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秋風在半空中打著旋兒,帶著幾片落葉,整個樹林顯得格外蕭瑟。
那些仍舊掛在樹上,沒有落下來的秋葉,有的泛黃,有的發紅。
泛黃顯得頹痞,發紅如同染血。
這樣的環境中,一切看起來似乎都有些不一樣,蕭瑟,便是這種情況最好的描述。
空氣中凝結著一股甜腥味兒,趙普的鼻子怒了怒,臉上卻不好流露出什麼表情,剩下的那三位都是練家子。
他們顯然要比自己早就察覺出來前方的情況,然而他們都要繼續前進,趙普自然也沒有阻攔的道理了。
看著前方地面上沾泥的枯葉,趙普終于察覺,這地方秋季干冷,就沒有下雨,地上流淌的,分明不是雨水,而是血漿。
“小心了。”
率先說話的,不是趙普這個誠惶誠恐的文人,也不是趙普身邊的左膀右臂——俊哥兒和彘奴。
而是身為階下囚的那個獨眼獨臂的程安。
程安剛要動作的時候是在剛出密道的洞口,被俊哥兒反手扣下了那只胳膊,只留下了半截的胳膊在空中揮舞,一副老成的樣子說道,“小心了,你們怕是……都要喪命于此了。”
彘奴一向呆愣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觸目驚心的驚愕質感,對著俊哥兒低聲道,“這里的事情交給我,你只需要帶著少主盡快跑走就好。”
“你……”彘奴根本容不得俊哥兒發問,直接闊步離開,往趙普反方向逃竄而去。
彘奴的身影匆匆,趙普看在眼中自然也知道彘奴的意圖,被俊哥兒拉著就要離開。
程安卻是冷哼一聲,“哼,這狗腿子過了這麼多年也沒有半點長進,當真以為我們當家還是當年那副樣子?一樣的計謀可以讓我們當家上當兩次?”
程安的聲音中似乎無所畏懼,對著趙普和俊哥兒,即便明知道俊哥兒的武功在她之上,仍然是直言不諱。
這倒沒什麼,不過俊哥兒的臉卻是難看的很,“少說廢話,崔亮在哪?快帶我們去就是了。”
“要找崔亮也容易。”說著,程安對著半空中吹了一個口哨。
不料那彘奴猛地回頭,朝著趙普的方向跑來。
本身就還沒有走遠的彘奴此時眼中盡是憤恨,“安子……你……”
“我說了,我從來就不是你這等狗腿子的人,要殺要剮隨你。”程安的脖子似乎是鐵石坐的一般,竟然也不怕砍的挺了挺。
彘奴手中的刀尖發顫,明明已經滴在了程安的脖子上面,卻還是一撒手,整個刀都落了下來。
“程安,你狠啊。”彘奴的眼中似乎閃現著一抹淚意。
安子揮舞著獨臂的時候,神情似乎是有些得意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看著趙普,“你不是說,你想找崔亮麼?放心,崔亮那家伙很快就來。”
趙普有些皺著眉頭,如果崔亮是真正的幕後指使,又怎麼會在尚未有勝算逃脫的情況下就來找俊哥兒?
這不是自投死路麼?
那程安似乎看出了趙普眼中的不解,一副大笑的樣子說道,“沒事,黃泉路上還有你陪崔亮那等小人,根本就不用擔心。”
“崔亮也要死?”
程安啐了一口,濃痰入土帶著剛被俊哥兒雷了一拳的血絲,“崔亮那種家伙,你看不上,我們幫中自然更是看不上,留著他的性命,是因為他還有用,殺了他的性命,這才是我們這些人身上的江湖氣。”
“你不喜歡崔亮,為何要找他合作?”趙普眉目中大有不解的神。
“忍辱負重,味的就是今時今日,看你一副對崔亮不滿的樣子,說句實話,我還是挺欣賞你的。”那家伙咋舌,“可惜啊,就是死的早點,待會兒就要成為我們二當家的刀下亡魂了。”
崔亮在兩房眼中,自然都是死有余辜的,然而趙普卻並不是。
程安看趙普,似乎神情中有幾分憐憫,“其實,你都用不著我們二當家動手,只需要繼續將你那個叫彘奴的家伙留在身邊,用不了多久,這狗家伙自然會勾結外人殺了你。這就是他一貫的作風!!”
“……”彘奴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還是閉上了嘴。
“我不知道你怎麼想。”趙普淡淡道,“總歸我覺得若是身邊奴僕,怕是武比不過俊哥兒,論起忠,卻是怎麼也比不過彘奴的。”
安子的眼中一亮,饒有興致的看著趙普,就像是一個老爺子在逗弄一個尚未成年的小娃娃一樣,聲音輕蔑,語氣調侃,“怎的?那只會叫你死了都不知道誰是真正在背後捅刀子的人 。”
趙普搖搖頭,不再繼續辯解,回頭看了彘奴一眼,眼中全是慢慢的信任。
對于彘奴這個人,趙普的印象始終是一個如山的背脊,任勞任怨的樣子。
趙普身邊有什麼消息,論起快速,一定會先找到俊哥兒,論起牢靠一定會先想到彘奴。
足可見彘奴對于趙普的重要性。
然而今天卻是來了彘奴的舊相識,對彘奴陰陽怪氣兒的樣子倒是顯得彘奴很是奸詐。
趙普自認學識淺薄,或許趙普會認不清彘奴的本來樣子,可是自己還有個師父,這彘奴可是一早韓老就已經認定了的人,決計錯不了。
只是不知道,這二者之間究竟是何等的心結才會糾纏到這種地步,仍舊是沒有半點松口的痕跡。
俊哥兒可不吃這一套,對程安吹口哨這一事情本就萬分氣急敗壞,一見程安說話又是如此輕佻,手上猛地一攢起了拳頭,臉上的肌肉抽了抽,連忙朝著對方的悲傷雷區。
“ ……”
樹林中,除了一些嘩嘩作響的樹葉,便只剩下了俊哥兒手上的勁力,和帶來的拳風,狠狠地打在了程安的背上,讓程安整個人都往前邁了一大步。
本就驟然失去手臂保持平穩有些困難,這一擊之下,居然還倒在了地上,帶血的牙齒送口中滾落出來,程安也只是笑笑,並未有露出太多的表情,冷冷道,“小哥兒,看來火氣很大𥣞C坑斜臼戮涂斕鬩壞渡繃宋搖N儀樵桿澇諞桓穌嬲 母呤質種校 膊輝桿澇諞桓黽偃始僖宓男∪聳擲鎩! br />
兩人說話間,一副正義凌然的樣子,到時讓趙普有些欽佩。
“俊哥兒……”彘奴一副不解的樣子,急忙上來奪刀,看那神情,絕對是裝不出來的關切。
彘奴勸開俊哥兒,連忙將那獨眼獨臂的程安扶了起來。
“安子……你沒事?”對著程安說話的時候,程安卻是下意識的閃了閃神,並不領情,冷哼一聲道,“若是你今天親手殺了我,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我不會殺你,也不會讓別人殺你。”彘奴的神情很是篤定,篤定得就連冷冰冰的程安也是心中一暖,臉上的神情又是無限的糾結。
“你殺不得,不見得別人殺不得。”說著,便是一道凌厲的刀風,從不遠處急速襲來,彘奴一愣神,下意識就要去保護趙普,卻沒想到,那一刀竟然不是沖著趙普也不是沖著他自己和俊哥兒,反而是對著那個程安大刀闊斧的砍去。
僅僅一刀,地上便閃現出來一刀不小的裂痕,隨之而來的,則是被劈成了兩半的程安,生生的倒了下來。
就在臨死之前,這人的眼中還有一抹震驚。
看那架勢,似乎他也不知道,會有人來殺了他似的。
“程安有什麼錯?你為何要殺他?”彘奴剛才站的並沒有多遠,臉上的血還是熱的,正是剛才程安身上見了上來的。
彘奴一副淡定的樣子看著前方,嘴上的笑意卻是淡了幾分,“二當家,你還是那般手下無情。”
“休要叫我二當家。”樹林中,似乎有聲音回蕩,如同空谷之中一般,顯得格外的幽靜而又冗長,“幫中就是家,現在被你害的連個幫都沒有了,何以為家?”
說著,便是一個提著大刀,托著身旁一個木棍,往前一瘸一拐的老人經過,這人頭發花白臉上的青筋暴起。
在這種少有人來的地方,趙普自然知道,這樣的輕視過來的,自然是那個二當家無疑。
“怎的……”彘奴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怎的變成了這副模樣了。”
只見那二當家倚在長木桿上,長木桿凌空而立,這人身姿卻是自如,如同背後什麼釘在了地上似的,身上一副悠閑的樣子,臉上卻是面目猙獰,青筋暴起,“還不都是因為你?如今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樣了?”
說著,二當家忽然從木桿上面起身,一副發瘋似的顫抖著說道,“你看看我現在,整個人人不人,鬼不鬼的,哪里還有半點的人樣子?”
彘奴見狀也難免心頭一陣酸楚,差點就要掉下淚來。
“二哥……”
聲音似乎哽咽在喉嚨里,不願意輕易傾吐出來似的。
那二當家的臉上卻是跟我給憤怒,“哼……沒良心的東西?當初害我的時候可以大刀闊斧,六親不認?如今卻又裝什麼好人?我不管是誰,只要是在你身邊的,哪怕他是人是鬼,我都殺!殺光了他們!!”
說著,便是從木桿上面徹底的站了出來,手中的長刀拖地,帶起的沙塵無數,還有些冒火星的熾熱感,顯得很是激動,渾身上下都止不住的顫抖。
蔓延帶著十足的殺意,看著彘奴的樣子,便不住的往前奔來。
“二哥……我無意與你相爭。”彘奴說著,身形往後閃了閃。
那二當家哪里肯相擾?
“我找你找了這麼多年,為的還不過就是你這一條性命?若是我今日不除你,來日哪里還有機會去殺了你?”二當家說著,老眼頓時有些朦朧氤氳,“彘奴,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二哥……”
彘奴的手腳沒亂,只是嘴上成了兩片緊抿著的,不斷的顫抖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可怖。
“我今日到情願是二哥輕易了結了我。”彘奴滿臉誠摯的說道,“只要二哥能夠放過我身旁的這兩個兄弟,說什麼的都是好說的。”
“他們?”二當家冷哼一聲,“他們肯定都是北域的家伙,再說,你幼時我事事依你終究釀成了大禍,幫中數百個幫眾,全都死于你一人之手,彘奴……這份仇,我不能不報,今日,他們也都不能苟活!我也要你常常這生不如死的滋味。”
二當家說話的時候,似乎要聲淚俱下似的,總歸是止不住的激動。
手中的大刀再次揮舞了一番,彘奴對于自己的性命還是很相惜的。
看這人不對,稍稍一縱身,旋即離地數米,這二當家看在眼里,手上的招子卻是連綿不絕,“看來你這些年的狗腿子當得不錯,竟然在功力尚還有些長進了。”
趙普冷冷的看呵,這話雖然說的不中听,但是也可以判斷出來,彘奴現在的功夫,雖然大福分都是原先學習的,可是總歸還是少不了自己的師傅傳了一些。
雖然韓老不會功夫,可是不代表韓老不知道功夫,總歸看這些招式除了幾個個別的意外,這連個人實用的幾乎都是同一路數,除了一個腿腳稍稍好些,另一個腿腳稍稍差一些的,似乎也沒有太過差異。
總歸是這麼一個平衡的樣子的。
趙普看著面前的這兩人爭斗不休,頓時想到若是這兩人能夠化干戈為玉帛,那該多好。
可惜不知道,這兩人身上究竟有何種隔閡,竟然會如此親信間打斗了起來。
趙普看在眼里,卻始終沒有出生。
倒是俊哥兒活像個機靈似的,腳下像蛇一樣往前緩慢而又不失穩妥的滑動,看似沒有什麼大動作,卻還全在等著那一刻。
沖擊的速度才是最強大的。
“俊哥兒……別……”說話的,正是彘奴,兩人在打斗不休的時候,彘奴用余光看見了俊哥兒的動作,懂得俊哥兒要做的事情,竟然也攔了下來了。
趙普看在眼中,總覺得有些不妥。
那二當家的卻沒有彘奴這干心腸,手上的勁力一足,登時打飛了彘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