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先前，薊王立四方枝郡。京𢲈令周異，拜為郅居守，治武牧。此時，早已到任。唯傳書詢問。來去亦非，一日之功。
&esp;即來則安。七貴妃，這便將薊王上計，洛陽舊事，娓娓道來。
&esp;“時，妾產子。夫君夜驚而起，口呼︰‘黃巾之亂！’妾問夫君︰‘所夢為何？’夫君答曰︰‘天下板蕩，社稷飄搖。群賊蜂起，萬民饑流。’”黎貴妃，娓娓道來︰“寒暑易節，悠悠十載。夫君人前歡樂，人後獨坐。常深夜驚醒，惡夢難平之事，終是發生（詳見︰《關東•1.104 太平賊反》）。‘唐周’便是出處。”
&esp;“我兒天生。”王太後，一語中的。
&esp;麒麟子，身兼大任，應運而生。畢其一生。便為，定神器，續漢祚。黃巾蛾賊，播亂八州。劉三墩，自幼便于神龍見首不見尾，神上宗師，對弈天下棋局。
&esp;右國令含笑九泉，後有天下歸薊。
&esp;綰貴妃，又憶一事︰“時為唐七殮尸者，乃繡衣史渙。母親當可問之。”
&esp;“善。”史渙領繡衣都尉，守備王宮四門。王太後傳詔，片刻可至。
&esp;先前。董太皇，被發跣足，自揭丑事。西宮上下，雖多有窺見。卻皆不知所以然。只道，乃董太皇，心牽董侯。唯恐有失，故求救于王太後當面。皆不知，董太皇，身負永樂隱秘。董侯非其孫，乃其子也。
&esp;有頃，史渙入增成殿。
&esp;“拜見太後。”史渙久隨薊王，忠心不二。即便夜入王宮，亦不避嫌。
&esp;“都尉免禮，賜座。”王太後攜七貴妃，隔屏相見。
&esp;“謝太後。”史渙乃出家臣，故省“王”字，只尊“太後”。
&esp;“洛陽唐七舊事，還記否？”王太後直言相問。
&esp;“乃永巷良工，溺死酒甕。”史渙自然記得︰“臣等追蹤博籌，尋得永安諸器。主公上疏，然書奏，不省。”言下之意，唐七之死，必牽扯永樂積銅。且膽大包天，趁修繕永樂宮署之機，將永樂宮中器物盜出。入博戲商肆，或與人質押，或折算銅錢。因賊贓外露，而引殺身之禍。
&esp;話說，博戲興于春秋戰國，盛行兩漢。《戰國策?齊策》載，“臨淄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竽鼓瑟”，“六博 （ta） 者”。上自天子百官，下至平民百姓，皆好博戲。史記，漢文帝、景帝、武帝、昭帝並宣帝，皆沉迷博戲。博具，更被充作嫁妝。如宣帝時，江都王女嫁烏孫昆莫，宣帝便賜以博具，聊以自娛。
&esp;謂“事死如事身”，又道“天人合一”。殉葬明器，祭祀禮器，皆“設張博具”。
&esp;如《漢書?五行志》︰“（哀帝建平四年）京師郡國民聚會里巷阡陌，設張博具，歌舞祠西王母。”漢人好博戲，可見一斑。
&esp;上行而下效。博肆，多為子錢家所設。于內室之中，設張博具︰“男女雜坐，行酒稽留，六博投壺，相引為曹，握手無罰，目眙不禁”。
&esp;好賭成癮，家破人亡，洛陽三郭北邙，比比皆是。
&esp;如唐七，賭癮大發。竟盜竊永樂積銅，亦是賭徒劣行。試想，紅眼賭徒，典妻質女，家徒四壁，亦在所不惜。又豈能放過，金銀山積。
&esp;“此人，可有淫行。”王太後，斟酌問道。
&esp;“必未有也。”不料史渙，言之鑿鑿。
&esp;“何以知之？”王太後，遂問。
&esp;“唐七乃天宦。”史渙答曰。
&esp;天宦，即天閹。《靈樞經•五音五味》︰“黃帝曰︰‘其有天宦者，未嘗被傷，不脫於血，然其 不生，其故何也？’岐伯曰︰‘此天之所以不足也。’”《靈樞集注》︰“天宦者，謂之天閹不生，前陰即有，而小縮不挺不長，不能與陰交而生子，此先天所生之不足也。”
&esp;“竟有此事。”王太後，焉能不驚。
&esp;“然也。”唐七尸體，乃史渙親檢。斷不會有錯。
&esp;陪坐七貴妃，皆不知所以。然王太後心中，已起滔天巨浪。
&esp;“此中有詐。”王太後，輕聲言道。觀董太皇，聲淚俱下，似不作偽。不料奸夫，另有其人。換言之，唐七盜竊永樂積銅是真，然卻並未染指永樂太後。
&esp;被人殺之滅口。恐另有原因。
&esp;舊事宮闈禁忌。董太皇諱莫如深。莫非……
&esp;“來人。”王太後，已有定計。
&esp;“奴婢在。”增成署長融灕，聞聲入殿。
&esp;“速傳幕府中丞入宮。”
&esp;“喏。”融灕，領命自去。
&esp;彼時，薊王親赴洛陽上計。于馬市之中，與賈文和相識。後拜為主簿。京中舊事，賈文和多有參與。且足智多謀，焉能看不破，此中迷局。
&esp;“母親，夜已深。何不等來日。”綰貴妃進言。
&esp;“等不及也。”王太後，答曰。
&esp;函園，遺芳里。大內官，曹節別館。
&esp;“阿父何在？”安素自宮中返回。
&esp;便有心腹小黃門，諂媚答曰︰“稟公子，阿父正于內室小憩。”
&esp;“嗯。”安素自去後院。
&esp;自曹節避入函園，多已不問世事。然大長秋兼領尚書令，卻並未辭去。宮中有事，曹節先知。
&esp;“阿父。”安素入內室拜見。
&esp;“我兒何事出宮。”曹節臨窗高臥，悠然自得。
&esp;“大將軍（何進）與十常侍，恐難兩全。”安素言道。
&esp;“何以知之。”曹節似不意外。
&esp;“阿父何以先知？”安素不答反問。
&esp;“嘿！”曹節嘿聲一笑︰“前日。張讓、趙忠等十常侍，暗遣家中老小，悉入九阪懸樓。此乃破釜沉舟，背城借一也。”
&esp;語出《左傳•成公二年》︰“請收合余燼，背城借一。”言指，竭盡全力，行最後一搏。
&esp;“阿父所言極是。”安素遂問︰“為今之計，該當何為？”
&esp;聞此問，曹節徐徐坐起。目光慈炯，凝視養女︰“我兒，欲全天子，（亦或）欲全漢祚乎？”
&esp;“兩全可乎？”安素，神情堅毅。
&esp;“如此，天子、太皇，不可卻也。”曹節與透深意。
&esp;“當如何施為。”安素，求問。
&esp;“我兒且附耳。”曹節遂授之以機密。
&esp;“雲台之下，竟藏甬道。”安素i縱自幼長于宮中，亦始料不及。
&esp;“先助天子，再救太皇。”曹節，一語中的。
&esp;“喏。”安素，再拜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