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莊婉儀心里清楚,莊景行這一升遷,只會高不會低。
聖上不過是因為今年剛給他升過,不好明目張膽再升一級,所以來了這麼個代掌院緩沖一番罷了。
早則開春,遲不過明年端午,聖上就會把這個“代”字去掉的。
若說莊景行上一回升遷,是因為莊婉儀教他的那些話,正好投了聖上的契,那這一回升遷……
莊婉儀心中總是懷疑,這件事和她有關。
自從商不換和她說了聖上那一回事,她就如鯁在喉,時刻盼著快些了結此事。
對了,除夕宮宴!
……
因接了聖上的旨意,除夕宮宴那日,老夫人便決定不出席了。
“你大嫂照例是要回長公主府,陪著長公主入宮的。只怕你一人入宮無趣,今年便讓你二嫂陪著你入宮好了。”
老夫人把幾個兒媳召到上房來,說出了一句讓古氏受寵若驚的話。
她是不是听錯了什麼?
老夫人一貫看不上她,在將軍府幾位少奶奶中,她也是最不起眼的一個……
而今年除夕宮宴,老夫人竟然讓她陪著莊婉儀進宮!
古氏顯得有些激動,紅著臉垂下了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莊婉儀看了她一眼,發自內心替她高興。
“是。有二嫂陪著,宮中又有大嫂在,老夫人請放心,兒媳一定不會失了將軍府的禮的。”
老夫人自然不擔心她失禮,便是如今的古氏,她也不怎麼擔心了。
說來也怪,有了莊婉儀在,就連她最上不了的台面的兒媳也有了些光彩。
雖然有時候,老夫人也不喜歡她過于剛烈的性情,和那副敢和長輩作對的脾氣。
但不得不說,莊婉儀自有她的可貴之處。
“你進宮若是見到不闕,就替我向他父親帶個好吧。商相爺病體未愈,宮宴他自然是不會參加了。”
又是商不闕,老夫人還真是不死心。
她就能肯定,這回的除夕宮宴,商不闕會出現嗎?
莊婉儀心中暗笑,面上卻得體地言笑晏晏,“是,兒媳一定會帶到的。”
到了除夕這日,古氏早早便收拾停當,派人到杏林院去請莊婉儀。
莊婉儀卻才剛起身。
“宮宴是晚上,二嫂這麼著急做什麼?你去回稟二嫂,就說我們晚些再進宮吧,免得生事。”
來傳話的是古氏身邊的丫鬟,她一時沒听懂什麼叫免得生事,只能把原話傳給古氏。
古氏以為她是一時偷懶,尚未收拾停當,不想過了半個時辰莊婉儀那里還是半點消息都沒有。
她索性親自到杏林院走一趟。
“婉儀,可是出了什麼事嗎?你怎麼收拾了這麼久?”
莊婉儀一向不是拖拉的人,故而古氏以為是出了什麼事,尚未踏進門便喚莊婉儀。
的確是出了事。
她一走進內室,便被鋪天蓋地的衣裳首飾嚇了一跳。
莊府家底不算厚,莊婉儀出嫁之時卻帶走了府中幾代人一半的積蓄,十里紅妝,這事古氏也是知道的。
可耳听為虛,眼見為實,她今日一見震驚非常。
原來莊婉儀有這麼多好看的衣裳首飾,可她平日在府中穿得卻很是樸素,只有偶爾出門時才會稍作打扮。
古氏暗暗咋舌。
她不敬仰什麼花木蘭代父從軍,反而更敬仰像莊婉儀這樣,舍得把好衣裳好首飾放著不穿的女子。
要知道身為女子,有多少人一生都在為這些東西爭搶算計,在莊婉儀這里卻視作糞土……
莊婉儀卻還道︰“我要樸素又不失禮的衣裳,不要這些,這些都太華麗了。”
屏娘等人站在地上苦著臉。
“可小姐的衣服都很好看,再要樸素的便只有舊衣裳了,那入宮是要失禮的。”
古氏站在簾外,暗自吞了一口唾沫。
“婉儀……”
“二嫂?”
莊婉儀這才注意到古氏,忙請她到自己身邊坐下。
只見古氏今日打扮得格外華麗,一身灑金挖雲的織緞裙,上頭熨著小心翼翼的褶皺。
許是因為難得入宮一次,她的發鬢也梳的格外仔細,戴的更是她一向舍不得拿出的點翠赤金鳳釵。
鬢角更是連一絲浮毛都不見。
比起莊婉儀盡量把自己往樸素了打扮,古氏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這樣反倒顯得她小家子氣,沒見過世面了。
“二嫂稍等,此番改嫁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我這回入宮少不得被人注目。若是打扮得太過華麗,怕是旁人覺得我輕浮,所以只能穿樸素些的衣裳了。”
莊婉儀看出她的不自在,故作苦惱模樣。
原來她是事出有因,古氏的面色這才好看了些。
其實她說的不是完全的實話。
與其說是怕被人注目,倒不如說,她只為了躲一個人的目光。
那便是……聖上。
“沒事,你想的也有道理。不過入宮太晚了未免失禮,你別招呼我了,還是先挑你的衣裳吧。”
古氏說著,也隨手拿起榻上的衣裳,替莊婉儀參考著那件既樸素又不失禮。
莊婉儀心中暗暗苦惱。
她就是不想太早進宮,才在這里浪費時間的。
早進宮便要到陳皇後的椒房宮去說話,到時候免不了見到後宮嬪妃,她可不想上回被慧妃說和蝶妃相似的事再發生一次。
後宮女子的心思,一向是最敏感的。
何況蝶妃心里清楚,她的得寵是因為有三分像莊婉儀,失寵也是因為她不如莊婉儀……
更重要的是,莊婉儀還無可奈何地得罪了鳳貴妃。
雖說鳳蘭亭之事是她咎由自取,可鳳貴妃和鳳太師未必這麼覺得,只看上回莊景行差點被陷害之事,便可見一斑。
她不想給自己找麻煩,這二位她還是不見得好。
“就這件吧,婉儀,這件你看怎麼樣?”
隨著古氏在將軍府的地位提高,她身上本屬于將門的風采也漸漸回來了,說話做事自信了許多。
莊婉儀朝她手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