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村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顧秀芳疼愛這個撿來的寶貝疙瘩，快五年了還把小新月緊緊養在家中，連踏出家門一會都急得不成樣子，看得比大隊里快要下崽子的母豬還緊。
母豬能下崽子，宰了村里還能過個豐潤的年。
養了個小丫頭只出無進，出的還多得很。
顧有根也想不明白秀芳嬸咋就這麼疼這個撿來的小孫女。
這次小新月出門被推倒，估計秀芳嬸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讓小新月出門了。
新月知道村里的人一般都比較愛打趣她，大多人都沒什麼惡意，只是慣有的惡趣味，不僅是上河村，西鄉村的人亦然。
上一輩子她在西鄉村每天下地干活，她們就打趣她這麼能干以後讓李桂蘭夫婦給她多點嫁妝。
唉，總是這樣不期然的想起上一輩子的事情。
新月在心里無奈的嘆口氣。
“下次沒人敢再推我了。”
這話听得身後的大叔一笑。
別說，這倒是真話，自從這小丫頭摔破了腦袋，羅貴家賠了五塊錢和十多個雞蛋後，上河村的各戶人家在關上門後都紛紛教育他們的孩子以後離顧新月遠一些，就算跟她一塊玩也要注意千萬別不小心傷了她。
要是傷了家里肯定要賠雞蛋。
這話唬得那些小孩子一愣一愣的，紛紛表示自己知道了。
想來以後這麼個寶貝蛋真的沒多少人敢踫了。
顧有根摸了摸鼻子，嘿嘿的笑兩聲。
進了院子，顧有根高聲喊道，“秀芳嬸，我給你把東西買回來了。”
“來了來了”顧奶奶拎著水桶從後院出來，“有根，這麼快回來啦？”
顧有根回道，“送完我大舅哥就過去買東西了，不費啥時間。”
今天他大舅哥吃完早飯突然覺得心不踏實要回家看一看，他才恰好順路幫秀芳嬸買了東西。
顧有根一邊說一面把手頭上的東西遞給她，“秀芳嬸，五花肉二斤三兩，大筒骨頭一斤八兩，豬油板四斤，白糖三斤，白面粉三斤……一共花了七塊八毛三，還剩下兩塊一毛七分。”
顧有根掏出零錢給顧奶奶，雙眼有些發熱的看了看顧奶奶手里一堆東西。
不節不日就一口氣花七塊多錢買這麼多東西不是誰家都能的，顧有根羨慕得緊。
如果他家也能夠兩三天，不，只要一個月能吃上兩三次肉他也知足了。
顧奶奶從一堆東西里掏出幾顆糖塞給顧有根，“這幾顆糖拿回去給小孩吃。”
顧有根一愣，忙推搡回去。
這奶糖也要錢，而且價格不比豬肉便宜，也就秀芳嬸子舍得買過來哄小孩子。
顧奶奶笑道，“拿著吧，就幾顆哄小孩的糖，拿回去讓他們樂呵樂呵一下。”
顧有根呵呵的笑，也不再推搡接了下來，嘴里不忘道謝。
家里幾個小子愛吃糖，見到糖肯定很開心。
顧有根手握著幾顆糖心滿意足的離開，顧奶奶掂量著手里的東西，同樣十分滿意，“月月，奶奶今晚給你做頓好吃的，想吃紅燒肉還是香菇悶肉？”
新月舔了舔嘴唇，她兩樣都想吃，這樣一想嘴里便說，“今晚吃紅燒，明天吃香菇悶肉。”
這差不多兩斤的瘦肉今晚肯定吃不完，剩下的一份要用鍋煮開不不讓它放餿了。
顧奶奶見她嘴饞的小模樣慈愛的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好，都听我們家月月的。”
新月笑得眉眼彎彎，像極她的名字新月。
顧奶奶先把豬油板給炸油，沒多會油香飄散在空中，老遠都聞到味兒。
七十年代的老家幾乎每家每戶都是煉豬油板作為平日里的食用油，每次炒菜都放一點，也舍不得放多，只一點沾點味兒。
而煉油過後剩下的油渣子也不會扔掉，有人是給孩子當作零嘴二吃，更多的卻放起來在炒菜時放上一些讓菜添上一絲肉腥味。
顧奶奶把油渣子讓新月當作零嘴吃。
剛炸完油的油渣子還很燙，很香，很脆，新月抓了一粒放在嘴邊吹了吹才塞進口中。
久違的味道，新月已經忘記有多少年沒吃過油渣子了，應該也有三十年吧！
很多東西都在她五歲後離她而去。
幸好一切能夠重來。
廚房里又有陣陣的濃郁香味隨著微風吹進鼻里，這是紅燒肉的味道！新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拿著裝了油渣子的瓷碗站起來準備往廚房走，卻在這時見到一個將近六十的婦人拉長著臉闖進來。
新月認得這個人，這是上一輩子住在佔了這屋子的大奶奶楊巧珍。
上一輩子，她離開老家大奶奶也過世了，人死如燈滅，前塵往事淡如煙，不過在新月心里這一切都建立在人死如燈滅上，現在看到還活得好好的大奶奶，她實在是無法用往事淡如煙來安慰自己，所以新月依舊不能把楊巧珍當作普通的長輩來對待。
楊巧珍看向新月的眼神很不善，一雙小眼楮淬著幽幽的光，尤其是看到新月手上拿著的油渣子，眼神更是恐怖得像要把她吞了。
她大手一撈就想搶走新月手上的碗，“一個丫頭片子還吃什麼油渣子，沒得把好東西給糟蹋了，還不快把油渣子給我？！”
新月小身板靈巧的一閃，躲過楊巧珍的大手，她歪著腦袋問，“這位老奶奶，我吃我家的東西關你何事？為什麼要給你？”
也不知道楊巧珍哪來這麼大的臉居然叫她把東西給她。
楊巧珍手撲空本來就不愉，听到新月的話，臉更黑了，這死丫頭居然還敢駁她的話，如果是她的孫女她早就一大巴掌刮過去了，也就顧秀芳養出這麼個不懂事的玩意兒！！
“還敢躲！！死丫頭給我站住！”
楊巧珍又撲了過來，新月一邊躲著，雙腳不動聲色的勾起一根木棍擋在她前面，楊巧珍一腳踩在木棍上身體歪了歪，可惜並沒摔下來，很快又穩住了。
“好啊，你這個病怏怏的丫頭還想絆倒我，真是黑心肝的玩意兒，怎麼前天不摔死你！留下來也是糟蹋糧食的病秧子，趕緊去死！”
新月听得心里冷笑連連。
她知道楊巧珍對她沒有絲毫善意，對楊巧珍狠毒的話一點也不感覺難過。
想要她死，那她偏偏要活得好好的礙她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