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再起

第八十七章 駱駝與稻草(二十)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張維卿 本章︰第八十七章 駱駝與稻草(二十)

    明軍中軍的陣後,一座土丘上矗立著鄭成功的帥旗。這座土丘,可以讓作為主帥的鄭成功獲得更好的視野以觀察戰場的動向,並以此做出相應的決斷。

    然而,這片戰場是清軍特別選好的,鄭成功若是坐鎮于此,便難以獲得中軍的保護;若是置于中軍的保護之中,前方低窪的地勢便使得鄭成功難以在第一時間獲得戰場全局的動向。實際上,若是單憑旗鼓,也同樣可以如臂使指。但是這一次鄭成功卻選擇了將帥旗置于土丘之上,身邊只留下了三個騎兵鎮、左右虎衛鎮以及侍衛,分明是置自身于險地之中!

    清軍早已洞察到了這一切,于是便將騎兵留在陣後作為最後的殺手 。當戰局不利之際,他們也立刻將其拿了出來,並且憑借著數量上的壓倒性優勢拜托了明軍騎兵的糾纏,進而直撲鄭成功的帥旗。

    此刻,帥旗之下,鄭成功仍舊在關注著左翼的戰斗。漢軍八旗的潰兵越來越多,陣型也在以幾何倍的速度垮塌,甚至已經開始波及到了部分滿洲八旗。在那里,明軍凌厲的攻勢使得他們已經與勝利觸手可及。而此時,收到了大隊的清軍騎兵拜托了明軍騎兵的報告,他只是遙遙看了一眼,便低頭看向圍繞著土丘布陣的左右虎衛鎮。

    “命令,戎旗右鎮總兵官楊琦、右先鋒鎮總兵官廖敬繼續進攻,不得回援本陣。”

    阿商格很清楚他沒有拖延任何一秒的資本,相對的,于鄭成功而言,時間每過去一秒,明軍就越接近勝利一步。既然如此,他又怎麼會不選擇拼死一搏。

    況且,在這座無名小丘周圍,並非只有他一人!

    騎兵沖鋒,一百五十米的距離只需要十來秒的時間,所以才會有臨陣不過三矢的說法。然而,阿商格剛剛繞過明軍左翼便被明軍的騎兵堵上,雙方糾纏了一小會兒,他便憑著漢軍旗拜托了這些難纏的對手。此間,距離鄭成功的帥旗尚有一里多地的距離,他極目遠眺,所見者卻是那些探馬拼死打探來的明軍以弩手單獨成鎮的消息出現了偏差。

    那兩個鎮確實只有兩千來戰兵,而且各個身邊放著大塊頭兒的撅張弩。但是,此時那些輔兵卻正在為他們披甲——胸甲、腿甲、裙甲、甲、鶻尾、捍腰、肩甲、臂甲、鐵手套、鐵靴,系好每一根繩帶,最後套上頓項、戴上兜鍪、放下面甲,配合之默契、動作之熟練,就好像是連續數年,日日都在操練的樣子。

    這些“撅張弩手”身上的鎧甲不同于明清兩軍慣用的布面甲和棉價,卻是正兒八經的扎甲。甲葉寬大厚重,更勝清軍當初繳獲自明軍及自造的扎甲。鎧甲將他們包裹得嚴絲合縫,只有鐵面具的雙眼處有兩個小孔。但是,那張鐵面具卻是繪著鬼怪圖案,可怖非常,那兩雙眸子更是讓人一眼看去只覺得是會吸人魂魄似的。若是一眼看去,拋光的甲葉、鬼怪圖案的面具,尤其是盔頂上那向後披散如發的紅纓,這些高壯的軍士更好像是鋼鐵鑄造的赤發惡鬼一般,讓人未及與其交鋒,便先行生出懼意來。

    “那群瞎了狗眼的奴才,這不是什麼的撅張弩手,這是鐵人軍!”

    探馬在輕騎狗斗之間通過肉眼去觀察敵軍動向,本就是管中窺豹,更何況明軍還是有意隱藏。相對的,作為固山額真,阿商格自然遠比他的那些部下們更了解他們的對手。這種重裝步兵上一次出場還是在永歷十年的贛州之戰,陳凱憑此一戰擊潰甦克薩哈的兩白旗八旗軍,奪佔了那一處至關重要的戰略要地。此後,雙方屢次交鋒,鐵人軍卻再未出現過,以至于朝中的一些人甚至認為這不過是甦克薩哈為了脫罪而編造出來的東西。

    現在,倒是為甦克薩哈平反了。可若是甦克薩哈本人來看的話,十有八九也是要指出這一次明軍的鐵人軍與他當初踫上的鐵人軍還是有很多不同的。

    事實上,從那一戰後,陳凱因胸甲、臂甲、肩甲一體式的鐵甲樣式在瞬息萬變的戰場環境下存在著影響技戰術動作的問題,選擇了對鐵人軍制式鎧甲的重新設計。這一設計,更多的還是由鄭成功完成的,甲冑樣式也做出了一定的調整,不僅將胸甲、肩甲和臂甲重新拆分,更是在取消一體式腿甲的同時采取了分體式腿甲、裙甲、甲、鶻尾、捍腰的結構。

    如此一來,披甲的時間必然要延長,而且甲冑的重量也更大,進而會影響到鐵人軍的機動能力。這是重裝步兵的通病,阿商格當然明白,但是親眼看著那些明軍在披甲完畢後抄起了撅張弩,看著他們身後的輔兵手持著雲南斬馬刀,他心中的不安便愈加深重了起來。

    “雅布蘭!”

    只此一聲,覺羅雅布蘭便立刻心領神會。原本作為騎軍先鋒的巴牙喇營開始緩緩減速,很快就落到了騎軍的尾巴。

    恰恰就在此時,完成了披甲的明軍也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進行調整。只見他們將原本用于裝載鐵甲的大車的挽馬解下,將大車以鐵索首尾相連,以營為單位形成了四個筆直的雙層車陣,分列于小丘的西北、西南、東北、東南四個方向。他們與列陣于正北、正西、正南、正東的鐵人軍共同形成了一個圍繞小丘的八邊形,將鄭成功的帥旗和兩個營的輔兵、挽馬囊括其中。

    這些明軍輔兵的速度快得驚人,配合之默契、動作之熟練,一如他們為鐵人軍披甲時的表現。很快的,當清軍的騎隊奔至不足里許之時,他們所正對著的已經不再是鐵甲步兵了,而是列于西北方向的連環車陣,在車陣的背後,那些明軍輔兵也從大車上取出了一張張撅張弩,煞有介事的瞄準了他們的萬馬奔騰。

    這些大車足足有七八尺高,哪怕是阿商格胯下的良駒也是斷不可能跨越過去的。甚至就算是首尾相連處,由于第二層與第一層之間是交錯擺放的,清軍同樣難以逾越,反倒是明軍的輔兵可以站在第二層首尾相連處的層板上對著清軍進行射擊。

    強沖過去是不可能的,眼見于此,阿商格連忙帶著騎隊轉向正南方向。騎兵的速度極快,但是他的反應之迅速仍舊是讓清軍在明軍弩手的射程外完成了轉向。這固然是他的反應神速,更是清軍騎兵馬術的集體體現。此間,只見清軍的騎兵圍著明軍八邊形的射程外繞了小半個圈,隨後便在小丘的正南方向完成了最後的轉向,重新將直沖的方向對準了明軍的八邊形。

    正南方向是由右虎衛鎮左營鎮守的,兩年前曾與兩白旗交戰于贛州的前廣東撫標鐵人軍張克定如今已是右虎衛鎮左營第二千總隊的副總班,手下有五十個鐵人軍戰兵和一百個鐵人軍直屬輔兵。如他這樣的副總班,在整個左營也就只有十個而已。能夠在短短兩年的時間便成為了這等精銳部隊的中層軍官,全憑著他當年在贛州奮勇殺敵,當鄭成功決定組建左右虎衛鎮時,陳凱便從那三百鐵人軍中抽調了一百人去福建,他便是其中之一。

    此刻,清軍的鐵蹄挾著踏破山河的氣勢,怒吼著向明軍的帥旗奔來。大地,乃至是萬年流淌的江山港仿佛都在為之顫抖。

    作為中層軍官,張克定已然不需要站在最前排與敵血戰,但是自那一次擊敗甦克薩哈的兩白旗後,一種他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形容的心緒在他原本單純的當兵就是為了吃糧過活的人生態度中生根發芽,甚至很快便將其根須深植其中。

    這時代沒有心理學家,如果有的話,那也一定會將這份改變稱之為是榮譽感的覺醒。此時此刻,清軍的鐵騎已經不過百十米的距離,他將本部的指揮權上交給了他的上司——那位管一百鐵人軍戰兵的正總班,一個人身披戰甲,手持著斬馬刀毅然決然的站在整個千總隊的最前列。

    “這些家伙都是第一次以鐵人軍的身份上陣,便要面對韃子的騎兵集團。我是個鐵人軍老兵,要給手下人做出表率,讓他們親眼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鐵人軍!”

    百十米的距離,明軍西南和東南方向的車陣早已開始射擊。撅張弩的射程是步弓和鳥銃所望塵莫及的,唯獨一點就是裝填速度太慢。車陣上的輔兵有陣後的其他輔兵裝填,持續性的向清軍的騎兵展開射擊。而那些持撅張弩的鐵人軍則在第一輪射擊結束後便丟下了撅張弩,換上了斬馬刀,虎目圓睜的注視著前方。

    不斷有清軍的騎兵或是他們的戰馬為明軍射殺,可卻仍舊顯得是那樣的無可阻擋。數秒後,漫天的箭雨落下,逼得那些輔兵弩手不得不蜷縮到大車後避箭。而此時,張克定仍舊保持著雙手握刀的姿勢,任憑箭矢在他的鐵甲上 里啪啦,只當是雨落琉璃瓦,無關痛癢。

    鐵人軍如雕像一般無視騎弓漫射,只是,很快的,快到了又是只有數秒之後,全力沖刺的清軍鐵騎已殺到張克定的面前。那是一個身披扎甲、頭戴鐵盔留著絡腮胡子的中年人,從那冷漠到讓人難以直視的目光中,他可以非常輕易的判定這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八旗勇士。至于是滿洲,還是蒙古,于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此刻的他甚至已經可以聞到那個家伙口中呼出來的臭氣,正順著那根騎槍直取他的胸膛。

    有道是三箭不如一刀、三刀不如一槍。長槍直刺的破甲效果遠勝于箭射、刀砍,更何況那清軍騎兵更是騎槍猛刺,借助于戰馬沖刺的速度,其破壞性自是可以想象。

    張克定作為一個老兵,對此是再清楚不過的。此間,只見他微微側身,稍稍讓過了鋒利的槍尖,也不管後面的騎兵,一聲暴喝,手中緊握著的斬馬刀便徑直的砍向了這八旗勇士的小腹處。

    這個角度,可以說是極其之刁鑽。因為人騎在馬上,確實憑高超的馬術同樣可以如步卒一般閃展騰挪,如四肢、乃至是整個上半身都可以較為輕松的規避對手的攻擊,可唯獨是小腹最難。

    八旗勇士自是深知這個道理,只見他下意識的便將騎槍脫手,與此同時,整個人也猛的伏在了馬背上的同時,左手扣死在鞍橋上,左腿屈膝,整個身子瞬間便緊貼著戰馬向其左側身縮了過去。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一氣呵成,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多余動作。

    好一個鐙里藏身!

    憑著遠超同儕的馬術,這八旗勇士在一擊未成,遭遇明軍反擊的瞬間便做出了最為正確的規避動作。這一幕,若放在他時,就算是素來以武勇著稱的阿商格也難免為之叫好。只可惜,他的對手同樣是個浸淫刀法多年的悍將,七尺長的斬馬刀勢大力沉,憑著張克定從進入廣東撫標起便日日習練的刀法,三尺的刀鋒如驚雷般劈下,又哪里是能夠輕易躲得開的?

    經過了水力鍛錘千百次捶打的斬馬刀可謂是無堅不摧,此間,只見得刀光一閃而過,將那八旗勇士尚未來得及縮到戰馬左側身的右腿便被連根砍下,順帶著將戰馬的半個屁股也削了下來。

    人是血肉之軀,戰馬又何嘗不是?

    突遭重創的戰馬在驚痛中狂奔向前,將那八旗勇士拖行了十數米才在鐵人軍的亂刀之下倒斃于陣中。那八旗勇士是生是死,張克定早已懶得理會,鐵人軍一旦進入戰斗,便是有進無退,斷沒有回頭觀察戰果的道理!

    一刀砍過,便是鮮血噴濺得他半邊身子都是大大小小的血點子,更為那赤發惡鬼的形象平添了一份恐怖。然而,只在下一瞬間,風馳電掣般疾馳而來的另一個清軍騎兵從他身體左側掠過,柳葉刀照著他的面門便是撩了過去。

    有著戰馬沖鋒的動能加持,殺傷本就遠勝于步卒劈砍,這一刀恰恰又是對準了他的面門,全身心進入到戰斗狀態的張克定瞅準了時機,稍稍讓過刀身,憑鐵制的頭盔硬接了柳葉刀最前端的鋒銳。

    刀,在鐵盔的眉庇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凹痕。左眉處的痛處告訴他那里應該是受了傷,但他卻沒有絲毫的遲疑,因為他硬接這一刀就是為了繼續戰斗,而非左閃右避中喪失殺敵的機會。

    此間,刀砍在眉庇上的慣性帶了他好一個踉蹌,憑著急退了兩步,再以斬馬刀的刀柄支撐才能繼續保持站立的姿態。只待他站穩了身子,卻是又一個持著大刀的清軍騎兵向他沖殺而來。這一遭,他愣是不躲不閃,只听得一聲暴喝,斬馬刀便自斜下方而起,一刀撩斷了戰馬的頸子的同時其余力竟仍未耗盡,連帶著戰馬上的清軍騎兵亦是被斬成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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