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幸福的事,莫過于你傾心的那個人,也正傾心于你。
此刻的段三公主,正沐浴在這種幸福之中。
身後的桃花開得正旺,段菁菁此刻簡直想蹦起來轉個圈圈。
但礙于他在面前,她也怕會嚇著他,于是強壓下欣喜,盡量矜持的點了點頭,說,“作數,當然作數,本公主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她以為自己很矜持,但唇角還是不受控制的彎了起來,任誰都看出她是高興的。
重又看見她這樣的笑容,李尚林也如和風拂過心頭,頓了頓,遂鄭重說道,“在下三生有幸,能得公主賞識。這一年里,一直念著公主的話,所以縱使家母安排親事,也並沒有理會……”
段菁菁邊听邊在心間點頭,知道知道,這些她都知道的……她都听惠妃說過了,她明白他的心。
卻听李尚林又道,“然在下亦有自知之明,寒門仕子,唯恐配不上公主……”
話未說完,只見段菁菁趕緊搖頭,“李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你……你是極好的。”
這夸贊無疑出自真心。李尚林明白,只是也畢竟頭一次對姑娘如此袒露心聲,他也忍不住微微臉紅起來,“謝公主夸贊,但堂堂三尺男兒,理應有所擔當,不該次次都叫公主主動……所以在下斗膽,想去向貴國王後求親,不知公主意下如何……會不會怪在下唐突?”
求,求親?
段菁菁只覺得心間漏跳一拍。
事情居然進展的這麼快,他這就要去向母後求親了?
一個姑娘家,在婚事上太過主動總歸不好,李尚林如此做,無疑是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去求親,大大全了她的面子,她歡喜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他?
她羞澀點頭,輕聲說,“公子言重了,我……我怎麼會怪你。”
李尚林便點頭,“那……改日有機會,在下一定求見王後,表明心意。”
段菁菁沒有意見,又是點了點頭。
如此便是說定了。
心意相投,年華正好,談及婚事,彼此都是滿心甜蜜,段菁菁心間安定下來,現在就只看母後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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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防的與李尚林見了一面,雖然短暫的不過僅是說了幾句話的功夫,但段三公主的心間,簡直比吃了一整年的玫瑰醬還要甜蜜。
此時此刻滿心的興奮,連從桃花林里吹來的微風都是甜的,段菁菁哼著小曲兒,一路去到棠梨宮。
梨花也開始盛開,此時的棠梨宮是與別處截然不同的顏色,段菁菁踏進院子里,眼見靜瑤正在梨樹底下逗兒子。
先前要陪客人看戲,穿衣講究,現在在自己的地盤,終于可以松緩了,靜瑤換下繁瑣的冠服,身穿一套淡蘭的春裙,彥兒則躺在小木車里,抬眼便是蓬盛的花雲,娘親溫婉動人,小家伙心情也很是不錯,嘗試著咿咿呀呀的同娘親說話。
瞧見段菁菁進門,靜瑤忙同她打招呼,此時閑雜人等都被支走了,她故意打趣說,“我們母子在此久候了,你瞧,彥兒一覺都睡醒了,莫不是那說經太好看了,把你給迷住了?”
段菁菁心虛起來,含糊說,“說經還不錯的……”
說著上前輕輕捏捏彥兒的小手小腳,柔聲逗道,“才一會兒沒見,我們皇長子又比早上漂亮了一些呢。”
說話的時候,那股高興勁都情不自禁的漫上了眼角眉梢,她其實有心同靜瑤分享現在心里的高興與憧憬,但礙于她是李尚林的姐姐,有些羞于開口。
靜瑤卻不打算再看她遮掩,瞧這副模樣就知道兩人已經見過面了,既然到了這一步,挑明了說豈不更好?
她邀段菁菁在身邊坐下,又示意人去烹茶,一切準備就緒後,便直問道,“到了這份上還打算瞞著我嗎?可見並沒有拿我當自己人。”
段菁菁一愣,臉刷的一下就紅了起來 ,垂死狡辯道,“娘娘在說什麼啊……”
靜瑤嘆了口氣,“還不打算告訴我?那我可真不幫忙了……”
段菁菁一听忙阻攔,“不要啊……”
左右人家是親姐姐,此事早晚會知道,她只好坦誠,“我怕娘娘笑話我,才一直沒告訴你,但我並沒有不拿你當自己人,娘娘莫要生氣,我剛才……遇見李公子了,他,他說打算向我母後求親來著……”
求親?看來李尚林孺子可教,已經直接進行到這一步了……
靜瑤听完,心中有了數,接著又問,“那三公主是怎麼想的?可願意嫁給他?”
段菁菁的臉紅成了粉桃,點頭說,“願意……”說著抬眼看看靜瑤,羞澀道,“姐姐可別笑話我。”
“這有什麼好笑的,”靜瑤趕緊安撫,“我們尚林若能尚到公主,可是天大的福氣了,我替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段菁菁也高興,嗯了一聲,卻又升起些憂慮來,抬眼問道,“姐姐,只是我不知……不知母後能否同意,心里還是有些沒底。”
靜瑤撫了撫她的手,“婚姻大事,須遵從父母的意見。只是我覺得我們尚林還是不錯的,想來王後如果了解了他,也許不會反對呢?再者……其實陛下念在與二王子的情誼,有意要成全公主,若有他做主,想來應該不是難事吧。”
段菁菁一愣,趕忙問她,“陛下也知道了嗎?”
見她緊張,她忙安撫,“陛下還不知道,不過曾問過我,還交代我要在此事上用心思,定要成全了公主才好。”
段菁菁聞言立刻高興起來,太好了,大理一向重視與大梁邦交,此事若有大梁皇帝做主,就很容易成了。
她同靜瑤道謝,“承蒙姐姐在此事上操心,我真是無以為報。”
靜瑤卻笑了笑,“該是我道謝才是,承蒙公主看得上我們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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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兩人分別通了氣,且眼見李尚林已經決定要提親了,靜瑤心里頭有了把握,便決定向宇文泓復命。
這日宇文泓回來得早,兩人一同吃了晚膳,又陪著彥兒玩了一會兒,眼看著夜就深了。
乳母抱走了彥兒,靜瑤則服侍著宇文泓去沐浴,來到浴房,眼看著他想使壞,她忙攔下來,說,“臣妾等會兒有重要的事要稟報陛下,陛下現在不要輕舉妄動。”
“哦?”宇文泓挑眉,“什麼大事?”
此事需好好計議,靜瑤可不想在熱霧氤氳的澡盆旁同他說這個,故意賣了關子不說,等到把他哄著洗完了澡,回到榻上,這才道,“陛下可還記得,前兩日你叫臣妾去打听段三公主意中人的事?”
宇文泓嗯了一聲,終于來了興趣,“有進展?那說來听听。”
靜瑤便道,“臣妾昨日終于問出來了,只是實在是巧,原來三公主,竟然看上臣妾的弟弟。”
說完看向他,等他的反應。
就見宇文泓也是一愣,“是李尚林?”
靜瑤點頭,“正是。”
這實在是太巧了,宇文泓緩了好一陣才明白過來,不過還有些疑惑,看向靜瑤道,“這二人是如何遇見的?此事……你可有在旁做些什麼?”
靜瑤就知道他會這樣問,忙噘嘴道,“臣妾娘家乃小門小戶,臣妾也亦有自知之明,哪里敢高攀三公主?此事臣妾也一直蒙在鼓里,還不是陛下叫去問才知道的。”
她似乎有些不高興,宇文泓一頓,忙上前來哄,“朕沒有那個意思,你犯不著胡思亂想啊……”
見她還繃著臉,忙又道,“誰說李家是小門小戶高攀不了?朕看此事甚好,段三眼光不錯,相中朕的諫議大夫,而不是那些徒有其表的庸才,眼光不錯!”
其實細想一下也知道,阿淳一直住在宮里頭,輕易都見不著自己的弟弟,便是想撮合,也沒有機會吧,看來還果真是緣分……
他不禁來了興趣,問道,“這二人八竿子打不著,又是如何認識的?”
靜瑤便同他講起了上回李尚林告訴她的兩人在盛和居爭魚的事。
宇文泓一听,不由得皺起了眉,“這個段三……”
堂堂公主跑去市井間同人家爭一道菜,確實夠驚奇,想來他若是段二,也是夠頭疼,怪道那時段二要帶她妹妹宮來住……
不過這些既然已經生,便都不重要了,他既然有言在先,現在該想辦法促成這一對才是。
他嗯了一聲,“郎才女貌,也頗為般配。”
卻听靜瑤在旁有所憂慮,“咱們看著是般配,但不知大理國君與王後作何想?畢竟我們李家沒有什麼根基,不知王後會不會介意我們的家世?”
宇文泓卻混不在意,笑笑說,“家世這種東西,難道會平白從地里長出來?說來說去,還不是先帝或是高祖有意培植的?”
這說的有道理。
靜瑤倒是很贊同,現如今的那些世家,還不是早年得了皇恩跡,經過幾代累積起來,而並非他們得骨血就比別人高貴。
她想通了,又見宇文泓投過來目光,淡淡笑笑說,“沒有根基不怕,現在培植也是一樣的,朕培育幾個世家望族出來。不是難事。”
靜瑤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卻見榻上的男人,笑得極為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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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泓有他的打算,如若他自己要賣關子,靜瑤便是問也問不出來,只能就此作罷。
第二日,皇帝早起用罷早膳,悠哉悠哉的去了乾明宮,靜瑤可不得清閑,哄過了彥兒,手頭還有一堆大事要忙,皇太後壽誕越來越近,事情也愈加繁瑣起來。
壽宴上主菜是什麼,甜品是什麼,到時擺壽宴的柔儀殿里要擺用些什麼樣的花,宴後的消遣要看些什麼樣的戲種,等等等等,這些雖不是大事,卻也極其重要。畢竟今次的主角是太後,這是位極其挑剔且要求高的主兒,為了不落口舌,靜瑤特意去問太後的意見。
她自以為趕早出門,哪知到了福寧宮外,才現已經有人先她而至,她進到殿中的時候,太後正對著鄒淑容說話呢。
鄒淑容是個軟性子,平素膽小怕事,雖是位淑容,好歹與靜瑤此前的貴儀同級,但在後宮里頭存在感卻比較低。
其實今日連鄒淑容自己都有些納悶,從前太後從來沒有專門召見過自己,昨夜卻專門派了人去她宮里傳話,說今早有事要吩咐,叫她早些來福寧宮。
太後難得給她下回旨,她只好乖乖照做,沒料到今日才來不多時,就見惠妃後腳到了。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听見通傳的時候鄒淑在容心底暗想,如此會不會叫惠妃以為,自己有意要出風頭?她有些忐忑,余光瞥見惠妃邁進了門殿,立刻起身見禮,姿態極為規整,恭敬道,“見過惠妃娘娘。”
靜瑤從前做貴儀的時候倒沒覺得有什麼,但漸漸地現,鄒淑容似乎有些怕自己,尤其今日,似乎更加嚴重……
靜瑤想不通緣由,只好先點頭應下,接著便規規矩矩的向太後行禮,“臣妾參見太後。”
把鄒淑容的表現看在眼里 ,太後也是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先不搭理靜瑤,而是同她說,“惠妃又不吃人,你怕她作甚?快坐下吧。”
鄒淑容面上一紅,忙又諾諾倒是,只是太後雖然叫她坐下,可惠妃還在那站著呢,她先坐下,合適嗎……
只是余光又瞥見太後皺眉,鄒淑容暗道不好,忙硬著頭皮坐了下來,而後才听見太後搭理惠妃,卻是問道,“彥兒呢?”
靜瑤忙規矩答話,“回太後,彥兒昨兒半夜起來玩了一會兒,天快亮的時候才睡著了,這會兒還在睡,臣妾怕他睡不足哭鬧,便沒帶他來,不過已經同乳母吩咐過,等他睡醒吃飽,就帶他來同您請安。”
太後嗯了一聲。听見乖孫,這才現出笑意來,嘆道,“這個小家伙……同他父皇小時一模一樣,機靈著呢!”
事關皇帝,靜瑤可不敢隨意附和,只在旁邊默默听著,跟著微笑了下。
太後說完,又看向她,問道,“近日來的這麼早,可是有什麼事?”
靜瑤道了聲是,“關于娘娘的聖壽節,尚膳監司苑處等等還有些細節需要確認,臣妾不敢私做主張,特意來請示您的意思……”
然她話未說完,卻見太後揚起手來,打斷道,“你來的正好,哀家有一打算正要說與你听,”接著看了看鄒淑容,續道,“你還有彥兒要照顧,近來這宮里頭事兒又多,一些不難辦的,大可以叫鄒淑容幫你分擔一下,她好歹也是景陽侯府出身,料理這些事,不是什麼難題。”
靜瑤心間一頓,頓時明白了太後的意思,擔心她忙是借口,要分她的權才是主要的。
想來太後也是無法了吧,皇帝先前下令不再選秀,她只能從現有的這些人里挑,除過靜瑤自己,鄒淑容就算是位分最高的了。
但平心而論,鄒淑容膽小怕事,生性軟弱,其實並不適合管事,但太後已經了話,她沒有反對的余地。
她只好垂遵是,“多謝太後關懷,那就有勞鄒淑容了。”
然而此時的鄒淑容,卻是當場呆在了那里。
太後叫她分擔惠妃的宮務,這不等于把她往刀口上送嗎……這怎麼能成?
她當即惶恐起來,趕忙要推辭,“謝太後娘娘賞識,只是臣妾生性愚笨,也從來沒有料理過如此重要的事,恐怕,會,會叫您失望了,不如還是請您另擇賢能吧……”
太後要抬舉,她卻不領情,這般回應實在叫人很沒面子,太後的聲音當即就沒剛才好听了,嗔道,“說是叫你料理,這底下都有管事的去辦,你不過就是平素操些心跑跑腿,這又有什麼難的?你好歹也在宮中幾年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整天在宮中懶散度日,難道還是好事?”
鄒淑容不傻,再如何,听到這里也能知道太後生氣了。眼看這樣不是辦法,只能先領命又賠不是,“請太後息怒,臣妾一定盡力。”
太後嗯了一聲,這才暫且罷休。
但看鄒淑容這幅樣子,也似乎是個扶不上牆的,頓時覺得心煩起來,揚手道,“行了,哀家等會兒還要見客,你們都回去吧。”
靜瑤便同鄒淑容道了聲是,一同從殿中撤了出去。
走到福寧宮外,靜瑤率先乘轎去了,余下鄒淑容滿心忐忑。
鄒淑容一路苦著臉,貼身宮女香蘭將主子的臉色看在眼里,想勸,又擔心路上的閑雜人等,只好等回了景福宮,關上殿門,這才敢開口,勸道,“主子也別太擔心,依奴婢看,今日惠妃對您的態度還不錯,再說,此次是太後要您同她分擔宮務,又不是您主動的,奴婢想著,她不會生你的氣罷……”
鄒淑容搖了搖頭,嘆氣說,“你懂什麼,這種喜怒不顯于色才是最可怕的,原本這後宮一直相安無事,自打她晉了位就再沒平靜過,賢妃淑妃徐婉儀,還有今年開年死的那個韋婕妤,你瞧瞧,與她明里暗里對抗的,哪里會有好下場?”
說著委屈與恐懼交加,語聲里竟有了哭音,“我,我知道自己不聰明,也不敢痴心妄想,就叫我在角落里好好活著還不成嗎?我可還不想死呢……”
還沒什麼呢,她這就哭上了,可見還真是膽小。香蘭無奈 ,趕緊上來再勸,可還沒等開口,就听門外面有人喚道,“娘娘,司禮監的公公來傳旨了。”
鄒淑容一愣,抬著淚眼看出去,香蘭則忙拿帕子給她擦了擦淚,扶著她去到院子里接旨。
出去了才知道,這旨並非給她下的,原來是皇帝先給棠梨宮頒了旨,又要司禮監曉喻後宮,這太監是來給她們傳消息的。
宣旨太監言簡意賅,只告訴她一件事,從今日起,棠梨宮的那位娘娘晉位貴妃,往後遇見,別忘了改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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