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小偷偷東西被發現了,惱羞成怒動用凶器,被見義勇為者制服,後者卻因故意傷人進了局子……
趙翔頓悟!原來兩個世界並沒有什麼不同,永遠存在一些不合理到幾近荒誕的道理,卻總被堂而皇之地拿出來坑人,比如眼前的陳秀才說的這番話。
趙翔拱拱手,嚇得陳淳以後他要動手打人了,對于人高馬大的趙翔,陳秀才還是十分畏懼于這種可能發生的肢體沖突的,一下退了四五步。
趙翔笑道︰“陳秀才跑那麼遠干嘛?我就是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不知道這些村民搶了木料要賣給誰呢?”
陳淳道︰“當然不可能賣與開元寺了,這周邊,也唯我能買下這批木料,既摘了趙先生為富不仁的罪名,又解了我六水村村民的青黃不接的窘境,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這麼不要臉的話,陳淳卻說得正義凜然,趙翔心里是佩服的。可惜找錯了對象,如果他是去坑那群和尚,這個人絕對可以成為朋友,但居然跑自己頭上動土來了。但是,既然陳淳和六水村的村民只是單純的利益關系,這件事就簡單得多了。
趙翔沒再理會陳淳,轉向還站在原木堆上的六水村民︰“各位六水村的村民麻煩過來一下,商討租田和借糧事宜。”
六水村村民將信將疑,何德芳上向勸道︰“各位下來吧,趙先生說要商量便是要跟你們商量,離那麼遠怎麼說事情嘛,你們這麼多人騙你們何用?”
六水村民這才紛紛跳了下來。
趙翔問道︰“你們推個領頭的出來跟我說話,不要一人一句,我一張嘴應對不過來。”
六水村民推來推去,終于選出一個中年漢子,個子不高,也是精瘦,看著十分干練,而且很重要的一點,他算是這群六水村民中穿得最不破的了。
中年漢子過來︰“趙先生,我叫陳漢林。關于租田的事,先生有什麼章程便直說。”
趙翔看看陳漢林,問︰“你是個木匠吧?”
“祖上傳了點手藝,農閑時也做些木匠活貼補家用,趙先生怎麼知道的?”
趙翔暗笑,不知道才怪了,所有人都拿著棍子在那撬,就你一個人拿個墨斗在木材上彈線,卻沒回答,反問︰“這麼說,搶木料的主意是你出的了?”
陳漢林想了想,點頭應道︰“是,我听秀才說家里要擴建後院找不到上好的木料,他又說你這里有許多開元寺給你的上等木料,所以……”
趙翔回頭看看陳淳︰“陳秀才,挺巧的啊,我得了這些木料,正好你家就要擴建。”
陳淳笑道︰“可不是嘛,就是這麼巧。”依舊一副“我不要臉”的作派。
趙翔說︰“陳秀才,這里沒你什麼事了,這些木料到不了你家,你也就別湊熱鬧了,趕緊回家去。”
陳淳道︰“我六水村民在這里與你商量租田事宜,村民純良質樸,我作為六水村唯一的秀才,幫忙參謀參謀,免得他們被你誆騙,這很合理吧?”
好吧,這種人永遠喜歡站在道德至高點,哪怕是自己腦子里那些骯髒齷齪的想法早被看透了,還是要死撐著。
懶得理他就是了︰“你要給他們參謀可以,但不管你有什麼想法,要記住一點,這位漢林大叔現在才是六水村在我這里租地的群眾代表,我只認他,不認你,明白?”
陳淳干脆不回答,手里拍著折扇看樹頂。
將陳淳摘出去之後,趙翔正式進入議程,先了解情況,這里四十五個六水村民全是之前的佃農,正好屬于二十戶人家。從這點就可以看出,六水村比五田村大了許多,至少青壯的人數佔了優勢,而且這二十戶身份比較特殊︰他們都不是六水村真正的原住民,早年間的與五田村民一起從北邊流入漳州的外來戶,但是他們選擇附入六水村。雖然都姓陳,但在六水村卻是無地之民,所以只能向開元寺租地。
這種現象別說是古代,在現代的農村都還存在著。附戶在宗族關系上被歸到所附的宗族名下,但是田產卻不會有變化——除非一切打破之後重新劃分,他們才能以族人的身份分一份,但如果社會環境沒有變化的話,只能靠個人奮斗了。
二十戶在六水村單獨列為一支,宗族譜上直接被記為“北支”,多少有點歧視的味道。
人在屋檐下,也不能說什麼都不好,至少背靠著六田村這棵樹,比起五田村整村的“浮客”,他們至少還算是有所依靠的。
北支二十戶,是六水村的異類。這是趙翔了解了情況之後做的判斷。
他也不矯情,直接將給五田村的租田政策也給了北支。
一听到一成的田租,六水北支的這些村民直接就炸了,一成?是不是听錯了?
陳漢林問道︰“趙先生,你說的是一成,就是田里的產出一成作為田租?”
趙翔點點頭,指了指一旁的何德芳︰“你可以問問何鄉老,是不是這樣。”
何鄉老自然是點頭了︰“趙先生大義,所以只收一成,而且借糧不計利息,借多少還多少,另外……”說完看看一旁的陳秀才,沒再往下說。他想說的是鐵牛和高產稻種的事,但這事關重大,可不敢亂說。
陳秀才心里也是震驚的,特別是何鄉老還把話留了一截,顯然後面還有不能說的東西,索性厚著臉皮站著。
陳漢林這個時候要是再不把陳秀才甩掉,那就真的是傻了。之前听了陳淳慫恿,聚眾來搶木材。陳淳答應,只要把木材送到他家,便將那些荒田以六成田租的價格租給北支二十戶,等交完租子過段時間再退回一成。要不是面臨著無地可耕的窘境,他也不會答應這個荒唐的提議。
陳漢林自然明白陳淳的險惡用心,現在既然連借糧都解決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走出來到陳淳面前︰“秀才,既然趙先生願意將地租給我們,那木材的事我們也不能強搶,都是良民,要不是沒了口糧,誰願意干那腌 事,你剛才好意留下來給我們參謀,我在此謝過了,現在我們說開了,秀才不如跟各位同族兄弟一起回去如何?”
陳淳這就真沒辦法了,剛才他可以賴在這里是因為六水北支沒表態,現在人家都出來請自己走了,想留也留不住,袖子一甩道︰“哼!漢林,別忘了你是姓陳的!”
陳漢林笑道︰“那是自然,所以才謝謝秀才專程過來幫忙參謀。”
陳淳恨恨地問︰“現在不用了?!”
陳漢林道︰“不用了,秀才你先回去吧,你一個外人在這里確實不是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