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爺來了, 大夫來了, 穩婆也來了,但三太太還是難產了。
血水一盆盆的往外端, 而產房中正在生產的三太太卻悄無聲息,只听得到穩婆和三老爺的聲音。
穩婆以產房污穢, 要求三老爺去屋外等,可三老爺仿若沒听見似的, 握著三太太的手跪倒在三太太身邊不動。
當穩婆問保大人還是小孩的時候, 三老爺眼神都不閃的道“保大人。”
天邊的晚霞紅的像血染過一樣,產房中毫無動靜,榮國府中二房一系的人不曾來梨香院等消息,大房邢夫人見老太太的態度,也不曾來梨香院。
忽然, 微弱的像是小貓叫聲的嬰兒哭聲傳了出來, 眾人還來不及高興,就听穩婆驚慌道,“不好了, 三太太大出血。”
瞬間, 眾人驚慌、忙碌開了。
大夫開的藥才剛剛給人喂下去,還不等藥發揮效用, 三太太已經沒了聲息。
第一次, 迎春淚流滿面!
“姑娘, 別哭了, 你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許嬤嬤抱著迎春安慰。
“這是為什麼呢?”迎春問道,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問什麼,明明那麼幸福的一家人,轉眼間家就破了。
“為什麼不等生下孩子再來榮國府呢?”迎春哭道,榮國府就是個是非之地。
“是我害了她。”沙啞的聲音響起,三老爺踉踉蹌蹌的走了出來,“是啊,為什麼要來榮國府呢,因為不來榮國府我就會背上不孝的惡名,我這麼多年的奮斗就會化作一場空,是我害了她!”
“不是。”迎春搖頭,三太太沒有錯,三老爺也沒有錯,錯的是傷害她們的人。
“大姑娘的恩情我記在心中,這輩子能還就還,還不了下輩子也不會忘記,只是,我這里還有事處理,就不親送大姑娘離開了。”原本悲痛的三老爺突然詭異的平靜了下來。
“是,三叔多保重。”
隨著迎春的離開,梨香院的門就那樣關了起來,一副拒絕與外面溝通的樣子。
迎春猜想,看三叔的樣子,應該會仔細的審問三嬸出事的經過,到時候,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回到自己屋里的迎春有些心緒難平,外面刮起了大風,不過一會,大雨便傾盆而下,慢慢的大雨又轉為小雨。
這一晚,迎春不時的被噩夢驚醒,天亮時,兩個黑眼圈掛在臉上,滿臉的疲憊。
這時,老太太身邊的丫鬟來找迎春。
迎春臉色不好的猜想,是不是老太太終于打算處理三太太一事?因為她昨晚在場,所以想要提前對一下口供將寶玉摘出來。
當然,還有元春一事,當時因為三太太的丫鬟沖撞了寶玉被元春著人拿住,耽誤了給三太太請大夫的時間。不管大夫當時到場後能不能救回三太太,但耽誤請大夫,怨上元春也是應該。
“大姑娘。”見迎春遲遲沒有反應,許嬤嬤提醒道。
“讓她進來。迎春回神後說道。
“是”
迎春話落,就有一個十五六歲,穿著水綠色長裙、姿容不錯的丫鬟走了進來。
“奴婢請姑娘安。”來人臉帶笑容、客氣的說道。
“什麼事?”迎春有些不耐的問道。
來人仿若感覺不到迎春的不悅似的,臉上的笑都沒有變一下,這就是賈赦發威後帶給大房的改變。
“姑娘,是這樣的,今日是大姑娘入宮選秀的大日子,老太太說,大姑娘這一去,以後怕是要見不著了,因此讓府上的眾人送一送大姑娘,也當是和大姑娘告別。”丫鬟笑眯眯的解釋道,她很聰慧的將二房和大房關于“大姑娘”這事的計較模糊處理了。
迎春皺了皺眉頭,竟不是處理三太太的事?三太太因她們喪命,她們今日竟然若無其事的要去入宮選秀,這是不將三太太的命當命是嗎?
讓府中眾人送元春去選秀?據迎春所知,選秀結束後秀女們也會被送回家待嫁的,怎麼就成了沒有見面的機會了?老太太這莫不是讓全府的人為元春做臉,也在府上揚一揚她的威風,畢竟元春是由她教導長大的,且元春的前程,好像也是老太太托關系走的。
托了關系,但事實未定,這個時候張揚,也未免太輕狂了!怪不得賈赦說府上有鬧心的事要出去躲一躲呢!果真是讓人鬧心!
在三太太去世的時候罪魁禍首就這樣張狂,是太不將人命當回事了吧?還是說心已經徹底黑透了?
這時,許嬤嬤上前,悄悄的在迎春耳邊說道,“昨日梨香院封了大門,三太太去世的消息竟是一絲都沒有露出來。”
迎春猛地睜大了眼楮,竟是如此嗎?所以說元春她們不知道三太太去世的事情,可是從昨日三老爺的行為來看,他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三老爺是不是在準備什麼大招?
迎春突然就變得有精神了,她真的很想去送一送元春,也期待三老爺的表現。
但願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天空似乎被水洗刷過,格外的干淨。
看著大門外蹲坐著的兩只獅子,迎春突然想起文中所言,只有大門口的兩只獅子是干淨的。
大門邊,元春穿上了一件嫩粉色的長裙,拿掉了頭上珍貴的首飾,帶了幾朵簡單的絹花,比往日里少了幾分富貴多了幾分少女感。
“老太太,太太您們回去吧,元春此去必定不負老太太所望,不辱我榮國府的聲名。”元春壯志凌雲,眼中盛滿了野心。
“元春,宮中不比家中,你此去定要謹言慎行,你的前程……你心中也是有數的,不可過于拔尖。”老太太不放心的囑咐道,聖上年齡大了,且已經立了太子,宮中並不是個好去處。
而沒有嫡子的太子府,才是老太太和元春的目標。
“是,元春銘記老太太教誨,也銘記老太太為我前途奔波的勞累。”元春。
“元春。你……務必要安好。”王夫人強自說道,臨到女兒離開,總歸是不舍。
“是,太太放心。”元春說道,她此去,必要讓家中以她為榮,元春暗暗發誓。
之後,元春看著賈珠道,“兄長,家中就托付給你了!”
“妹妹放心!”
“寶玉,一定要听老太太的話。”元春又道。
寶玉懵懂的點了點頭。
元春這才看向邢夫人和迎春等人,禮節性的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道上,停著專門用于接入選秀女的驢車和負責此的小官吏,而這種待遇,是只有京中有爵位的人家才有的殊榮。
走到車前,元春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眾人,一只腳剛剛登上腳蹬,就被迫停止了。
“慢著。”一個男聲喝道。
眾人抬眼望去,就見三老爺一身孝服的緩步走了過來。
這一下子,老太太、王夫人和元春可以說是臉色巨變。
就連駕車的小官吏也是臉色巨變,心中驚疑不定。
老太太先發制人的怒喝道,“老三,你是想要做什麼?發瘋了不成?還不回去。”
同時,老太太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依稀間,她想起了昨日元春給她說的,老三的媳婦好像是小產了,不過就是小產,至于嗎?老山這是不是想要將髒水往元春身上潑?還是說,老三想要借此機會要挾她什麼?
三老爺不做理會的繼續往前走。
老太太大驚,這秀女的選拔從出榮國府的大門可就開始了,接秀女的官吏定會一五一十的將秀女的表現匯報上去。
她雖然花了巨大的代價托人安排好了元春的去處,但這也要元春自己的表現能說得過去,不然挨不到最終局就被打下來,那再多的謀劃也是枉然。
想一想老三一家入京來最大的目的,老太太突然開口暗示道,“老三,昨兒個不是說好分家的事嗎?你不去收拾房子來這里做什麼?”
老太太最終退讓的說道,雖然不將老三分出去搓圓捏扁老三一家由她說了算,但老三隨了他姨娘是個奸猾的,總是借著在京外任職的機會逃避不來榮國府,讓她無法掌控三房,也讓老三這個庶子活了下來。
事到如今她必須做出取舍,用老三一房的自由來交換老三不在這個關鍵時刻搗亂很劃算,畢竟什麼都沒有元春入宮參選一事重要。
等元春的事情落定,她有的是機會收拾老三一家。
三老爺的表情更多了幾分悲憤,“分家”是多麼誘惑人的承諾,為了分家他找機會平調入京,更是花了大半的積蓄打點賈家的宗族,就盼著事成之後他們小兩口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再生一個女兒或者是兒子,人生也就滿足了。
他的妻子為了幫他達成這個目的,懷著身孕為他在榮國府忍受老太太的磋磨。
若是事真的成了,這所有吃過的苦也就值了!
可是,他們得到了什麼?他的愛妻被榮國府二房的子女推倒小產,最後大出血而亡,就給他留下一個天生體弱的女兒。
沒有了相伴十多年的愛妻,他的家,也就散了!這個時候卻來說什麼分家,分家,呵!人都死了分家有什麼用?
他們一家家破人亡,仇敵卻想要入宮選秀,然後一步登天?想得美!要不是顧忌著女兒,今日他勢必要拿刀砍死她們給愛妻陪葬!
不過不急,慢慢來,今日就讓他斷了她們的青雲之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