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似乎沒有盡頭的路,在滾滾黑雲之間若隱若現,不知要通往何方。
不知從何處開始,路的兩邊開始密布著火紅的顏色。那如同火焰般火紅的顏色,實在太過鮮艷奪目。
火紅如血。
遠遠望去,仿佛是血所鋪就的地毯。那奪目的火紅色,有著無與倫比的絕艷與毒烈般的唯美,無端地給人一種很淒涼的感覺。
靜靜的盛開在那里,搖曳著身姿,就像一朵朵光彩奪目的血花。
甦澄星被鐵鏈捆住雙手被拉扯著走,歪著頭呆呆的凝視著這顏色。
這麼美麗的景色,她從來都沒有見過。
只是這麼一瞧,這里似乎都可以惑人心魂。
“這大概是黃泉路吧!”甦澄星心里莫名冒出這個猜測。
隨著鎖鏈的牽引,甦澄星一步一步的踏上了路。
走進那片火紅色的花間,她才發現這里真的美得令人窒息。
彼岸花,花開彼岸,只見花,不見葉,生生相惜,卻也生生相錯。
也不知走了多久,恍惚間,甦澄星見到了那座橋。
那座橋危險且狹窄,橋面光滑,有一巨大的石碑佇立在橋的旁邊,上面有斗大的字,上面寫道“奈何橋”。
橋下有血河,河里蟲蛇密布,波濤翻滾,腥風鋪面,又可見那河中翻滾著的有不同的臉。
一個個的臉猙獰嚇人,臉上的五官殘缺不全,破損的口鼻無聲的呻吟怒吼著,臉下的身體卻都有殘缺,蟲蛇密布在那殘缺的身體上,細細的不停的撕咬著。
只見那河的深處,有更多的靈魂,他們相互狠戾的撕咬著,身體上的破損更加嚴重,他們面部呆滯,眼神中透露著麻木殺戮的血腥。
似乎他們存在的意義就只剩下吞噬了。
甦澄星剛準備踏上奈何橋,下意識的問︰“你是誰?這里……是哪里?”
語氣不像平時的冰冷。
前面的那位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開口道︰“記得人間有書中寫道“銅蛇鐵狗任爭餐,永墮奈何無出路”,此乃奈河,又名忘川,此橋為奈何橋。度過此橋的三種人有三種不同的歸宿,善人的鬼魂可以安全的通過奈何橋,善惡參半的人的鬼魂則要墜入這奈河的河面受這蟲蟻蛇狗的撕咬,而那些惡人的鬼魂便會被河深處的鬼所攔截,拖入河的深處,日日夜夜接受旁邊的鬼魂的撕咬。至于我是誰?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他的語氣平板的像木頭,聲音猶如深夜里的鈴聲一樣,詭異的讓人心里直打寒顫。
甦澄星沉默著任由他拉著踏上奈何橋,眼神盯著河水里的面孔,在即將踏上橋的時候,她說︰“我死了。”
很平常三個字,沒有一點疑問的語氣,平淡的像一湖死水。
那位卻奇跡般的從中听出了她的疑問。
“這不是很明顯嗎?如若你沒死,又怎會來到此處?”那位獨特的木板似的聲音響起。
甦橙星默然。
記得從那件事發生以後,她就一直很鄙夷善良,甚至于她認為她已經徹底拋棄了善良。
她以為她可以成為一個真正沒有心的冰冷的人。
只是今日,那孩子遇到危險的那一剎那,她還是下意識的沖出去救他。
她以為她所拋棄了的,原來從未消失。她一家似乎都因為善良而……
呵!真夠諷刺的。
甦橙星僵硬著五官,眼神盡是冰冷,眼楮的深處卻有一絲苦澀,若不仔細看,絕對不會發現。
她慢慢地走過奈何橋。
那位拉著鏈子,卻沒有帶動她的意思。
奈何橋,只能依靠鬼魂自己的力量渡過。渡得過,便是晴天,渡不過,便是地獄。
河水離橋面有很長的距離,可是在甦澄星踏上這座橋的時候,她便發覺腳底似乎有什麼東西。
數不清的蟲蟻不知怎麼爬上這橋面,它們慢慢索索的爬上甦澄星的腳背,很快,她的腳上滿是蟲蟻,她已經看不見自己的腳了。
蟲蟻不停的用自己細小的牙齒撕咬著甦澄星的靈魂,而此時,那些來自奈河深處的惡鬼也扒住橋面,他們不停的張大嘴巴,無聲的嘶吼著,一只手扒住橋,一只手則試圖拉住甦澄星的腳踝。
偶爾那些惡鬼的手觸踫到甦澄星,她都覺得自己渾身發麻,心里一片冰冷。
甦澄星低頭看著,覺得心中一顫,有些害怕了。
不管平時她有多麼堅強,多麼淡定,事實上,她也只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女生,一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年輕人。
一個生活無波無瀾平凡無奇的人。
“別害怕,你不要看腳下,安心的走過去。他們夠不到你的。”那位的聲音突然響起,依舊是那麼的詭異,卻有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甦橙星听到他的聲音,不知為何,心里一下子就平靜下來。
奈何橋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
很快,甦澄星便隨著那位走到橋的盡頭。
那一邊,應該就是冥界了。
放眼望去,一塊天然的巨大奇石安靜的佇立在一邊,上面寫著三個血紅的大字“三生石”。
在橋邊,有一座奇異的很高的台子穩穩的懸空停留。它就是“望鄉台”。傳說中,鬼魂思念親人朋友時,會在這里眺望陽間,看望親人。
在離奈何橋的不遠處,有一個茅草篷,里面支起一個巨大的鐵鍋,鍋底架著幾根枯木,鐵鍋里有一個大湯勺,鐵鍋旁邊有一個矮小的桌子,桌子上有幾個破瓷碗。
一個白發蒼蒼,臉上皺紋密布溝壑橫行的老婆婆穿著一身破舊的青灰色長袍,披著一個深黑色的斗篷。
她動作遲緩,拿著湯勺的手緩慢的攪拌著,攪拌一次便往破瓷碗中舀一勺湯。
等待著投胎者喝過孟婆湯,再次回到人間。
奈何橋前有孟婆,手持湯勺,一碗孟婆湯,忘卻凡間多少事。
甦澄星剛走到孟婆的茅草鋪旁邊,那位婆婆便抬起頭,呆滯的只剩下眼白的眼楮直勾勾的盯著她︰“哦,又來了一位鬼。”
孟婆的聲音極其詭異,就像是枯敗的被腐蝕的差不多了的老木頭摩擦的聲音。
甦澄星被她盯著心底發麻,勉勉強強的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容。
那位走到甦澄星的面前,古板的說︰“跟我來。”
甦澄星連忙跟了上去,不敢再回頭看孟婆一眼。
孟婆看著甦澄星慌忙離去的背影,干枯如老樹皮樣的臉勾起詭異的弧度,露出了只剩下幾顆的黃牙。
她微微張嘴,無聲的說著什麼。
只是看那嘴型,卻是“可憐的孩子”。
鐵鍋里的湯,開了。
“你是誰?我們要去哪?”甦澄星現在覺得自己不怕那位了。
雖然她看不見那位具體長什麼樣,但是總覺得他不會傷害自己,甚至在自己度過奈何橋時害怕的時候那位還開口安慰了自己。
那位不說話,只是拉著鎖鏈,自顧自的往前走。
他似乎很有經驗,那鎖鏈捆在甦澄星的手腕上,可是她絲毫不覺得疼痛。
他的速度很快,因為有鎖鏈的拉扯,甦澄星的速度也很快,她從來沒有這麼長距離的快速跑過,要知道她可是高中跑一千五長跑時拿過第一的人。
速度太快,她感覺自己的兩只眼楮完全不夠用,旁邊的景色全都像是按了快進一樣,模糊不清。
突然他的動作一停,仿佛是一直飆高音的聲音戛然而止一樣。
甦澄星還沒有適應這樣的方式,往前踉蹌了幾步。
“到了。”他開口說。
甦澄星面無表情的打量著這四周。
這里是一個街區,中間的街道全都鋪著青石板,周圍的房子就像古時候一樣的,全都是木頭做的。
四周阡陌交通,許是現在正是鬼魂休息的時候,他們都禁閉著房門,屋檐上還左右各掛著一盞燈,當然也不是每間房子都掛了燈,這里都是每隔幾間屋子掛兩盞燈。
那相隔的昏黃的燈照亮了這條街道。
偶爾飄來涼爽的風,輕輕地卷起地上的枯葉。空中飄蕩著落葉,葉子輾轉落地,而後又被卷起。
甦澄星打量完周圍的環境,這才看向自己停留的屋子。
這一眼,甦澄星臉色猛地出現一道裂痕,原本冰冷的眼楮突然變得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