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 先是王熙鳳如願誕下賈璉的嫡長子, 賈赦開心的為其取名賈茁, 希望這個孩子茁壯成長,數月後, 李紈生下了賈珠的遺腹子, 老太太王夫人看都未曾看一眼,賈政倒是勉強給了個名字賈蘭。月子都沒做, 李紈便帶著賈蘭緊守門戶,過起了寡居的生活。
一日, 迎春帶著丫鬟去後院看望賈茁, 丫鬟殷勤的為迎春搭起門簾。
“嫂子和茁兒可在?”迎春問門前的站著的順兒。
“迎春來了,快進來。”不等順兒回答, 王熙鳳爽利的聲音從屋中傳了出來。
“來了。”迎春答應一聲, 邁步直接往內室走。
穿過廳堂,走過一扇屏風,便到了內室,只見王熙鳳隨意的穿著一件衣裳,懷中抱著茁兒正在哄著。
“一直盼著你來和茁兒玩,可總算是將你給盼來了,平兒,還不給大姑娘端茶來。”王熙鳳打趣。
“哎。”平兒答應一聲,放下手中的東西去了外間。
姑嫂之間帶著親切和和睦。
“還不是想著嫂子你一直在忙, 怕打擾到嫂子。”迎春笑著你說道。
“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 家里的這些事用不了一盞茶的時間就能料理清了, 何況,你若是要來,再忙我也樂意。”王熙鳳笑呵呵的道,如今夫妻和睦,又因為李紈的退出,王熙鳳成了掌家大奶奶,可算是春風得意。
“茁兒怎麼了?眼楮上還掛著淚珠子呢!”迎春好奇的問道。
胖胖的娃娃穿著大紅色的衣裳,項上帶著銀鎖,兩只胖嘟嘟像蓮藕般的胳膊上帶著兩個銀鐲子,可惜,胖娃娃睫毛上掛著未干的淚珠子。
“這小子,也不知道脾氣像了誰,氣性也太大了,知道他餓了,只是奶娘來晚了一步,便止不住的哭啼。”鳳姐笑著點了點茁兒的小鼻子。
原本睜著兩個大眼楮看向迎春的茁兒眼楮移到了鳳姐身上。
“小孩子大約是餓不得吧!”迎春說道,“咦,有根頭發。”迎春從茁兒手心中拿出一根脫落的長頭發。
“是我的,人都說小孩子認人的時候母親要脫一次頭發,果然,這幾天弄得各處都是脫發。”鳳姐笑著抱怨。
“嫂子你開心的嘴巴都要合不攏了!”迎春打趣。
“那是!”鳳姐一點都不謙虛的說道。
“姑娘,喝茶。”平兒端著茶碗進來。
“好。”迎春客氣的接過茶,見平兒又開始整理桌上的金銀等物。
“嫂子在整理嫁妝嗎?怎麼桌上放著那麼多貴重東西?”迎春好奇的問道。
“嗯,整理一下現銀,看有多少,然後拿去做生意,也給茁兒攢點錢。”
“嫂子找到了什麼賺錢營生?”迎春疑惑。
“哪有什麼好營生?听說可以將錢借給有需要的人,到期後多歸還一份利錢。”鳳姐不在意的說道。
“放利錢?”迎春驚呼,手中的茶碗沒有拿穩摔碎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王熙鳳被嚇了一跳,眼也不眨的看向失態的迎春。
“嫂子,你實話實說,這是剛打算放利錢還是已經放過幾次了?”迎春小臉嚴肅的問道。
王熙鳳平兒等都意識到這里面-怕是有問題,鳳姐趕緊說道,“我才剛剛听說可以放利子錢,才開始準備銀兩,還沒來得及放,可是有什麼不妥?”
“不妥?是有大大的不妥,刑律中有規定,一旦發現往外放利,會被嚴懲,輕者杖二百,重者杖二百,徒三千里。更何況。往外放利,這可是損陰德事,怕是有報應呢!”迎春不介意將事情往重里說。
原本她以為紅樓中王熙鳳往外放利是因為榮國府財政赤字、寅吃卯糧,現如今因為賈赦早早的插手,榮國府財政方面沒出什麼問題,管家的鳳姐應該也不會想到放利錢,誰知,事情還是發生了。
“損陰德?”王熙鳳被嚇了一跳。
“不然你打听打听放利錢的人可得了什麼報應沒?”迎春不客氣的說道。
果然,這話一說,王熙鳳臉色突變。
“是誰讓嫂子放利錢的?”迎春好奇的問道。
迎春這一問,讓王熙鳳更是咬碎了一口牙,“沒人讓我放利,只是我無意間告訴我放利很賺錢。”
王熙鳳這麼一說,迎春就猜到誰了,“嫂子只要還沒來得及往外放就好,或許告訴嫂子放利很賺錢的人也不知道這東西違法又損陰德。”
迎春這話一听就是安慰人的,太不走線了。
“哼!”王熙鳳冷笑一聲,不知道,怎麼可能?是知道這東西損陰德才告訴她的吧!自己遭了報應又來禍害她,還愣說人克夫,讓她說,人就是被她干這事害死的。
原本覺得可以相安無事,是她傻!
話說自從賈珠去世之後,賈政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寶玉身上,畢竟這是他碩果僅存的唯一嫡子了,自然,他也格外的關注寶玉的功課。
這一日,也不知是有人特意提醒還是怎麼的,賈政興起了考察寶玉功課的心思,又因為身邊的奴才建言,遂親自去了寶玉房中。
不巧,寶玉正在吃丫鬟嘴上的口紅,賈政立馬就想起抓周時寶玉抓到胭脂的事,一口血堵在嗓子中,二話不說提起寶玉去了書房。
等到了地方,拿起竹條就開始抽寶玉的屁.股。
寶玉雖是個男子,但自小被老太太千嬌百寵的長大,一句重話都沒有說過,那受過這等苦楚,立馬哭嚎起來。
得到消息的老太太和王夫人趕緊趕到書房阻攔賈政,但因為通風報信的丫鬟慢了一步,寶玉早被打了個屁.股開花。
老太太抱著寶玉只罵賈政不孝。
王夫人拉著寶玉喊命根子,只道若是寶玉有個三長兩短,她也不活了。
賈政被氣的只罵賈寶玉是個孽障,偏偏這時候,寶玉因為哭的太狠撅了過去。
一時間,二房是人仰馬翻。
得到消息的鳳姐嘴角勾起一個快意的笑容,且懂得了一個道理,別人若是算計你,那二話別說,直往她心窩子上捅就對了。
寶玉挨打還沒過去幾天,賈赦就通知大房的所有主子在書房上課。
是的,所有主子,上到賈赦邢夫人,下到賈璉王熙鳳迎春賈琮,排排坐在書房中。
上首站著一個老先生,六七十歲的老人,胡子花白。
這也是因為學生當中有女眷,才請了一個年齡特別大的,也好不用避嫌。
據說,這位先生曾是京中有名的狀師,哪怕現在年紀大了精力不足,也仍然讓很多告狀的人趨之若鶩。
賈家本是請不到如此厲害的狀師的,但奈何此人好古畫,于是賈赦狠心送出去一封珍藏的古畫,才將人請了來,並且達成協議,要將我朝所有的刑律都要講完。
花了這麼大的代價請來的老師,賈赦哪舍得浪費,因此要求大房所有的主子都要來听講。
對此,迎春是驚喜的,她雖然特意找來了我朝的律例研讀,但終究只是書面上的內容,很淺顯,也有著很多疑問無人解答。
只是,迎春忍不住看了一眼王熙鳳,前幾天王熙鳳房中才出了放利錢的時,今日就請人來將刑律,希望王熙鳳不要因此記恨她才好。
王熙鳳正好看見迎春望過來的眼神,對視間,王熙鳳眼中是感激,而無迎春猜測的記恨,鳳辣子果然是鳳辣子,知道好歹。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老先生捋了捋胡子開口道,“先講我朝刑律,賊盜篇,第一罪,謀反大逆,‘凡謀反及大逆,但共謀者、不分首從、皆凌遲處死。祖父、父子、孫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異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異、年十六以上、不論篤疾廢疾、皆斬。其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姊妹、若子之妻妾、給付功臣之家為奴。財產入官。若女許嫁已定、歸其夫、子孫過房與人、及聘妻未成者、俱不追坐。知情故縱隱藏者、斬。有能捕獲者、民授以民官。軍授以軍職。仍將犯人財產、全給充賞。知而首告、官為捕獲者、止給財產。不首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
老先生念完一段,看了看在座的眾人,道,“這里謀反和大逆指的是危及社稷,毀宗廟,山陵、宮闕……”
第一狀師講課果然不同,書中刑律和現實中的實例相結合,引人入勝又讓眾人听的透徹。
作為曾經的三好學生,迎春提起筆,將自己理解和先生講的不一樣的地方一一標出。
時間就在大房眾人學習律法中過去,轉眼,又是一年的大選之時。
元春今年已經十八歲了,早就過了大選的年齡,只是老太太到底是不甘心荒廢十多年的培養,因此花費了許多銀子,愣是將元春的名字報了上去。
不同于當年,今年參選的元春風外低調,正當元春準備妥當一切的時候,卻听宮中又有旨意傳出來,說是聖上體恤,特免了今年的選秀。
于是,十八歲的元春再次傻眼了!回過神來,元春奔至房中哭成了個淚人。
老太太手顫顫的長嘆道,“命,都是命啊!”
仿佛那一年說元春正月初一出生,命好的人不是她似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