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暖閣炭火綿綿,海棠漸次盛放,猶如深春。康熙已換下龍袍,穿寶藍色暗紋便袍坐在炕邊。底下跪著乾清宮的掌事太監並掌事宮女,皆屏聲靜語,連呼吸都緩了幾分。
皇後坐于另一側,道︰“皇上到底是生臣妾的氣,還是生皇額娘的氣?”
康熙雙手擱在膝蓋上,面無表情道︰“皇後何時連乾清宮的事也要插手了?”他揚揚下顎,道︰“劉進忠,你說說,是誰把朕平日里吃什麼穿什麼,幾時去了誰宮里,幾時回了大臣的話告訴慈寧宮的?哦,朕倒是忘了一條,朕袖子里還平白無故多出了帕子哩,你們可別忘了說!”主管太監劉進忠心肝兒直顫,大冷的天,額頭上竟冒出了豆大的汗。
劉進忠渾身發抖,腦門重重叩在地上,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康熙一動未動,冷笑道︰“你怎會該死?忠心耿耿怎會叫你死?”劉進忠兩眼垂淚,哭道︰“奴才若往外說了半點皇上的吃穿用度,叫奴才天打雷劈…”
皇後的玳瑁護甲往炕桌上輕輕一敲,道︰“好了!大過年的死啊活的,叫太皇太後知道,心里肯定不痛快。”又朝康熙軟語道︰“皇上…太後畢竟是皇額娘,今兒又是過年,你要打要殺,也該挑挑日子。今日是臣妾魯莽了,听宮人說太後賞了宮女到奉茶司,便疑心了皇上。臣妾也沒別的意思,心里想的是,皇上喜歡誰盡管收到後宮里,若在御前當差倒不大好。”
康熙倏然起身,道︰“朕宮里多個宮女都能使皇後憂慮,皇後真是朕的好皇後。”又壓了壓怒氣,溫聲道︰“皇後的心思,朕明白。楚研是太後賞給朕的,朕把她放在奉茶司,亦是因著奉茶司年前放出去了兩個宮女才如此。”他看了皇後一眼,才垂下眼簾道︰“累了大半日,朕想一個人走走。誰也別跟著,兩刻鐘後朕自會回來去太和殿赴宴。”
皇後想要出言勸阻,到底忍住了性子,福身道︰“恭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