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河邊的柳樹下,一個身影蹲在樹下,手中燒著什麼東西。
“白露,你在那邊可還好?對不起,我答應過你,要帶你回家鄉的,可終究,還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說著,蒹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滾燙的淚花一滴接著一滴地往下砸。
忽然,一道嗓音傳了過來︰“何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在相府燒紙錢?”
在相府里,只有主僕關系。
這僕人怎麼可以在主人的府里燒紙錢?這可是極為不吉祥的!
蒹葭驟然回過身來,在看清來人之後,便跪了下來,“奴婢見過安姬。”
沒錯,迎面走來的,正是安琪兒。
安琪兒雖然入了相府,但除了之前容琛曾去過她的院子住了一晚之後,便不曾再去過她的院子。
更是沒有將安琪兒收為妾室,所以安琪兒在相府的位置,不過也只是比婢女高了一層而已。
但眼下,蒹葭朝著她跪下,主要是因為她被安琪兒抓到在相府里燒紙錢。
若是安琪兒將此事告知劉管家,她一定會被狠狠地懲罰,可能會連小命都保不住!
“我見過你,你是夫人身邊新來的婢女?”
蒹葭垂下首,應道︰“是。”
安琪兒走上前來,看了眼還未燒盡的紙錢,才道︰“你在為誰燒紙錢?”
蒹葭只低垂著首,沒有說話。
對此安琪兒倒是不生氣,倒是她身邊的婢女先開了口︰“安姬問你話呢!”
“是那個叫白露的婢女,可對?”
蒹葭霍然抬起首來,在撞上安琪兒恍若知曉一切的眼神之時,蒹葭又迅速低下首。
只深深地鞠了一躬,“奴婢只是想給白露燒一些東西,奴婢知錯了,還請安姬放過奴婢這一回!”
安琪兒走到蒹葭的跟前來,扶住了她的手臂,“別怕,我又不會吃了你,我听聞,白露是為了保護夫人,才會消香玉損的?”
提起這個,蒹葭的面色盡是懊悔之意,“那日,本該是我陪夫人出去的……”
只能說,這一切都是命,那r b n是她陪甦如禾去貢院,但她忽然鬧肚子疼,所以白露便代替她出去。
誰又能想到,出去的時候,是個活生生的人,回來的時候,卻是一具渾身是血的冰涼尸體呢?
“貢院的爆炸事件,我也有所耳聞,不過我還听說了一件事,不過想來這事,夫人也告訴過你吧?”
聞言,蒹葭卻是搖了搖首,“夫人並不知曉白露去世的事情。”
原來甦如禾並不知曉白露已經死了,容琛這是怕甦如禾知曉白露的死訊,會覺得傷心吧?
誰又能想到,在外冷面無情的右相容琛,對于自家的小夫人,卻是寵愛到了極致。
“原來如此,想來大人一定也是考慮到,夫人若是知曉,當時其實白露是還有救的,但因為她們兩個壓在同一塊石板下,若是撬動石板,必然要犧牲一人,夫人如此善良,倘若知曉白露的死因,怕是會很傷心。”
蒹葭霍然抬起首來,“你說什麼?”
看到蒹葭的表情,安琪兒似是惋惜一般地嘆了口氣,“這事兒,大人不曾告知與你嗎?”
容琛怎麼會因為一個婢女的死,而在其中多費心思?
她與白露本就是發了毒誓,來服侍甦如禾的。
為了甦如禾而死,這個結局她們也是做過心理準備的。
可當蒹葭听到這個真相之時,她卻還是無法控制住自己此刻的心情。
袖下的手,驟然捏緊!
深吸了口氣,蒹葭才再次開口︰“安姬說了這麼多,總該不會是,出于好心地,來告訴奴婢,白露究竟是因為什麼而死的吧?”
果然不虧是容琛挑選出來的人,只是可惜,人終歸是人,只要是人,便一定會有弱點。
而蒹葭的弱點,便在于她最好的朋友白露。
“我知曉,夫人有了身孕,所以大人才會將你與白露派到夫人的身邊吧?”
安琪兒這話說得像是在談家常便飯一般,但蒹葭卻是不由微斂了眸光,“你敢動夫人的心思?”
“怎麼會呢,之前我與夫人一塊兒隨大人出去辦事,與夫人相處很融洽,我自然是希望夫人能夠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
呵,說得倒是比唱的要好听。
倘若她對甦如禾沒有動什麼歪心思,何必花費這麼多的時間?
而且安琪兒可是非常地聰明,將甦如禾身邊的人都給調查了個徹底。
最後將目標放在了蒹葭的身上。
蒹葭斂眸,只道︰“奴婢是大人的人,絕對不會背叛大人,請安姬諒解。”
安琪兒並不著急,反而還牽過了她的手,在蒹葭想要抽離之時,她卻驟然握緊。
“我初入京都之時,也是從奴婢開始做起,我很明白,做奴婢的苦,也明白你對大人的忠心,你放心,我們都是大人的人,我自是不會讓你做對不起大人的事。”
蒹葭這才看向了安琪兒,抿了抿下唇,沒有說話。
“只要你能每日,將夫人的情況如實告知與我,今日的事情,我便當做什麼也不曾看到。”
說著,安琪兒還從流袖中掏出了一個錢袋,塞到了蒹葭的手中,“好好地安置白露吧,我听聞,你與白露都是來自于僑縣?我在府外有熟人,可以幫你將白露的尸體帶回僑縣安葬。”
這句話,才算是真正地說進了蒹葭的心里。
其實像他們這些做奴才的,生死從來都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倘若只是將甦如禾每日的情況告訴安琪兒,而能讓白露魂歸故日,也不失為一樁好交易。
在蒹葭離開之後,安琪兒身側的婢女不由有些擔心,“安姬,這蒹葭畢竟是大人挑選出來的人,萬一……她講這些事告知大人,那咱們可就……”
安琪兒勾了下唇角,只道︰“放心,她是不會說的。人呀,都是怕死的,只要她邁出了這一步,她就再也回不了頭了,日後,她將會完完全全成為我們的人。”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萬里之堤潰于蟻穴,說的都是同一個道理。
這,才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