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色的繡雲紋衣角,若是沒有記錯,老爺應該正好就有這麼一件衣服吧!
聖人都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迎春這人從來都不是個不計前嫌的,對方若是打上她一拳,她一定要還上兩拳才肯罷休。
迎春抱住管姨娘的腿“啪嗒”一聲就坐在了地上。
“迎春,這是怎麼了?”嚇了一跳的管氏焦急的問道。
“姨娘,我腿疼,站不住了。”迎春的眼神一直不曾往門口看。
“腿疼?快,青雀快抱著迎春,青雁你去喊大夫。”管姨娘快速而焦急吩咐。
此時此刻她完全忘記了這是在太太的院中,而在太太院中喊大夫,只要大夫查出些什麼,丟的絕對是太太的人。
還不等青雀將迎春抱起,賈赦快步沖了過來,他一把抱起迎春,沖身邊的人怒道,“還不去請太醫。”
管氏和迎春是沒有資格喊太醫的,但身有爵位的賈赦絕對可以。
此時賈赦的心情可以說是暴怒的,自從邢氏入門之後,他雖然沒有對邢氏一心一意,但也是敬重有加,就盼著夫妻和睦呢!
可看看邢氏是如何回報他的,才剛剛入門,就急急的將她的陪嫁丫鬟嫁給了他身邊的王善保,這不單是想要在他身邊插人手,更是防止他染指她的陪嫁丫鬟呢!
不過就是個中等身姿的丫鬟,卻如此防備他,當他是色中餓鬼不成?
更過分的是,她明晃晃的將屠刀伸向了他的妾室,打壓莫氏,刁難向氏,磋磨管氏,一樁樁一件件的,她想干什麼?難不成要將他身邊的妾室都打發干淨了她才滿意?
管氏身懷六甲,可她不但讓管氏伺候她早起梳洗,打簾子布菜,更是借著立規矩讓管氏久站,這是不折騰掉管氏腹中的孩兒不死心是吧?
他給她機會,盼著她改,可是看看他看到了什麼,從磋磨管氏,惡意滿滿的對管氏腹中的胎兒,到今天發展到虐待兩歲的孩子,她的心腸怎麼這麼狠毒呢?
今日針對迎春,明日是不是連璉兒都不肯放過了?
當初找了個善管家的厲害媳婦,可今日才知道,這媳婦未免也太“厲害”了!
所以今日,他這麼生氣不單單是迎春和管氏被如此對待,而是所有的矛盾都集合到了一起,今日的事情不過就是引爆的導火線罷了!
等迎春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在賈赦的懷里了。
兩歲多不到三歲的身體,輕輕的體重,誰都能輕而易舉的抱起來。
迎春的眼神剛開始的時候有些懵,等反應過來抱著她的是賈赦之後,嘴一撇,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老爺,迎春腿疼。”迎春抱著賈赦的脖子哭道。
這是賈赦第一次被小孩這樣抱住脖子,尤其是他能感覺到迎春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在了他的肩膀上,熱熱的,也讓他心中的火氣更旺盛了。
他抬起頭不善的看了一眼邢氏的房間,這才大踏步的抱著迎春往廂房走去。
屋子中,一個婦人打扮的年輕少婦臉色不好的快步往里間走去。
“太太,太太不好了!”少婦邊走邊道。
“什麼不好了,我好的很,還不住嘴。”邢氏呵斥道。
邢氏是個厲害的,因此少婦被一呵斥立馬就條件反射的閉上了嘴。
邢氏這才轉過來頭,從桌上的梳妝盒中拿出一根金釵來,插在了發髻上,對著銅鏡仔細的打量,似乎不是很滿意,又拿下金釵,從首飾盒中另取了一支放到頭上比劃。
她如今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原本因為要守父孝,耽誤了婚嫁,這才成了個老姑娘,她原本想著,她這年齡怕是不好嫁人了,未來不是嫁一個比她們更落魄的就是給稍微有些體面的人做填房。
她的心中全是不甘心,不過,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正在她為婚嫁一事愁眉不展的時候,卻接到了榮國府的喜信,說是有意讓她給榮國府的大老爺當填房,這可正是喜從天降啊!她父親不過是個已經過世的六品小官,在京城這寸金寸土的地方連宅邸都買不起,而她這個已經落魄的六品官之女竟然有機會當榮國府的女主人。
從父親過世後她借著弟妹年幼把控了家中產業大權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她是個愛權的,而榮國府這麼大的權勢給她開了大門,里面就是刀山火海她都要闖上一闖的。
于是,她答應了榮國府的親事,更是連夜雇人到這邊打听榮國府的消息,做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打听到的消息還不錯,榮國府是四王八公之一,賈不假,白玉為堂金做馬,要娶她的大老爺正是繼承了榮國府的人,她一進門就是當家太太,至于賈赦的前妻給賈赦留下的嫡子賈璉,沒什麼要緊的,沒娘的孩子注定在後院中處于弱勢地位,等她徹底掌控了榮國府,要他生還是要他死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至于還有一個庶女和多位姨娘,她一點都沒有看在眼里,不過是個玩意罷了!
事實也一如她預料的那樣,她風光的嫁入了榮國府,一入府,老太太就給了她管家的權限,說是等她熟悉之後就徹底的讓她管家,老爺賈赦對她也是敬重有加,府上的姨娘們除了向氏愛蹦 外其他人都還算老實。
讓她不滿的是管氏竟然有孕了,真是好大的膽子,明明知道她快要進門了,竟然還敢在她前面懷孕,這是不將她這個太太放在眼里呀,正是豈有此理!不好好的收拾她一頓未來怕是要爬在她頭上吧,那就別怪她心狠了!
還有老太太,竟然將賈璉挪到了她的院子中,這是在防著她嗎?她雖然早就下定了決心榮國府的爵位一定要由她的親生骨肉來繼承,但在未生下兒子之前她也不會踫賈璉。
邢氏正心情特別好的攬鏡自照,從鏡子中看到走進來的人苦著一張臉,邢氏眉頭一皺,失去興趣的將金釵放到桌上,不耐煩的問道,“什麼事?”
“太太,不好了!”
邢氏眉頭一皺,瞪了一眼,她好得很,這人怎麼這麼愚笨,話都說不清楚。
被瞪了之後,丫鬟才反應了過來,她小心的上前,說道,“太太,二姑娘在院中站的太久哭了,正好踫上了過來的老爺,老爺臉色很不好,瞪了一眼我們這邊後抱著二姑娘進了廂房。”
“什麼?”邢氏驚的打落了桌上的首飾盒子,“老爺今天怎麼過來的這麼早?”
她明明就算好了時間罰管氏站的啊!
“這……奴婢不知道。”丫鬟搖頭說道。
“廢物!庶出的果然沒一個好東西!”罵了一聲後,邢氏這才站起來往外走去。在沒有子嗣之前老爺就是她的依靠,她萬不能和老爺起嫌隙,所以,要盡快過去哄老爺。
才剛走了兩步,邢氏又急急的回來將頭上的首飾拿掉,將衣服弄得亂了些,一副剛起床的樣子,這才臉帶焦急心疼的表情往外走去。
不得不說,古代後院女子全都是影後,演技自由切換。
廂房中,賈赦將迎春放到榻上之後,管姨娘等人都圍在了迎春的身邊。
“怎麼樣怎麼樣?腿哪里疼?”管姨娘伸出手卻不敢踫迎春,生怕自己的踫觸會讓迎春更疼。
賈赦倒還算是鎮定,半蹲在榻前,將迎春的褲腿往上卷。
古代的衣服都特別寬松,因此賈赦很輕易的就將迎春的裙子卷了上去,露出迎春像蓮藕般的兩節小胖腿。
賈赦雖然文不成武不就,但因為賈代善曾經京營節度使,他跟著他老子也是練過兩天的,對各種外傷還算了解,他一眼就看出來迎春這是傷著腿了。
這會不用演戲,迎春的眼淚直往下掉,疼的。
早先和管姨娘的對話中她就听出來了賈赦應該會來,已經站了那麼久了,她也只有老老實實的繼續站著,期間腿麻了或者不舒服自然忍了下來,好不容易賈赦回來了,她心中一松,各種疼痛難受就涌了上來。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招數真爛,以後絕對不敢用了。
迎春正抽泣著,就見邢氏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這是迎春第一次見到邢氏。
二十來歲的年齡,身材豐盈,臉龐白皙微胖,眼角微微的上勾讓此人帶著些凌厲和刻薄。
此刻她臉上掛滿了焦急,頭上不戴任何的首飾,衣服看著更是像急急忙忙的穿上的,她一開口語氣中滿是焦急和心疼,“怎麼回事?我怎麼依稀間听說迎春哭了?”
賈赦看了眼邢氏沒有說話,如今他還顧不上邢氏。
“太醫怎麼還不來?”賈赦問道。
“老爺,已經去請了,余太醫離著我們榮國府很近,很快就能來。”賈赦身邊的人回道。
賈赦終于是將視線放到了邢氏的身上,他目光一厲,語氣帶著諷刺的說道,“你可真是悠閑,讓管氏等人在外面罰站,你倒是在房中涂脂抹粉。”
邢氏被賈赦說的臉色一僵,差點連表情都維持不下去了,她出來的時候將首飾拿掉了、衣服弄亂了,怎麼就偏偏忘了臉上的妝還沒卸呢!
話雖如此,可邢氏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她道,“老爺竟是如此看我的嗎?自我入門以來,侍奉老太太,伺候老爺,打理府中事宜,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何曾做對不起老爺的事情!”
邢氏改變策略,向賈赦示弱。
“只是我不明白,管姨娘你為了顯示你的恭順偏要那麼早的來正院,勸又勸不听,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管氏你是迎春的親娘,你要來這麼早,怎麼忍心帶著迎春陪你站那麼久?”邢氏將炮火對中了管姨娘,轉移視線推卸責任。
她上下嘴唇一踫,要求管氏辰時必須守在她門口就變成了管姨娘別有所圖硬是要早來,話中更是暗示管姨娘這個親娘不心疼迎春,故意折騰迎春嫁禍給她呢!
邢氏敢這麼說,也是因為往日里都是管姨娘替她圓場,她的話管姨娘都會認。
可是,她怎麼就不想想,往日里她折騰管姨娘,管姨娘還為她遮掩不過是因為她這個太太手中捏著迎春這個人質呢!管姨娘為了迎春不得不妥協,但是,她拒絕撫養迎春,將迎春這個人質交到了管姨娘手中,讓管姨娘沒有了顧忌。
如此,管姨娘又怎麼會願意繼續替她被黑鍋呢!尤其是她磋磨的人就是管姨娘本人。
管姨娘單膝跪在榻前,她低垂著頭失落的說道,“可是,是太太您說人不能太懶,要早早的起來陪您說話。”
這一言出,表示著管姨娘巴結奉承邢氏的日子徹底結束。
“……”邢氏,她微微睜大了眼楮,像是今天才認識管姨娘似的。
從她進門開始,管姨娘就一直懦弱的在退縮,從來沒有剛強的反對過,猛然之間與她唱反調,讓邢氏意外極了。
邢氏連忙去看賈赦,賈赦的表情陰沉的看不清楚,邢氏一慌,連忙說道,“管姨娘,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說你身為迎春的親娘,你想要站著,怎麼就忍心讓迎春陪你站著,為什麼不安排奶嬤嬤或者丫鬟抱著迎春呢?你說你是不是存心折騰迎春?”
邢氏不信邪的繼續將戰火往管姨娘身上引。
“太太!”管氏猛的拔高了聲音,讓眾人嚇了一跳,“迎春的奶娘苛待迎春被打發了,僅有的兩個大丫鬟被太太您要到了你的院子中,迎春這個侯門小姐根本就無人可用。”
“邢氏你將迎春的大丫鬟調到了你的院子里?”賈赦語氣低沉的問道,好,很好,嫡母要走了庶女的丫鬟,讓庶女無人可用,傳了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而這就是他娶的填房。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二更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