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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關心則亂, 為了安希妍的solo曲, 鄭智雍前所未有地頭痛了一陣。他自己反復揣摩思考, 又和yedang的人討論了半天, 最後才將曲目定了下來。
這一次在進行最後決策的時候,鄭智雍沒有考慮安希妍的意見,甚至沒有問過她。不是他覺得安希妍的意見沒有參考的價值,而是現在不同于半年前,《you》只是一次嘗試, 成功或失敗都無傷大雅, 這一次目的性太強,連鄭智雍都不覺得輕松,就不必給安希妍增加額外的壓力了。
如果失敗的話, 是他沒有把歌曲寫好,或者他和yedang的判斷有誤,與安希妍沒有關系。
最後定下的歌曲名字是《黎明降臨》,編曲中運用了大量的弦樂與鼓點, 唱法則偏向于吟唱,曲風夢幻又帶著厚重感——但在韓國很少見。
按yedang的制作人的話說,這種曲子應該出現在《魔戒》那樣的古典奇幻電影里。
鄭智雍︰……這還真是一條賺錢的新路呢。
但歌曲的質量很好,非常好, 這是他們的共識。他們選擇《黎明降臨》也正因如此。讓安希妍去唱歌是為了嘗試一條新路以豐富她的形象, 她的唱功雖然沒有想象中弱, 離音源大物或者實力唱將卻還有相當遠的距離。ballad固然是最容易在音源榜上取的好成績的曲風, 可是唱ballad且唱得好的人那麼多, 安希妍被拿來和他們比較可不是什麼好事情,說不準還會自曝短處,讓去《蒙面歌王》轉的那一圈成為無用功。倒不如刷一刷音樂性,就算熱度不高,安希妍加上鄭智雍的關注度,總會有人去听歌並給出評價的,得到好的口碑也不難——鄭智雍的作品反響有好有壞,但是從沒有听過歌的人說他粗制濫造。
圈粉什麼的還是指望已經到了“盡人事听天命”階段的《蒙面歌王》吧,只憑一首歌提人氣太少見了,去年《you》的音源可以說是相當好,可是三方賬戶里數字的增長,遠遠要比因為好歌帶來的那點熱度有實感。
“可以開始了嗎?”
臉色蒼白的安希妍點了點頭。
鄭智雍卻沒有讓安希妍唱,他的手都放在了耳機上,卻又停在了中途。
“你……不舒服?”他的眉毛在不知不覺間皺了起來,不久之前與安希妍的通話被記起,“沒有去醫院看嗎?”
“還沒來得及”,安希妍勉強地笑了笑,“今天能早點結束的話,我就有時間去了”。
“這是把壓力放在我頭上了啊,我盡力——你也要。”
現在還能開得出玩笑,鄭智雍也很敬佩他自己。
“前路花朵紛紛,正值燦爛青春。途經灰暗困頓,短暫一瞬。”
“停。”
鄭智雍扶著耳機,忍住將它摘下來的欲望︰“你還沒有投入。”
“對不起。”安希妍向她道歉,但沒有再解釋什麼,解釋什麼都沒有意義。
鄭智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知道安希妍現在不舒服,也知道身體不適確實會影響狀態,但是在需要克制自己的行為,以免讓任何人察覺到不對的情況下,用一個詞描述現在的他就是︰愛莫能助。
不能表現關懷,也不能放寬要求,他也不想那天通話的時候一樣給安希妍出個主意——事實上看到安希妍沒有吃止痛藥,鄭智雍心里是有一點欣慰的。他並不把這東西當洪水猛獸,鄭智雍從受傷到開始復健,中間還有好幾次手術,那段時間里面他與這類藥物打交道的次數並不少。不過,他是在無可避免的時候(疼得實在受不了)大大方方地用,不是借此逃避解決實際問題。
安希妍……不濫用是好的,可是她到底是有多忙,這都一周多了怎麼還不去看醫生?
維持表情和舉止的正常對鄭智雍來說真的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了吧”,鄭智雍還是硬不下心,他這一次說話的時候語氣變得溫柔了許多,眼神里也多了一點點懇切,“試一試?可以嗎?”
安希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力站直,想從身體里擠出幾絲元氣來︰“我盡力!”
鄭智雍沒有回答,默默地又打量了安希妍一眼。這個時節外面的氣溫並不高,但是錄音室內十分溫暖,安希妍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人,若非必要,她都是怎麼舒服怎麼來,那件厚厚的黑色毛衣看上去是夠用的。
由于不是在公眾場合,安希妍連妝都沒有化,鄭智雍很快就察覺到了她臉色的難看,也許這是原因之一,頭發則是松松地在腦後攏成一個馬尾,還有幾縷碎發在額前耷拉著。如果不是顏值在線,這形象還真像在家里和泡面電腦相親相愛了一個月以後的產物。
但鄭智雍仍然需要節制自己不要讓目光留戀太久,不是因為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安希妍即使病病歪歪、精神狀態與之前相比也不算好,鄭智雍依然能夠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一種……生命力。
拋開目的性,鄭智雍也覺得《黎明降臨》很適合安希妍——現在的她處在《上下》逆行以來最艱難的困境里,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知道安希妍與他有著相同的理解。
就是生理性疼痛實在很拖後腿……
拋開他的感情問題和為難的處境,在制作人領域還是個新手的鄭智雍對于這類情況也沒什麼經驗。
這一次錄音格外艱難。安希妍對于音樂的理解不存在問題,唱法方面鄭智雍也沒有什麼可說的,可是生理因素的影響實在太強大了,這讓雙方都很煎熬。安希妍終于唱完第一段的時候,鄭智雍居然猶豫了。
他不會是因為不忍才讓安希妍通過的吧?在劇烈腹痛的情況下,安希妍真的能夠唱好嗎?他是不相信安希妍能夠克服痛苦,還是過于相信安希妍?
“先休息一下。”鄭智雍說。他閉上眼楮,反復地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在錄音工作本身上,他理應保持客觀公正。這是對所有人的尊重。
閉上眼楮,鄭智雍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和情緒從他隱隱發疼的腦袋里一點點地清空,最終只剩下音樂,以及音樂帶來的意境。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地出了一口氣。
通過。
“可以嘗試下一段了,後面那段音量有些高,不然我們直接跳到結尾的重復……你怎麼了?”
鄭智雍一邊想著腹痛會不會影響到腹式呼吸,一邊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佝僂著身體、頭也低著的安希妍在他說話的時候試圖站直身體,卻又猛然彎下了腰,一只手捂著腹部,一只手抓著話筒的支架,緩緩地蹲了下來。
鄭智雍的手在桌子上一撐,倏地站起,正要離開座位,耳邊卻感到了微小的拉力——他的耳機還沒有摘。
這個小干擾提醒了鄭智雍,在他心里翻騰的緊張瞬間被冰凍,仿佛有一個更穩重更成熟的人格接管了他的身體,鄭智雍把耳機摘下來放在桌上,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安希妍的身邊,蹲了下來。
安希妍沒有說話,眼楮緊緊地閉著,額頭上遍布冷汗,甚至于額前的頭發都有幾縷被打濕了。鄭智雍不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靠近,但他知道,現在安希妍必須要去醫院了,立刻,馬上。
“我現在去找你的經紀人,讓他送你去醫院,錄音可以改時間,沒有關系”,鄭智雍緩慢又有些用力地說,好讓安希妍能夠听清楚,“能走嗎?”
安希妍的嘴唇微張,然而立即“嘶”地一聲,更劇烈地蜷縮起來。鄭智雍連忙伸手,托住安希妍一邊的手肘。安希妍咬緊牙關,身體慢慢地前傾,倏地反手,抓緊了鄭智雍扶她的那只手臂,她的力氣很大,抓得鄭智雍有些疼。
隔著厚厚的冬日衣物,這點疼痛不值一提,想到這意味著安希妍承受的是什麼程度的痛苦反而更令鄭智雍難受。他不禁嘆了口氣,轉頭對已經站起來但沒有走近意向的錄音師說︰“請幫我喊一下經紀人……算了,我打電話吧。”如果安希妍的經紀人沒有等在門外,讓人去找還不如打電話效率高。
鄭智雍放手機的口袋和他還能活動的那只手不在一邊,他小心翼翼地、費力地把手機拿出來,給安希妍的經紀人打了電話。
“還疼嗎?”鄭智雍的語氣既關切,又有一點點責怪,作為朋友這沒有什麼問題,反正鄭智雍是這樣默認了,“你必須要去醫院了”,他用的是陳述句。
“我知道”,安希妍終于發出了聲音,雖然抖得很厲害,與此同時,她還放開了抓著鄭智雍的那只手,“我要起來了,不要扶我”。
“我有分寸。”鄭智雍身體的重心早就轉移到了右腿上,以這個狀態生活了近十年,雖然仍然覺得不便,經驗卻也有不少了。
他小心地扶著安希妍到外間的椅子上坐下,安希妍沒有讓他承擔重量的意思,鄭智雍所做的更多是把握平衡不讓安希妍摔倒,這時候走過來搭把手的錄音師有點看不下去了,無奈地說︰“thinker怎麼也是個男人,正常行走都沒問題,不用把他看得和玻璃一樣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終于坐下的安希妍似乎稍微好了一點點,她的聲音仍然虛弱臉色也仍然難看,卻開始對外界的信息做出反應,“出去的時候,也要這個樣子才行啊”。
“為什麼?”你的經紀人背不動你就再找人,何苦自己走呢?
“我怕出現我重病的新聞”,安希妍的聲音仿佛游絲,鄭智雍卻覺得它們都在往它的耳朵里鑽,“那樣……也需要停工”。
最後是安希妍的經紀人趕到,把保姆車開到樓下以後扶著她走了上去。鄭智雍接到yedang的電話,已經是晚上的事情了。
診斷結果︰腸炎。公司上下和安希妍本人協調過後做出的決定是停工一個月,先養病。
事與願違。
鄭智雍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連電話里對方說的錄音時間過後安排之類的事都不能讓他集中注意力。確定目標,艱苦努力,因為不可抗力的因素而讓之前的付出都成為了無用功,這樣的事他在九年前經歷過,現在輪到了安希妍。雖然強度上還遠不能比,但那是因為鄭智雍太慘,不是安希妍現在的狀況有多麼溫柔。
鄭智雍沒有類似“我扛過去了你們踫到相似難關扛不過就是軟弱活該失敗”之類的傲慢,更多的時候,他會對在他之後經歷相似痛苦的人感同身受。
更何況是安希妍。
“她現在在哪里?”鄭智雍問,“醫院,還是已經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