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塊石頭一直懸在趙翔心里,那就是趙公綢掌握著的兩千漳州廂軍。
趙公綢是什麼態度趙翔不清楚,聯系不上而對方一個地方大員也不屑與自己這個屁*民有交集。
據施定安等探子的回報,子城各城門一直關閉著,福歧路上也沒看到駐軍開拔。子城周圍,唯一還有點生氣的,就是涌進開元寺哄搶的附近百姓了。
一座老寺,搜刮了漳州數百年的民脂民膏,家底還是有的。院里的僧眾被亂民殺光之後,這里便成了百姓的天堂,這些平日里的善男信女們似乎都許下了宏願︰不將整座寺院搬空誓不罷休。
直到晚霞滿天時,舉著火把繼續搜刮的百姓拿竹竿捅翻了大雄寶殿上方那個七彩流璃寶盞,足足半桶之多的油傾泄而下……寺里起了大火……
趙翔吃過晚飯站在山頂圍牆上看去,黃昏的微風攜著烏黑的濃煙沖天而上,火光照亮了通天晚霞。
一只鴿子飛來,落在昭妍身邊踱步。昭妍從它腳上的小竹筒里取下紙條,看完之後撕成碎片手一揚便飛得干干淨淨,這才對趙翔說︰“我師父說她會來救你,但要你撐八天,事成之後要你付一百塊制砍刀的那種鋼板。”
趙翔還是看著開元寺方向︰“一百塊鋼板倒是便宜,只是恐怕這次是要把我拉下水了吧?”
“拉下水?”
“你師父應該很不簡單吧,當初一開口就是向我要一千把弓,想必手下人馬不少于五千。五千兵馬殺到漳州來救我,你覺得事後我還能安安穩穩過日子嗎?從此我的身上就被烙上賊黨的金印了。”
昭妍看著趙翔的背影︰“你覺得我們要造反?”
趙翔回過頭來,戲謔道︰“不是嗎?別告訴我你趙婆婆是哪位大將軍家的老太君,跟我要武器只是為了強軍北伐。或者她是大宋的公主,為了趙家江山的穩固才拿你來換我手上的武器。”
昭妍听了直翻白眼︰“不許你這麼編排我師父,師父她老人家也是有苦衷的,她既然說來救你,自然會來救你,絕不會讓你淪為賊黨。”
一陣風吹來,漫天黑灰飛舞,趙翔站起來沖昭妍笑道︰“這麼說倒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了,我的處境比我想象的還要危險,而且危險到她要去搬救兵才救得了。
“不過似乎你們都忘了,我自己想保命的話一點難度都沒有,我也並非只為了這份家產,換個地方老子一樣可以置辦一份,只是我走了,下面那些人怎麼辦?這四五千畝水田還輪不到五田村的村民來瓜分吧?
“那麼他們只能繼續做佃農,交六成的租子,住在暗無天日的茅草屋里。我不是什麼救世主,我來這里只為活得率性一些,誰要是讓我不痛快了,我便讓他十倍百倍地不痛快,我不管那人是誰,你師父或者勾結起來的本地大戶縉紳,在我眼里都一樣。”
昭妍也站了起來,正視趙翔,兩人站得近,身高上的差距使喚她不得不抬起頭來說話︰“我昭妍在此立誓,若我師徒二人對你有半分加害之心,教我不得好死!”
“得了,我不相信誓言。”趙翔說著下了牆頭。
昭妍站在上面,輕風拂過,長淚不止。
原以為最純樸的南宋鄉下,應該是最讓自己省心放心的地方,但趙翔看到的卻是人性種種最貪婪的一面,這迫使他不得不重新拾回在現代社會中那份理性。
穿越至今,接觸的最多的就只有底層的這些人,也讓自己變成一個消息閉塞的底層人,一只徹頭徹尾的井底之蛙。
原本想著在這一畝三分地上過無限接近隱居的生活,愜意而輕松,怎料原來只是身處暗黑森林中天真無知的地球人,危險無處不在,而自己卻沒有半點抵抗的能力,這讓趙翔很不爽。
趙婆婆既然人在江湖,知道的消息肯定比自己多得多,上次她知道自己成了漳州大戶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很快就從李遠光口中得到證實,這次還專門飛鴿傳書吩咐要撐過八天才能有救兵,說明形勢不容小覷了。
晚上探子們回來了,帶回來的消息有些讓趙翔哭笑不得。
二十三個探子,打听來的幾乎全是開元寺事件各家各戶的收益猜測——也僅僅只是猜測而已︰唯一可以確認的是住的最近的李四爺扛了一條豬後腿,因為當時至少有一百人看到了。
這些探子雖然機靈,畢竟也只是臨時拼湊起來的雜牌軍,而且長期生活在社會底層,打听官方的消息簡直就是笑話。
唯一讓趙翔覺得有用的消息來自施定安︰城東的大地主錢百萬晚上大宴賓客,羊就殺了二十頭,豬也殺了三十頭。本來這些人是不吃豬肉的,奈何賓客都是本地鄉紳,因為今天亂民暴動這些人赴宴都帶著一大幫家丁隨從。豬就是給這些家丁隨從吃的。
想起傍晚許三德過來匯報說今天買不到生豬,不是亂民暴動,而是今天的豬全給人買走了。
趙翔問道︰“那個土財主開宴的原因是什麼,過壽、兒子滿月還是新娶了小老婆?”
施定安答道︰“都不是,小的也覺得有些蹊蹺,平日里這些大戶要是有喜事開宴,上門去討些吃食總會給點打發,但小的過去討食卻被看門的家丁轟開。”
“知道請的都有哪些人嗎?”
“打听到幾個,六水村的陳秀才、縣衙里的陳押司,還有府衙里的李捕頭也去了,還有南岸的一個姓丁的,反正都是本地大戶人家。”
會讓這些平日里最怕死的大戶土財主出門,而且是在最危險的時候出門聚集在一起,除了一起商討瓜分開元寺家產之外,趙翔想不到第二種解釋。再聯想之前縣衙接了報案,以謀殺的罪名派了兩撥捕頭過來索拿自己……看來現在是官紳勾結,極可能連自己這個外來戶都端掉了——陳淳、陳押司以及李捕頭的出席,趙翔覺得想不扯到自己頭上都難。
回到房間,趙翔鎖好門便直接穿回現代。
現代才是早上六點,天還未亮透,給雷剛打了個電話,響了兩聲之後電話被接了起來︰“老板,什麼事?”
趙翔也不�@攏 比脛魈猓骸澳馨鏤腋愕角孤穡俊 br />
電話那頭沉默了五秒,這五秒鐘漫長得幾乎讓趙翔掛掉電話,那頭才說︰“到倉庫見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