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七十二變

第一百零四章 重逢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祭酒 本章︰第一百零四章 重逢

    千千萬萬個嬰靈化作千千萬萬尾怪魚驅使千千萬萬具活尸,于深海之下掀起狂潮。

    激流震蕩,泥塵高揚。

    狂怒著要將眾人吞沒。

    卻奈何不得那薄薄一層無形壁障。

    甚至連那刺耳的、尖銳的、惱人的、逼人發狂的啼哭也被隔斷、削減作微弱的嗚咽。

    耳中只听︰

    啊呃!

    啊呃!!

    啊呃!!!

    驢兒撒歡跑來,一腦門兒拱進懷里。

    李長安一不留神,險些被頂翻,才驚覺,這蠢驢幾月不見,竟然氣力大增,拉開來細細打量,連身板也大了一圈,它原本已是驢中肥壯,而今不僅肩高更高了一頭,身軀也更修長,四肢更粗壯,若遮住腦袋,冒名一聲傳說中的神駿“盜驪”,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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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乖。

    驢別三月,就變了血統,成了龍驢,或者蛇驢?

    方才著急合斗龍子與大蛇,縱使海底故人重逢,萬般疑惑都暫得且拋開,而今這層細鱗頓把道士一肚子疑問全給勾了出來。

    道士望著和尚,一時卻不知從哪里問起。

    大伙兒看著他倆,也不曉得從何處開口。

    法嚴知其意,並不答,宣了聲佛唱,示意眾人隨他向龍宮深處而去。

    一路前行,入目盡是坍塌荒棄的亭台樓闕,樣式與人間相似,可規格大小卻絕非凡人所用,大伙兒攀越高出人頭的石階,又跨過只掌可覆的庭院,來到又一片斷壁殘垣,眼前,高若擎天巨木的華柱之間,側倚著一個龐然大物——一座仿佛山丘的蛇首。

    其額上生著短角,眸子好似琥珀中凝聚火焰,面部稜角鋒利,鱗片光燦若新。

    相較于被龍子龍女蛀空、被海水侵朽的蛇軀,更猙獰,更偉岸,兼具著凶性與神性。

    僅僅靜臥不動。

    便叫覃十三兩膝軟軟,叫劍伯攥緊長劍,叫鏡河默誦天尊。

    好在,它已是死物。

    其頜下,一枚巴掌大的淺白鱗片上破開一道長可三四寸的窄細傷口,一柄長劍半沒其中,有似水似汽的鮮紅之物沿著劍柄不住滴瀝,在下方匯成一方深池。

    李長安凝望蛇與劍。

    一段本以為遺失的記憶再度浮現腦海︰

    群山震響,白浪奔流。

    小舟在激流中翻騰若飛,驢兒驚得“啊啊”亂叫,李長安護住法嚴軀殼,望著其在與大蛇的搏斗中漸漸不支,或者說,大蛇主要精力在于行洪,要自蛇溪入錢塘江,再從錢塘江東流入海,褪蛇化龍,而法嚴,于它好比一條糾纏不去、需得時時抽空踹上一腳的野狗,至于李長安,更不過是嗡嗡叫喚的蚊蟲。

    恰恰是不值一提的蟲子,借法嚴的神通元神出竅,悄然潛近,以“驅神”之變催盡斬龍劍上神性,破開大蛇護體罡流,法嚴再以擲象之力短暫縛住蛇身,現出逆鱗,道士抓住剎那之機,以青白二氣鑿開鱗片,驅使飛劍貫鱗而入,終以刺穿蛇珠,斬滅魂魄!

    大蛇瀕死發狂,長軀卷起巨浪,法嚴的肉身和女嬰跌出小舟,李長安回身竭力護住二者。

    余下。

    唯記白浪滾滾,神魂顛倒。

    ……

    濃烈腥氣襲人。

    把李長安自沉思中燻醒。

    原是自個兒不自覺間,踱步到了血池之旁。

    驚愕抬眼。

    對上一線琥珀里凝固的血光。

    下一刻。

    視線已被大張的蛇口與倒生的獠牙所佔據。

    “當心。”

    泛著金光的臂膀及時探來,只听金石撞響。

    鏘。

    法嚴已單掌擎住蛇口。

    “這孽畜元神所寄的驪珠雖已被道長所破,精華流瀉成池,但其凶頑殘存不散,猶可噬人。”

    接著,他就這麼手撐蛇牙,腳踏蛇口,說起自己的境遇。

    大蛇成道千年,已到了化龍的邊沿,神魂精魄都寄于頜下驪珠之中,李長安趁其不備,斬開逆鱗,再以飛劍刺穿驪珠,其實當時便已將其偷襲殺死,可尋常蛇類猶可死而不僵,又何況乎龍蛇?它登時便凶性大發,法嚴無暇他顧,只能護住舟上人和驢,勉強與之纏斗。

    大蛇神魂已滅,自也無法行洪,驅趕來的大水後繼無力,待涌出群山已聲勢大減,而到流經錢塘時,只余夜里一股洪波,法嚴和大蛇藏在濁流下,亦不被大眾察知,至于山中傳出的只言片語,也被掩埋在亂世種種光怪陸離的消息中。

    彼時在山中如何浩大,待入海也不過一點微瀾。

    或許神通廣大的祖師們有所察覺,但還是那句話,亂世里怪事、怪人、怪物多如牛毛,只消不妨礙他們高臥經閣,視而不見又有何妨?如此,便任由大蛇將法嚴裹挾入海,輾轉到了龍宮,再被法嚴利用龍宮結界,反過來鍘斷了蛇頭,其身軀被一路尾隨的龍子龍女奪去,成了它們最中意的大玩具。

    法嚴說得簡單,道得平淡,但簡單平淡又如何听不出驚心動魄?

    大伙兒感慨不已。

    “兩位斬妖蛇定洪波,不知救下多少沿岸人家,錢塘竟半點不知!”鏡河扼腕嘆息,“庸碌之輩竊據高堂,豪杰之士卻埋沒草莽,世上真多咄咄怪事。”

    “不然。”

    銅虎卻道。

    “大師韋馱降魔之力,豈無佛名?府君豪義過人,做鬼尚可攪動乾坤,做人時又怎會默默無聞?應是咱們僻居東南消息閉塞了。”

    “你們過譽了,法嚴大師誠然有除妖救命之功,而我只不過幫了一點小忙罷了。”

    李長安有所謙虛,但更多真誠。

    他是真真親身感受過大蛇行洪時仿佛天災一般不可抵御的偉力,若非法嚴遮護,自己早被大蛇隨手一個浪頭拍到不知哪里去了,又哪里會有近身的機會?

    更何況……

    “多謝大師護我軀殼。”

    道士鄭重施禮。

    瞧得銅虎幾個一怔,不待發出疑問,李長安已縱身投入血池。

    大伙兒驚呼聚來,扭頭見法嚴面無異色,心中隱有猜想,不敢確定,便見池面冒出氣泡。

    很快。

    李長安一躍而出。

    短短功夫,換了一身裝束,臉頰消瘦些許,胡子拉碴,頭發也長了一截。

    “府君……”

    大伙兒個個驚異。

    “你活啦?!”

    李長安本就沒死,被五娘從河灘撿來時遺失部分記憶,不是因為新死懵懂,而是因在大蛇發狂時為保護女嬰和法嚴軀殼元神受創。當然,生魂與死魂是有很大差異的,即便是在錢塘這個陰陽混淆的環境里,所以沒被人察覺,大抵是因為“通幽”的緣故。

    稍稍活動四肢,沒有想象中的虛弱,反而神清氣爽,身軀更敏捷有力,靜觀自在,精氣神三寶較先前大幅增長。

    他總算明白,大青驢一身蛇鱗從何而來了。

    想來也是,初到錢塘時,李長安為了吊住法嚴肉身不壞,是又沿街賣符,又和黃尾鼓搗什麼“看葬”買賣,為攢錢抓藥,費勁了心思,直到輪轉寺上門“認親”,才終得解決。可法嚴枯守深海之下,里面是斷壁殘垣,外頭是惡鬼陰尸,要養活一人一驢,除了大蛇驪珠溢出的千年精粹,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李長安取來攜之入海的長劍,乃是“信徒”所獻珍藏,雖不及還于無塵那柄寶劍,但亦是名家鍛制,足以吹毛斷發。

    將劍刃貼在手臂,輕輕一劃,竟不見皮開肉裂,只一道白痕。

    道士卻苦起臉。

    用力再劃,終于見血。

    他反復打量傷口,長長舒了口氣。

    還好,還好,沒長出一層蛇皮。

    又輕巧躍起丈余,拔出大蛇逆鱗上的長劍,橫于眼前細觀,劍尖崩缺一角,卻也飲飽了龍蛇之血,顯出些許神異,劍身冰寒,青光瀲灩流轉中泛著微藍,仿若一泓秋水。

    李長安忽而想起燕行烈所贈《劍經》,《經》上記,欲煉飛劍,先要選用一柄凶氣十足的寶劍,李長安便常在閑暇時,祭煉配劍,畢竟它也算陪著自己身經百戰,而今刺死大蛇,又浸其精華……

    心思一動,長劍顫鳴呼應。

    ……已初見成效。

    收劍歸鞘,又  敲了兩下蛇頭,便听“嗡嗡”聲回應。

    倒不是蛇頭里孕育出了新怪物,卻是飛劍驅趕了龍子龍女後,迫不及待地飛回了龍宮,投入蛇首,汲取大蛇血氣,主人呼喚,也懶洋洋不舍出來,眼下沒有劍匣,帶在身上也割人,干脆暫且由它去了,可惜這蛇皮雖外表看來光華若新,內里實已漸漸朽敗,不然,《劍經》中最後一步煉制劍匣就不需另尋材料了。

    又往懷里一摸索。

    毫不意外。

    掏出了一本平平無奇的小黃書。

    打開來。

    書頁上幾個顯眼墨字。

    通幽、劍術、斬妖、御風、驅神、噴化。

    再一一翻頁。

    畫皮鬼、僵尸、山蜘蛛、尸佛、瀟水一一過目,最終停留在一頁半墨半彩的圖畫上︰

    海天間,巨浪摩雲蔽日,一道猙獰龍影盤踞在波濤之中,底下,零星散布著數十島嶼。仔細看,島嶼上俱有建築人跡,落在紙上,人比米粒還小,卻能讓觀者感受到他們的驚恐。

    “此書原來在池中麼?”

    法嚴從牆後轉出,拿著道士的帆布包,里面是月盞、祖師和玄壇元帥畫像以及旁的雜物。

    “貧僧收拾了道長的行囊,一回頭,卻不見了此書,還以為不慎遺失,原來卻是異寶認主。”

    “哪是什麼異寶?”

    道士且笑且嘆,揣進懷里。

    “一塊牛皮癬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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