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山林顯得有些蒼涼,無論是官道上還是小路上都落滿了落葉,祁遠駕著輛沒有太多裝飾的馬車,晃晃悠悠行走在前往開封府的官道上。連日來沒日沒夜的趕路,使得一向瀟灑的祁遠臉上也帶了疲色。
“祁遠哥哥,還有多久才能到客棧啊?”蚩靈挑開簾子一角,語氣中帶著些詢問。
“三個時辰吧,大概申時左右就能到開封府了。”祁遠抬頭看了看天色,抖了抖韁繩,讓馬跑起來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這才問道︰“辭衍怎麼樣了?”
“還好,已經不燒了,方才還喂進去一些水呢。”蚩靈將頭微微側了側,正巧對上楚煙望過來的眼眸,她朝著楚煙微微一笑,便將車簾放下,又坐了回去。
還沒到申時,祁遠他們的馬車,便到了開封府的城門前,結果卻是沒想到,原本應該自由出入的開封府,如今卻被設上了關卡。而在一旁站著的,是個身著鎧甲的年輕將士。祁遠感覺那將士有點眼熟,但卻忘了在哪里見過。
心大如祁遠,他當下便也沒太在意,反正他們四個人都不是什麼朝廷通緝犯,便轉頭對著車里的兩個人囑咐一句後,便下車牽著馬往城門走去。原本應該很容易便通過的,結果城門守衛看到車里的葉辭衍後,便給攔下,朝著站在一旁的將士作了一揖,開口道︰“王爺,這里有個受了傷的人。”
祁遠听到王爺這二字,不由得又抬眼打量了那將士一番,這一打量不要緊,反而讓祁遠嚇了一跳,這不是之前在長沙府要剿匪的靖江王嗎?他那時候是躲在樹上的,見過他但他卻是沒見過自己。
朱然軒原本是來開封府游山玩水的,結果誰能想到,來這里還能踫上國舅爺被人刺殺?雖說國舅自己沒什麼事情,死的是他身邊的親信。但想著皇嫂對自己的百般疼愛,當即他便將這事重視起來。
“受傷?”朱然軒微微蹙了眉,快走幾步便來到馬車前,將簾子一挑,便看到兩位姑娘正看他。朱然軒挑了挑眉,又將視線看向車內躺著的那人身上,呃……為什麼有點眼熟?朱然軒擰眉思索片刻,但還是沒能想起來,當即便將車簾放下轉身問祁遠道︰“他怎麼了?”
“練武走火入魔了。”祁遠朝著朱然軒拱了拱手,語氣中沒有畏懼之意。
“走火入魔?”朱然軒不信面前這個白衣男子的話,開口便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徐州,听說神醫在那邊,想去找他救我兄弟。”祁遠跟朱然軒的個頭差不多,四目相對之下兩人竟都沒有退意。
朱然軒听到神醫這兩字,便想起來幾年前莊景同他說過,有人在徐南山見過。朱然軒本來就懶得管江湖中的事情,便點了頭將祁遠四人放了行。祁遠一邊趕著馬車進城,一邊想著等會去開封府的丐幫那邊,打听打听最近發生的事情。
尋了處開封府內最好的客棧,將葉辭衍和兩個姑娘安頓好,又留了些銀子給他們後,祁遠這才動身離開了客棧,前往開封府內一處偏僻的院落里。將信物給門房看了後,這才有個小廝模樣的人將他領進院內。
“祁遠見過開封府管事。”祁遠對著坐在大堂內的中年人作了一揖,將在手中的信物遞上前去。
“祁小兄弟你坐。”中年人接過信物查看一番後,便又還給祁遠,擺了擺手便讓他坐下,見祁遠做好後,中年人這才自我介紹道︰“我姓劉名安國,你就叫我劉叔就行。”
“好的。”祁遠畢恭畢敬的點了點頭,思索了片刻後,這才說道︰“劉叔,為何我看別地方的丐幫兄弟都是在破廟,或是別處。為什麼這邊……”祁遠在客棧打听丐幫的時候,便有些疑惑,為何開封的丐幫不是在城外的破廟,而是在城內的別院?
劉安國听了祁遠的話,點了點頭,這才說道︰“開封不比別處,雖說離應天較遠,但這里也經常有皇親國戚前來,所以咱丐幫為了方便也就買下這座城內的宅院。”
還沒等祁遠開口詢問什麼,就听劉安國開口道︰“前些日子安國舅過來游玩,遭遇賊人刺殺,雖說安國舅本人沒什麼大事,但他的親信為了護他而喪了命。安國舅正想要將此事回稟陛下,折子還沒寫,靖江王也來這開封了。”
“哦,這樣。”祁遠听了劉安國的話點了點頭,這也就能解釋靖江王,為何能親自守在城門口了。祁遠思索了一下,便詢問道︰“不知最近江湖上可有什麼消息?”
祁遠的本意是想听听林不語那邊又出了什麼事端,結果就听劉安國說道︰“有,這事情的主人公,你應該還認得。”劉安國端起茶杯便喝了一口,這才緩緩說道︰“闕燕閣的少閣主邱含依沒有死。”
丐幫對于祁家與邱家的關系也是了如指掌,知道祁遠認識邱含依也不是什麼大事,但他們卻是不知,這位闕燕閣的少閣主竟是一直跟在祁遠身邊的那個清秀公子。丐幫的管事的也一致認為,祁家也會暗地查詢闕燕閣被滅一事。
“嗯,我知道。”
祁遠的回答在劉安國的意料之內,當下劉安國也不再賣關子,接著說道︰“不知是從哪里傳出來的,說闕燕閣的少閣主,是個弒父殺母,殘害同門的妖女。前些日子,洛陽內一家叫闕來的客棧,被燒了。有人說那家客棧,最後住著一位身著白衣的翩翩公子,火災發生後,那公子不明蹤跡。更巧的是,闕來客棧是闕燕閣之前的一處情報地。”
原本祁遠手中拿著茶杯剛要喝,听到劉安國的話,手上抖了抖險些將手中的茶杯扔在地上。祁遠有些失態的從椅子上站起,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沒說出,最後只得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對著劉安國抱了抱拳說道︰“多謝劉叔,晚輩告辭。”
祁遠從丐幫購置的院落里出來時,面上的神色有些凝重,猶豫了半響這才沒有直接回落腳的客棧,而是尋了個酒肆坐著。點了壇清酒和幾碟小菜,一邊自斟自飲,一邊想著這事要不要跟蚩靈說。
按照祁遠的想法,若是現在只有他或是他只帶著蚩靈,那他完全可以同蚩靈一起折返回去。邱含依現在的處境頗為艱難,不用深入了解他也知道。畢竟江湖上最容忍不得的三條便是︰一弒父殺母,二殘害同門,三反叛門派。
邱含依如今頭上頂的罪過正是這三條,一條不多一條不少。怕是從闕來客棧中逃出來的時候,她也是受了傷的,她身邊一個能夠信任的人都沒有,這讓祁遠如何放心?而葉辭衍這邊也是耽誤不得,若是只讓楚煙和蚩靈趕去徐南山,那他也不可能放下心來。
祁遠有些煩躁的一碗接著一碗給自己倒酒,心里想著︰醉了吧,醉了他就什麼都不用想了,也就沒有什麼煩惱了。
等到朱然軒換了常服坐在飯桌前已經是亥時,一邊心不在焉的夾著菜,心里一邊想著事情。就在朱然軒正夾起一塊排骨準備送進嘴里的時候,他突然將手中的筷子放下,對著外頭喊道︰“莊景!”
“王爺。”穿著藏藍色衣袍的莊景快步從門外,對著朱然軒作了一揖後這才問道︰“王爺有什麼吩咐?”
“邱雲景那伙人如今怎麼樣了?”馬車里躺著的那個人著實讓朱然軒在意,想了大半天,就在剛剛他才想起來那人,不正是幾個月前跟自己在山匪窩打架的葉辭衍嗎?不過里面沒有那個白衣翩翩的公子。
“稟王爺,除了水匪那次,再無動靜。不過最近江湖上卻是傳出來,闕燕閣的少閣主邱含依還活著的消息。”莊景將頭微微低下,畢恭畢敬的答道。
“邱含依,邱雲景。”朱然軒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面上竟帶了些玩味的笑,開口問道︰“這江湖上是怎麼說的?”
“說她因為想要早日接管闕燕閣,不惜給自己大師兄下毒,聯合林不語對自己父母下手。並且還將當初闕燕閣收集情報的客棧燒毀,將那里的同門屠殺殆盡。”莊景將自己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末了莊景還抬眼看了看朱然軒的臉色,見他臉色沒有變差這才安了些心。
那日朱然軒反駁公良燁的話他還記得,如今若是證明邱雲景便是邱含依,那他家王爺的面子往哪兒擱?估摸公良燁那家伙此時應該躲在哪里偷笑吧?
“你說,邱雲景和邱含依有沒有可能是一個人?”朱然軒拿起桌上的酒杯,在手里把玩著,眼中帶著些耐人尋味的神色。等了半響見莊景沒有回話,朱然軒這才又開口道︰“有趣,為了報仇便把自己活成男人,若是還能見到她,那一定要讓她只听我的話。”
莊景看著朱然軒的表情,身子不由得晃了晃,他家王爺如今的這副模樣,活脫脫像是個尋到稀奇玩具的孩子般,而且還想要將那玩具佔為己有。莊景的眸色微微一暗,心里思索著若是到時候邱雲景,不同意成為自家王爺的手下,那他應該怎麼逼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