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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明鏡這口氣斷了一半︰“沒……”
“好。”那端, 總裁似乎笑了。
駱明鏡問︰“時總的意思是……”
“我直說，想戀愛嗎？”時敏歪頭夾著電話，端著咖啡側身推開會議室門, 說，“給你時間考慮，我先開會，回聊。”
多麼直接。
連掛電話都無比直接。
駱明鏡低頭看著車筐里的玫瑰, 好半晌, 他收了電話，開始清點數量。
“七十七朵……”
查花語，喜相逢, 情場順利。
駱明鏡斜倚著槐樹，詭異沉默了一會兒，笑出了聲。
做夢一樣。
二十七年，前半段的狂傲粉身碎骨後，他一直靜悄悄活著，現實中的存在感被自己有意無意的一點點削薄, 終于磨成了習慣。他就像這間畫室, 仔細看倒也有亮眼的資本，但無人問津，于是愜意又孤獨的一個人生活著，慢慢消磨時光。
但, 前天那次意外邂逅, 像砸破平靜水面的小石子。
他被人送花了, 有人試圖進入他的生活。
還是個總裁，雖捧玫瑰，卻以霸道的直擊方式砸開了門，一只腳踏進來，說要給他時間考慮。
說不清心里什麼滋味。
只是，開心一定是有的。
這些年他雖然習慣了可有可無地和時光同行，在城市一角慢吞吞蹉跎，但心底，隱約渴望著來一位同行者，不回頭看他的過去，只和他一起把目光放到將來。
駱明鏡收不住笑，夾著七十七多紅玫瑰回了畫室，翻出花瓶，灌了清水擺在了窗台上，和昨天那兩盆藍色花球擺在了一起。
退後兩步，再看向窗台時，駱明鏡有一個可怕的預感︰不久的將來，這窗台很有可能會堆滿花。
中午淡定下廚，做飯，擺盤，吃飯，刷碗，雜事都做完，他三個月前設計的新款秋裝連衣裙到了，簽收了快遞，打開，檢查了做工，布料，一切符合要求後，駱明鏡熨燙好衣服，拉上了前後廳的隔斷簾，試穿新衣。
年前請許倩倩吃飯時，許倩倩提到市面上高個兒女生可選擇性的衣服太少，樣式少，價格貴，每到換季，買衣服對高個兒女生而言，就是一場苦戰。
“買不到心儀的衣服。”一米七七的許倩倩說，“想照著模特穿，可是錢包支撐不起，就沒有經濟實惠的……唉。”
于是，駱明鏡有了要給高個兒女孩兒做服裝的想法。
“既然是個空缺，我來填上怎麼樣？”他說。
半年時間，圖稿出來後，他摸索著銷售渠道，一家家嘗試，自己做樣品出來，試穿，推銷，最終借直播平台，慢慢有了起色。
起初，試穿的模特是許倩倩，偶然有一次，一個身高一米八三的姑娘向他咨詢合適的衣服號碼，那姑娘半夜下單，他沒辦法聯系許倩倩試號，只好自己親身上陣，沒想到一穿成名。
駱明鏡曾問過堂妹︰“會不會讓人反感？”
許倩倩道︰“大哥，你瞎啊，看不見你這唰唰漲的人氣嗎？再看看你這個銷售額。”
駱明鏡眯眼笑了，笑的跟招財貓似的︰“既然這樣……”
從此以後，第一批服裝出廠後，駱明鏡的女裝試穿成了固定環節。
認真做事一直是他的風格，駱明鏡收拾了個女妝，開了直播。
彈幕熱烈歡迎︰“終于等到了，女裝大佬本職。”
“妖精今天終于想起自己是女裝大佬了。”
“好漂亮的港式復古風！啊！！風情萬種！！”
“快開嗓子唱歌，欠我們的歌都還沒唱呢！”
“攻音攻音！等了一周了，頭都等禿了。”
“就喜歡漂亮姐姐唱男低音，擦鼻血。”
駱明鏡問︰“別急，先看衣服，衣食父母們。”
“好看好看！！”
“顏色搭配舒服。”
“衣服可以，其實說實話，長得好看的穿什麼都好看……”
“樓上大實話，他就是披麻袋也好看。”
“麻蛋，為什麼他把頭剪壞不影響顏值！”
“啊？？我來晚了嗎？漂亮姐姐上線……”
“吱——專心盯腿中。”
“我一個男的，竟然心動了……”
“活捉樓上男粉！”
“又要彎一個了233333”
駱明鏡轉了個身，讓她們看背後的效果，回頭說︰“這件最大號，假兩件，顯瘦，搭高靴就行，鞋子顏色可以隨意，都能壓住，我等會兒放配色效果圖。”
彈幕一片︰“靠！姐妹們快看他腰線！！”
“瘋狂截圖！！”
“求分享妝容教程啊大佬！”
“美到昏厥！”
駱明鏡忍不住，笑嘆︰“要求太多，晚上錄。”
“最愛看你笑！”
“媽媽，他笑起來會光……”
“嚶嚶嚶【已不會說話】”
“支持直播卸妝！”
“現在！敲碗等！！”
“口紅色號先分享一下！”
氣氛熱烈，駱明鏡調試好收音麥克，調開伴奏，輕聲道︰“好了，現在還債，給你們唱歌。”
是一舒緩的粵語歌，他唱歌輕飄飄的不費力氣，聲音干淨，低音舒服，仿佛耳邊低語。
彈幕里一邊欣賞一邊點歌。
“說真的，想听妖精的高音……”
“前面的收斂點，高音上不去就毀人設了。”
“好奇妖精的高音。”
“同好奇！”
直播間嘰里呱啦，金幣連番轟炸，彈幕消息提示叮咚叮咚響不停，這時，門口的風鈴響動，聲音細碎。
駱明鏡停住，在慢悠悠的伴奏中，撩起遮擋簾。
倒是時敏先愣，她甚少有這種明顯被震驚到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她慢慢換了表情，噙著笑，又放松下來，低聲贊道︰“很不錯。”
駱明鏡驚了一驚，關掉了伴奏。
“咳，你來了……”
鏡頭錄不到遮擋簾那頭，彈幕瘋了，狂猜是誰來了。
“看妖精那表情！”
“hhhh被班主任抓到女裝的既視感。”
“受了受了！女王攻受了！！好奇是誰來了！”
駱明鏡拉了張小椅子，客氣道︰“……你坐。”
時敏歪著頭，眼里含著別樣的笑︰“你頭？”
“自己瞎剪的。”
“有空嗎，現在？”時敏神情自然地坐了下來，接過他遞來的泡茶水，緩緩喝了一口，拿開，落下口紅印。
茶水熱氣氤氳，泡茶水，竟然也慢慢沁出了茶香。
頓了頓，駱明鏡說︰“……有。”
時敏垂眼，從懷里抽出一條灰色方巾，慢條斯理地擦拭白瓷茶杯上的口紅印。
之後，她放下茶杯，站了起來，疊好方巾，放好，說︰“走，跟我去個地方。”
她並沒有問他，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駱明鏡說︰“那……等我卸個妝換身衣服。”
“我不介意。”時敏說，“這樣挺好。”
駱明鏡也不好意思讓時敏等，他鎖好店門跟著時敏走到胡同口。
胡同口停著一輛白色卡宴。
駱明鏡猶豫了一下，不是瑪莎拉蒂，他不太確定這個是不是時敏的車，結果只這一下，時敏見了，輕笑一聲，從駕駛位繞過來，給他開了門︰“請。”
她給他開車門。
駱明鏡下意識道︰“這真是……本來應該是我給你開車門的……”
時敏微微眯起眼，自然道︰“你開心就好。”
猝不及防。
駱明鏡坐上車時，心道︰“不能這樣，她要是把男人女人該做的事都做了，那我還能做什麼？”
而店里被遺忘的直播間里，彈幕正在熱火朝天的開玩笑。
“哈哈哈哈妖精呢？要不要報警？”
“我兒就這麼跟著走了？不要我們這些衣食父母了？”
“窮鬼可能是被錢引誘走的hhhhhhh”
“喂，妖妖靈嘛？這里有人拐走女裝大佬。”
“誰呀誰呀誰呀？跟誰走的？我剛來，求科普。”
“下注下注，我賭瑪莎拉蒂總裁！”
“臥槽男的嗎？？”
“前邊的，是女！總！裁！”
“噫——[悄悄擦鼻血]好帶感。”
車開著，時敏調低了車內音樂，問︰“沒有女朋友？”
駱明鏡道︰“沒，時總早上的意思是？”
謹慎起見，他還是主動問一問比較好。
時敏沒回答，又問他︰“現階段有戀愛打算嗎？”
駱明鏡一時沉默，路口亮起紅燈。
駱明鏡微微吸口氣，問了出來︰“時總……是想包養還是……”
時敏側過臉看向他，面無表情，路燈打在車內，一半臉浸在陰影中，目光專注又危險，充滿了侵略性。
駱明鏡也看著她，任她目光踫上，停滯。
綠燈，後面的車按了喇叭。
時敏一腳踩下油門，她說︰“駱明鏡。”
“時總你說。”
“听清楚我的話。”時敏說，“我從一開始問你，問的是，想戀愛嗎？”
她慢慢笑了起來，微微挑眉︰“而不是，跟我睡。”
她的車駛離市中心，平穩快。
時敏轉頭看向他︰“我講清楚了嗎？”
窗外陰天，秋風掃落葉，可以預見，這是喪氣滿滿的一天。
房間里到處都是畫稿，昨晚情緒一團亂時，靈感噴涌，他熬夜畫了一堆設計稿。
駱明鏡隨手理好，找出拖鞋，挽起頭，抓起鬧鐘丟進了水盆里。
擠牙膏，刷牙。
抬頭看鏡子時，駱明鏡忽然愣住，面上呆滯，內心卻狂嘯︰“昨晚那算我初吻？！”
妖精先生這才反應過來，距離他失去初吻，已經十個小時了。
駱明鏡快洗完，捧著手機在畫室走來走去，他想找個人大吼一聲︰我終于吻到了姑娘的唇，然而翻遍通訊錄，也找不到能聊的人。
駱明鏡放下手機︰“算了，自己消化吧。”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作為一個風流倜儻又正直善良的帥哥，硬生生單身了二十七年才在昨晚嘗到女孩兒的嘴唇，說起來很丟人。
而且，可能因為長相太‘花心’，太不安全的原因，周圍和他有來往的人都默認他情史豐富，前女友遍地。
想起這種事情，駱明鏡剛剛因為成功送出初吻的愉悅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算了算了，吃虧是福，都過去了。”
他系上圍裙，拉開門簾，開門掃落葉。
因為天氣的原因，門外一片昏黃，火紅色的玫瑰格外亮眼。數量比昨天還要多，玫瑰們擁擠著，邊緣從車框溢出來，堆成了玫瑰小山。
駱明鏡哭笑不得︰“典型的追女孩啊……”
不知道總裁能堅持送幾天，駱明鏡大概算了價格，心道︰“心疼錢。”
“哥！”許倩倩來了，她看到駱明鏡懷里的玫瑰花，眼神直，“誰送你的花。”
“朋友。”
許倩倩心直口快︰“昨晚要包養你的朋友？”
這丫頭。
駱明鏡冷笑，他下巴抬了抬，示意許倩倩幫他拿掃帚，自己則抱著玫瑰回了畫室，並且撂下一句話︰“掃完進來。”
許倩倩掃了兩下，忽然意識到不對，扔了掃帚跑進去算賬︰“我是老許家唯一的女兒，家中的掌上明珠！是你駱明鏡唯一的妹妹——雖然只是堂兄妹，但你身為哥哥，不僅不把我捧在手掌心，還要讓我當灰姑娘掃地！”
駱明鏡戴上眼鏡，慢悠悠修剪花枝︰“妹妹，戲太多，省省吧。”
“我擔心你才來的……”許倩倩坐了下來，說道，“不然我能一大早從溫暖的被窩里鑽出來，又是地鐵又是公交的跑來看你嗎？跟我說說嘛。”
她拿出手機，翻出一條微博︰“昨天擔心死了，我翻了一晚上微博，才搞明白怎麼回事。”
是直播錄屏。
——漲姿勢，原來三流小網紅們是這麼跟金主爸爸談價格的[視頻]。
許倩倩調大了聲音，駱明鏡听到自己的聲音從視頻里傳來。
“包養的話……有錢……你……開價多少……多少錢……”
視頻一直是黑屏狀態，隱約能看到外間畫室的光，只有短短兩分鐘，能听清的也就這幾句，其他的聲音不太清晰，內容听不到，但可以听出的，是有兩個人正在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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