梅蘭娘不滿,而連夜逃走的可能。
那好端端的孫二郎又是怎麼不見了蹤影呢?
村民們也是眾說紛紜,而且大多都猜那孫二郎怕是招惹上了鬼怪,說不得是當時刮來一陣黑風,就將孫二郎給攝走了呢。再有他們這邊也不是沒有和鬼怪相關的傳說,更重要的是這個孫二郎從前就遇到過鬼怪,說是在山間打獵時,遇到了個吸食鹿腦髓的山怪。
尋常人見著肯定會嚇昏厥過去,但這個孫二郎卻很英勇無畏,在怪物朝他看過來時,用石頭朝那山怪用力擲去,一下子砸中了山怪的嘴。山怪像蒼鷹般大叫一聲,捂著嘴負痛逃跑了。它還吐了一些血,孫二郎在血中找到了一顆牙齒,有三寸多長,中間是彎曲的,末端是尖銳的,拿回到村中給村人看,只大家誰都說不清楚那到底是個什麼山怪。再有孫二郎的形容,他遇著的山怪也不像是山魈,就是人面長臂,黑身有毛還力大無窮的那種鬼怪。
有這件事做前提,村民們說著說著倒認為怕是那山怪回來報復了,院中孫二郎的爹娘怕也是想到了這一節,都難掩悲痛。
林寧琢磨了下,也沒將她知道的鬼怪和孫二郎遇到的這種對上號,當然也有可能是她知道的還不夠全面,畢竟這一路走來,她都遇到了好些她在書上沒見識過的“魑魅魍魎”。
而這時有村民發現了她,呼喊了一聲,其他人也就知道了。
孫二郎的爹娘在院中跟著听到後,大抵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懇請林寧幫他們尋回他們的兒子。
林寧並沒有推辭,只是她還需要再多詢問一番。
如此她很快就發覺院落中有個少年神色有異樣,他欲言又止不說,還時不時去偷瞄梅蘭娘。林寧觀察了他片刻後,才慢條斯理道︰“居士可是知道些什麼?你不妨說出來,說不得對貧道來講,便有了尋回孫居士的頭緒。”
孫父喊道︰“六郎?”
那叫六郎的少年是鄰居家的,他在眾人側目下,下意識咽了口口水,有那麼些語無倫次道︰“我,我出來放水,從門縫中瞧到孫二哥跟著孫二嫂出了門,我喊了他兩聲他都沒有應我。我,我以為我是在做夢,還有那會兒天也黑,我說不定是看錯了,反正我不太確定。”
被提及的梅蘭娘驚呼︰“我一直在新房里呆著,何曾出去過?”
六郎磕巴了下,才將話講順溜了︰“可我越想越覺得那個女子,和二嫂你長得一模一樣。”
梅蘭娘又驚又惱,她看向失蹤孫二郎的娘孫母︰“婆婆一更過時還給我送過湯飯,陪著我說了好一會兒話。我有沒有出去,婆婆該是最清楚不過的啊。”
孫母吶吶道︰“確是確是。”
林寧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