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掀開了被子,什麼都沒有找到,索性伸手找到了床頭燈的開關,就按下去。
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剎那間取代了黑暗,驟然出現的強烈光線,讓人有瞬間的恍惚,喬景蓮將手機的手電筒功能關了,忽然就听到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動靜,然後就听到一陣無比暗啞的女聲,幾近吃力地開口——
“……關燈。”
他一愣,快速轉身過去,竟然看到窗沿上,坐著一抹嬌小的身軀,女人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膝蓋,那蒼白的臉頰完完全全地隱在了自己的雙膝之中。
甦宇一直都覺得這個女人的身材比較瘦小,有時候站在自己的面前,和自己說話都需要仰著脖子,可是他卻從來沒有覺得,她竟然可以小成這樣子。
就像是一團柔軟的棉花,被風一吹,就會消失在世人的面前一樣,就這樣安靜的畫面,卻是生生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他蹙眉,上前幾步,試探性地叫了一聲,“……甦格?”
窗沿上的甦格,沒有任何的動靜,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坐著,一聲不吭。
甦宇又叫了一聲,“……甦格。”
他見她絲毫不為所動,索性直接上前,微微俯身在她的面前,甦格的神色並不好,樣子很是憔悴,巴掌大的臉,有3分之2都隱匿在了膝蓋之下,只有那雙毫無神采的大眼楮,暴露在空氣中,卻是讓人看不清眼底的任何情緒。
甦宇多少也知道,這個女人會這樣,是因為那個失去的孩子,他從來不曾安慰過女人,何況這樣的情況之下,再去安慰她,他真覺得很是可笑,但是不能否認的是,看到她這樣子,他太難受。
好像在甦格的身上,他已經是一個——不在乎自己有多傷痕累累,卻很在乎你過的好不好。
“……甦格,是我,抬起頭來看看我。”
甦宇坐在了她的邊上,從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斷絕關系協議,放在了她的面前,他垂眸看著那份斷絕關系協議,慢慢地說︰“這是你最想要的是不是?我今天特地拿過來給你,你和我折騰了那麼久,我現在願意和你斷絕關系,你把字簽了就行。”
他一邊說著,伸手從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支準備好的名貴鋼筆,遞到了她的面前,她卻依舊是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甦宇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沉默的甦格,他心頭無端端有些發慌,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想要去抓她的手,卻不想指尖剛一踫到她的身體,她就像是刺蝟一樣,整個人猛地往後一縮。
那原本就空洞的眼神,這會兒染上的都是懼怕。
甦宇被這樣子的她,嚇了一跳,他連縮回手,皺著眉頭看著她,“……你別緊張,甦格,我是甦宇,我不會傷害你,你怎麼了?……好,我知道我又問了多余的話,我知道你現在情況不好,但是你不用刺蝟一樣對我,我沒有任何別的意思……”
得到不任何的回應,她依舊是保持著原來的姿態,就這麼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甦宇從未見過這樣子,毫無生氣的她,心里難過。
他不想承認,自己在她的面前有多軟弱,軟弱的,分明是那樣喜歡,卻還是要默默選擇成全。
成全這兩個字,听上去那樣的美好,卻是只有成全一方才知道,自己在做這樣的事的時候,有多麼的無力。
真的深愛著一個人,有誰願意選擇退讓?
所謂的,我愛的人,你一個人幸福,我也會幸福,那不過就是自欺欺人,想通了,並不是真的豁然開朗了,而是因為自己不得不放手。
…………
“……你不肯和我說話麼?”
甦宇嘆息一聲,伸手捏了捏太陽穴,手中的那支鋼筆,始終都有些尷尬地停在她的面前,她不肯拿,現在這樣子,就像是一個陶瓷娃娃似的,甦宇也不敢隨便踫她,就將筆放在了斷絕關系協議上面,他盯著上面那女方簽名的空白處,“我也不知道和你說什麼好,不過你這樣子,對你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處。甦格,說實話,我在斷絕關系協議書上簽字的時候,我心里也是不痛快的。我做了你親人5年多了,做你弟弟的時候,我真恨不得馬上就和你斷絕關系,婚後的5年時間里,我也從未有正眼看過你,有時候我就在想,可能真的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所以現在你才不願意正眼看我,我卻是對你動了心。”
…………
“和我說句話,好不好?”
“…………”
“呵呵,我偷偷摸摸的進來不容易,我在醫院門口等了整整一晚上,沒有見到顧深離開,我都不能進來,他肯定不願意讓我見你,我不想再和他無休止的爭吵。”
“…………”
“甦格,孩子沒有了就沒有了吧,你又不是不能生了,還會再有機會的,我這不是和你斷絕關系了麼?以後你想和誰在一起……我都沒有資格過問,我祝你幸福,你會好的……”
甦宇說到這里的時候,低沉的男聲有些哽咽,他一直都在很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語調,只是情緒泄露地太快,讓他都有些措手不及,“……我說太多了,唉,我還真是從來沒有和一個女人嘰歪過這麼多煽情的話,這也不像是我,你和我說句話吧,這麼一直悶著也不舒服……”
“——甦宇。”
甦格依舊是維持著原來的姿態,可是安靜的空間里,卻是有了一陣虛弱的女聲,輕輕地叫著他的名字,甦宇心頭一喜,連忙應了一聲,卻是听到她慢慢地問——
“你知道你父親,他是個怎麼樣的人麼?”
甦宇愣住。
他沒有想到甦格會突然問起自己的父親。
甦老是個怎麼樣的人?
他不管對于甦老有多少的怨恨,但是那都是父子,他和甦老的關系,和顧深和甦老的關系,完全是兩種極端。
對于他甦宇來說,甦老才是一個真正的父親。
——他從小他就是在甦老的身邊長大的,除去5年前,他讓自己強硬地了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姐姐之外,在他的20幾年人生之中,他對于甦老,並沒有任何惡意的抵觸。
有些感情,除去血緣之外,那就是日積月累下來的,哪怕是安琪拉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是甦老的親生女兒,但是或許在甦老的心中,他對于這個“女兒”,一樣也是有感情的,所以,有時候為了隱藏自己的秘密,而喪盡病狂的人,卻是並沒有對安琪拉下多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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