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見快成長 二班趙輝他們來喊人, 再加上三班的,一伙人浩浩蕩蕩出了校門。
學校離百花路不遠, 幾個有車的男生載著女生,女生從後面為男生打著傘。
青春的年紀,即使在雨里著抖,也感覺冷的很愜意。
久路拉著馬小也衣角, 雨傘高舉過頭頂,細弱的手腕內側迸出一條青筋。
馬小也和梁旭並駕齊驅, 前車輪不時靠近、遠離。
她左肩被雨水淋濕了,上下牙齒打著顫︰“沒听你說莫可焱會來啊?”
馬小也稍微側頭, 度慢下來︰“她本來不知道,這些天梁旭在班級里瞎嚷嚷,估計全高三都知道了。之前不是一起打過台球嗎, 關系也不錯, 就叫上她了。”
雨打在傘面上, 使整個世界都顯得很吵鬧。
李久路︰“她台球打得好嗎?”
“挺好,上次還贏了我。”
“你和這種會打台球、愛說愛鬧的女生玩兒得來嗎?”
“嗯。”馬小也這聲很輕, 被雨聲掩蓋, 隨後馬上反應過來,側頭說︰“一般吧,沒有個女生樣兒,太粗魯。”
自行車拐了一個彎兒, 馬小也︰“怎麼忽然問這個?”
“沒什麼。”
他們去了百花路中最氣派的黑龍飯店, 這里有貴賓包間和宴會廳, 專做當地傳統菜色,在鎮上算是很體面的飯店。
馬小也爸爸提前定了包間,一共十三個人,又叫服務員多加兩把椅子。
久路剛想坐下,雙肩被梁旭托起,往左帶了兩步,將她按坐在莫可焱旁邊︰“女生和女生坐,別影響我們喝酒聊天。”
二班趙輝煞有介事抬兩箱啤酒進來,在每個男生前面擺了兩三瓶︰“今兒可說好了,面前的酒誰不喝完誰孫子。”
“看來你得先叫,沒跑兒了。”有人機智的說。
趙輝笑罵幾句,又把兩大瓶百事推到這邊來︰“你們喝可樂?還是喝酒?”
莫可焱正和旁邊女生聊天,听到他的話轉頭︰“可樂。”
“呦,你可不像是個喝可樂的人,來,喝酒。”趙輝笑著調侃。
“繞了我吧。”莫可焱夸張的拱拱手︰“長這麼大,本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就唯獨懼怕喝酒。我酒精過敏。”
“你還有這毛病?”趙輝撐著桌子︰“要不少喝點兒?”
“犯病了,你送我去醫院?”她向後梳了把短,額頭光滑潤白,上挑的眼尾流露出與年齡不符的風情。
趙輝不信︰“你別忽悠我,能多嚴重。”
“我是迅型,除了皮膚紅腫癢以外,喉嚨水腫,嚴重了能休克。”
“我靠!”趙輝嚇得張大嘴,趕緊把啤酒收回來︰“那你還是別喝了。”
李久路听他們說著話,這種場合,她一般不開口,也無話可說。
正式開席以後,更看出差別來。
莫可焱和對面男生打成一片,同其他女生也有說有笑,唯獨不與久路交談,連眼神也沒甩過來一個。
這種相處模式就顯得有些刻意,其實心中關注和排斥並存。
某個瞬間,莫可焱忽然沉默下來,看一眼李久路︰“你和馬小也什麼關系?”
她語氣輕飄飄,今晚第一次正視她。
久路喝著杯中額可樂,目光依然很淡,沒答話。
莫可焱不耐煩︰“問你話呢,什麼關系?”
“為什麼告訴你?”久路輕輕答,是听不出情緒的語氣。
這是兩人今晚唯一一次對話。
包間里亂亂哄哄,吵得像鬧市。久路中途去走廊透口氣,大雨轉成綿密小雨,從開著的窗戶飄進來,細細涼涼。
回去的時候,馬小也和莫可焱正隔著圓桌叫板。
馬小也︰“上次你贏我,是撿個大便宜,我那天狀態不好。”
莫可焱︰“就你借口多,待會兒吃完比一場,不過這次有賭注。”
“怎麼來,全听你的。”
“誰輸就往身上刺青,敢不敢?”
“一言為定。”
其他人拍手叫好。
梁旭不嫌事大,端著酒杯指兩人︰“在座這麼多人作證,你們倆不許反悔啊。”他大聲嚷嚷著︰“輸的來找我,我有哥們干刺青的,技術一流,還能打折呢!”他得意的挑眉。
李久路深深看他一眼,他下唇已經結疤,方方正正一小塊聚在中央,說話時,糾著嘴,顏色要再艷點兒,臉再白點兒,跟日本藝伎別無二致。
當時怎麼就心軟呢!應該把他整張嘴都封起來,讓他再也說不了廢話。李久路想。
她沒等飯局結束。
馬小也送她到樓下︰“真不跟我們去打球?”
久路搖搖頭︰“我不喜歡那個莫可焱。”
“……什麼?”
“沒什麼。”
細雨霏霏,夜間氣溫驟降。
道路兩旁聚起幾汪雨水,燈紅酒綠的招牌,在水里倒映出一個背道而馳的世界來。
“久路,”馬小也忍不住說︰“你其實,是不是應該跟同學多說說話,開朗一些……可焱人挺好,比較直爽,也比較講義氣。”
“是嗎?”
她抬頭看他,黑亮的瞳仁在夜色里閃閃爍爍,那目光十分純淨,卻讓人無所遁形。
“莫可焱這樣的女生要比我討喜很多,這我知道。”久路慢慢的說︰“如果什麼時候,你喜歡她比我多了,請一定事先告訴我。我接受得了分手,但很難原諒背叛。”
“……怎麼會。”馬小也有些冤枉,也有些心虛,他緩了緩,兩手搭著她肩膀,視線與她齊平︰“你最近怎麼了?總是疑神疑鬼,這種事情不會生。”他口氣試著放輕松︰“不聊這些。我的生日禮物呢?”
久路緊緊肩上的書包帶︰“早上起晚了,忘記帶,等回頭拿給你。”
“好。”他看看街道︰“真不用我送?”
李久路搖搖頭。
“那你路上小心。”馬小也掃一眼周圍,把久路拉離門口,站到相對僻靜的牆根下︰“等我電話。這回多晚我都打。”
他在她臉頰輕吻了下。
男孩身上獨有的氣息伴隨酒氣飄過來,路燈下,他眉眼十分悅目。
“走吧。我也上去了。”
“好。”
他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門口,久路回頭看向街道,這才想起雨傘忘在樓上了。
正考慮要不要拿一趟,對街一陣急促又連貫的車笛聲。
李久路看過去,陳舊陰暗的矮房前停著一輛摩托,車燈在雨幕里打出暖黃明亮的光,車上坐一人,朝街一側的腳掌穩穩踩著地面,膝蓋微彎。
他穿著黑色外套和黑褲子,沒有戴頭盔,見久路不挪步,又按兩聲喇叭。
李久路回頭看看樓上的某扇窗,放棄回去拿雨傘的念頭。
她避讓開行人,雙手遮在額頭上,挑著干淨的路跑過去。
馳見沒握車把,手臂松弛的搭在兩腿間︰“你是不是傻?”
“……”
“喇叭快按半個小時了。”他夸張的說。
“我沒注意听。”
“太投入,可以理解。”
久路︰“……”
馳見有幾秒沒說話,從上到下看了她一遍。她穿一件青藍色粗毛線休閑連衣裙,黑色打底褲,一雙淺口運動鞋——顯得腿很細,腳腕一彎就折。
李久路挪步,及時打斷他的視線︰“你叫我有什麼事?”
他目光抬上來︰“你去哪兒?”
“回家。”
馳見︰“那正好,我們同路,稍你一程。”
“現在去看你外婆?”李久路從袖口撥出腕表︰“已經八點多了,老人院七點就關門,要明天早上才能探望。”
“本來想踫踫運氣。”馳見很是隨意的點點頭,一抬眸︰“這不踫見你了麼。”
李久路抿抿唇,轉身走開。
“哎——”馳見愣了下,從車上跳下來︰“你等會兒。”
她書包上的鯨魚鎖扣被雨水洗得黑亮,不斷晃蕩。
久路側頭︰“我為什麼要幫你?我們好像也沒多熟吧。”
“不熟嗎?我可幫過你兩次。”
她看看他,又轉回視線,依舊避開水坑往前走。
沿途轎車、摩托飛馳而過,車燈下,雨仿佛下得更加綿密了。
馳見手插著口袋,腿長,跨開大步就能跟上她。
“不記恩也行。”他說︰“江主任好像知道我們是同學,上次聊得挺開心,她還要我去家里找你玩兒呢。剛才你從飯店出來,旁邊還有一個人,你們……”
李久路猛然停下腳步,馳見閉口,沖出半步,停下來轉頭看她。
“怎麼不走了?”他嘴角漫不經心挑上去。
久路眼微垂,目光落在他唇角。
“……你。”她頓了下,“剛才全都看見了?”
“你指什麼?”馳見明知故問。
“能當沒看見嗎?”
“你說呢?”他得寸進尺︰“我這人吧嘴不嚴,尤其不爽的時候,就愛說廢話。”
李久路垂頭想了想,識時務的問︰“現在不爽了嗎?”
“快了。”
兩人在濕漉漉的街頭對站著,今晚百花路格外冷清,不見行人,只剩車輛跟霓虹。
馳見向後望了眼,說出的話特別大言不慚︰“放心,你很安全,我對未成年人不感興趣。”
“……”
“走吧。”他掐起一點兒她胳膊上的衣服︰“我車要是被人開走,把你賣給我都不夠。”
“關我什麼事。”她小聲嘟噥。
李久路不情不願跟他回到摩托車旁,兩人已經澆半濕。
馳見相對好些,衣服是防雨材質,腳上皮鞋不透水,只頭被雨打濕。
他拿肘上布料幫她劃掉後座的水,先一步跨上去。
這邊嗡嗡響了兩聲,馳見朝後揮頭︰“上來。”
久路猶豫片刻,剛挪步,他道︰“等等。”
“早戀了?”
李久路︰“……什麼?”
他忍不住挑撥離間︰“我以為,即使是普通女同學,這樣的天氣也應該送一送。如果不送,最起碼遞把傘或者給披件衣服。”
他笑了下,客觀的評價︰“你這男朋友顯然不稱職。”
李久路瞪著他,覺得他那笑容特別礙眼,一臉幸災樂禍。
馳見無視,把自己外套脫下來,手臂揚起,披在她身上。
久路仍然瞪著他,但那眼神半點殺傷力都沒有,她黑色瞳仁像雨一樣濕潤,比夜還深沉,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不知怎麼,馳見忽然憶起游泳館遇見她那天,她一身黑泳衣,從他頭頂游過,閉緊眼,軀體十分柔軟,像鯨魚歸海那樣自如。
他深深吸一口氣,抬起手,衣服的帽子一蓋,遮住她的目光。
“別看了。上車。”
帽子很大,兜頭罩了下來。
久路視線變暗以前,看見衣角在燈火中飛揚的樣子。
她輕輕嘆了口氣,落下眼,抓住座位邊緣跨上去。
摩托開起來,他身體幫她遮住風雨。
這個夜晚,她心是失落的、潮濕的、好像也挺溫暖的。
梁旭還舉著碗︰“盛啊,想什麼呢?”
他驀地撂下湯匙,“我出去一趟。”
馬小也彎身撿起雨傘,搬開椅子,快繞過餐桌。他弓腰從窗戶往外看,剛想沖出去時,又飛快退回來。
眯眼努力辨認,對街停著一輛摩托,旁邊站兩人,一男一女。
男的褪下自己衣服,披到對方身上,那女孩穿青藍色連衣裙,背上一個黑書包。
他們不知說了什麼,女生也坐上摩托。
陣陣轟鳴聲中,摩托飛一般駛了出去。
度的確很快。
李久路本來是扶著座椅的,某個路口,前面的人突然提,她身體後傾,險些隨慣性甩出去。
馳見感覺腰間衣服一緊,笑了笑,度才穩下來。
兩人穿越無人的街道,百花路以外,夜色平添幾分黑沉。
風馳電掣的度,和風雨同行,瘋狂的、刺激的,幾乎是一種新體驗。李久路身體里每個細胞都甦醒,拽著他衣服的手搭到他肩上,帽子吹下來,頭濕噠噠黏在臉頰。
“這是最快的度嗎?”她大聲說。
馳見偏頭,臉上水洗一般︰“還能更快,敢不敢?”
“敢!”
“想不想繞著小泉鎮 一圈兒?”
“想!”
“下次吧,快凍出人命了。”
“……”
抗風的衣服給了她,馳見里面只穿一件薄t恤,還是寬領的。
冷雨鋪面而來,衣服緊緊裹在身上。
李久路︰“要不外套還給你吧。”
“穿著,反正都濕了。”
摩托從壹方街駛出,轉個彎兒,老人院沉悶的大門出現在眼前,兩盞孤燈下,密雨如針。
將摩托停牆邊,李久路翻出鑰匙,插入鎖孔的一瞬,門從里側忽然打開。
江曼撐著一把黑傘,神色焦急,見外面站的兩個孩子,先是愣了愣。
“媽。”
江曼反應過來,把李久路一把拽到傘下︰“你這孩子,干什麼去了,給你們老師打電話說晚自習取消,看看時間還早嗎?”她表情明顯帶了慍怒。
“我……”
江曼看著她。
“哦,是沒晚自習。”
她轉向馳見。
馳見不慌不忙的解釋︰“過幾天有個老師過生日,所以班長組織我們偷著開班會,後來看雨下太大,就上了會兒自習。”
李久路抬起眼偷瞄他,他鎮定自若,表情變都未變。
江曼問︰“真的嗎?”
李久路使勁兒點頭︰“我應該事先打個電話,讓您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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