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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是什麼樣的呢?阮橘小的時候, 福利院就有一只貓。不過在她有記憶的時候,那就是只老貓了, 眼楮里總是閃著類似人類的光芒, 還知道照顧小孩子, 很听話,也很厲害, 經常會叼回死老鼠送給院長媽媽,可能是看孩子們面黃肌瘦的太可憐了想給他們加餐,當然了,院長媽媽很感謝它的好意, 但並沒有接受。
老貓是散養的, 跟城市人家養的寵物貓完全不同,老貓還保留著原始的野性以及捕獵能力,這是大部分的寵物貓和品種貓失去的,夏冬秋養的就是一只布偶貓,這種貓生性溫柔粘人, 安靜天真, 非常適合陪伴人類。所以它的身上沒有野性,也不會攻擊人,也正是因為這樣,夏冬秋才能在接近張道青之後存活下來, 否則任何靠近他的人, 都是會被他撕碎的。
他是個沉默寡言的病人, 他的腳踝上拖著長長的鐵鏈子, 鐵鏈子的另一端拴在床腿上,醫院非常害怕他逃走,更害怕他這個人。每當輪到張道青吃藥治療,他們總是要先從排氣口輸入可以催眠的藥物,然後讓幾個身強力壯的男護士來摁住他,掰開他的嘴將藥灌下,為了醫治他變態的殺人欲望,院長還偷偷采用了電擊療法。
所以張道青看起來是瘦削、蒼白、斯文的,他的眼楮是精神病人少有的明亮,當他看著你的時候顯得格外溫順,似乎他是個正常人,只不過是被關在這里——不止有一個護士上過他的當,最後他們很少從他手中逃走,就算能逃走,也都受到了重大的精神上的刺激,無法再勝任精神病院護士的工作了。
張道青的危險等級排在所有精神病人里的第一,哪怕是腦滿腸肥刻薄凶悍,病人們看見了就瑟瑟發抖的女護士長,也不敢太過靠近張道青。
可陳嵐想要夜探精神病院,醫院里有個新來的小護士是她的線人,在陳嵐被關進和夏冬秋同一個病房的時候,悄悄在陳嵐分配到的藍白條紋病服口袋里放入了這間病房的鑰匙,從里面就可以打開。陳嵐半夜爬起來帶上了錄音筆和有攝像功能的眼鏡,偷偷摸出了病房——這家醫院有個可怕的秘密,她想來證實這一點。
當然了,不要以為她是什麼正義使者,她不過是個過氣的挖不到大料眼看就要被炒魷魚的記者,為了能一鳴驚人,才鋌而走險扮成精神病人混入上原路精神病院。
就目前為止,陳嵐覺得這個醫院沒什麼問題,一切正常。但是入夜之後……誰知道呢?
可能是太緊張了,她離開房間的時候居然忘記從外面把房門鎖起來,于是觀察了她半夜一直在裝睡的夏冬秋立刻跟著起身,也摸出了病房。
但她的人格才離開病房後就變了,不是那個受到創傷顯得格外神經質看誰都像壞人的夏冬秋,而是她養的還不到一歲的小貓。小貓四肢著地,腳步輕盈,于是夏冬秋踢掉了軟軟的鞋子,雪白的小腳踩在地上,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
她的眼楮在飾演夏冬秋的時候,是驚疑不定的,哪怕是搬來跟她一起住的陳嵐主動友好的向她搭話,她也只是放出最威嚴的父親人格去對待對方,等到陳嵐徹底放棄,夏冬秋立刻跳上床用被子蒙住頭,被子里露出一雙怯生生的眼楮,她的手甚至還抓著被角,這是個膽小、恐慌、做著噩夢的女人。
可當她成為貓之後,眼神就變得清澈而天真,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她從病房出來就踢掉了鞋子,四肢著地向前行走,行走間還微微伏下前半身,明明沒有尾巴,可愣是叫人覺得她身後有一根漂亮的尾巴在悠然自得的搖晃著。
在這家精神病院里,每個人都是不正常的,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所以當然也沒有美好的一面。陳嵐鬧出來的笑話,夏冬秋搞出的烏龍,主治醫生跟護士偷情險些被發現的狼狽,院長盯著小護士豐滿屁股的猥瑣眼神——這些黑色幽默看似好笑,其實充滿諷刺。
夏冬秋走兩步就會嗅嗅身邊的盆栽,或是門縫,再不然是牆壁上一塊不大明顯的污漬。她還會舉起一只手掌用力地拍到地上,試圖去捉一只無辜路過的螞蟻。她還歪著腦袋去咬一根綠植,把它當成了貓草。最後到了走廊盡頭的轉彎處,張道青的病房前,她聞到了什麼令她興奮的味道,耳朵還抖了抖。
張道青住的病房格外的大,也格外的空曠,任何能作為武器的東西都沒有,但是他這個人有著極高的藝術天賦,醫院雖然不會為他提供鉛筆,但卻給了炭條和白紙,張道青就在白紙上涂出一些張力十足的爆炸性畫面,和他斯文蒼白的外表不同,他的畫血腥而又暴力,正是他精神狀態的一種體現。
他的房門是從外面關上的,上面橫著鐵塊,夏冬秋抬起爪子,她此刻是貓而不是人,當然不能用手去拿,只能用爪子推搡,再不然就是上嘴咬,最終不知怎麼回事,那門就被她打開了。
她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在距離張道青還有兩米距離的時候停下,盤腿坐在地上,雙手放在腿彎,微微歪著頭,似乎她的身後有一根尾巴還在晃呀晃,頭上有一對貓耳輕輕顫動,鼻子皺起來嗅了兩下,跟拿著炭條正在白紙上涂抹的張道青對視。
她似乎一點都不怕他,不像是正常人,看到他都嚇得要哭了。前兩天有個新來的男護工,活生生被張道青嚇尿了褲子,就因為他給張道青灌藥的時候他睜開眼抓住了他,還打倒了其他幾個壓制他的男護士。那個男護工小命都去了半條,最後還是拿出了電棍將張道青擊倒才救走了他。
只從外表來看的話,張道青就像大學校園里那種穿著白襯衫很清冷的學霸男神,又帥又有氣質,還很憂郁,很容易讓人心動。
一點也不危險。
就是這副外表,讓他成功騙過了不知多少人。
夏冬秋在原地坐了會兒,兩人面面相覷,她才起身,仍舊是四肢著地走,圍著他轉了好幾圈,很好奇的樣子,眼神干淨又純潔,黑白分明,沒有絲毫污濁。
張道青覺得她就像是一只飛到打盹的野獸眼前的小蝴蝶,很可愛很單純,因為野獸在閉著眼楮,她就自以為安全圍繞著他轉,殊不知他只要一張嘴,就能將她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他本來想依靠無辜的外表哄騙她過來,結果卻看見她起身走路的姿勢很奇怪。
哪有“人”會四肢著地走的?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家精神病院,最不缺的就是“正常人”。因為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就跟著她繞圈的動作去看,看了半天,她似乎覺得無聊了,就趴在了地上,偶爾抬起眼看看他,然後就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舔著自己的手背,一直一直舔個不停,好像那是什麼美味的東西一樣。
舔的滿足極了,眼楮甚至舒適的眯起,露出幸福的神情。
張道青心想,這該不會是個神經病吧。
夏冬秋舔了好一會兒,終于,這份平靜被人打破了,陳嵐闖了進來。她一看到張道青就瞪大了眼楮︰“你是——”
因為太過驚喜,她甚至破音了,結果本來趴在地上跟張道青保持安全距離的夏冬秋察覺有人進來,整個人騰空而起喵嗚一聲直沖張道青而去,把腦袋扎在他懷里,身子瑟瑟發抖。
她聲音嬌軟縴細,倒不刺耳,還挺萌的。張道青突然被人扎了一懷,眉頭擰起來,也沒功夫跟陳嵐說話,就想把夏冬秋拎出來,可她扎的緊,還不停地喵嗚喵嗚的叫。
人怎麼學貓叫?
陳嵐這會兒也看見夏冬秋了,畢竟這個女人漂亮的讓人過目難忘。她輕輕喘了口氣,壓低聲音提醒張道青︰“這個女人跟我一間病房,她有人格分裂,你要小心點,很危險的。”
張道青心想,我跟你很熟嗎?
他是個反其道而行之的性子,陳嵐越是提醒,他越是要跟夏冬秋親密。干脆伸手撫摸夏冬秋柔順的發,一邊撫摸一邊搓她白嫩的小耳朵,抬起蒼白英俊的面孔,問陳嵐︰“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陳嵐搖頭,口袋里的手按下了錄音筆的開關︰“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
話沒說完,就突然听到醫院的警報響了,她大驚失色,“糟糕!”說完轉身就跑,臨走前丟下一句話,“我會再來找你的!”
張道青冷淡地看著她逃走,拽了拽夏冬秋的頭發︰“你不跑?一會兒他們來了,可是不分人還是貓的。”
夏冬秋根本听不懂他在說什麼,只是被那尖銳的警報聲嚇得更厲害,更用力地朝他懷里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