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溫暖,初冬之景竟有春日芳華之態。白霜柔輕,細草萋萋,柘樹葉黃如嫩芽初生。北風徘徊,天氣肅清,鴻雁南飛。
“果真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听 笙津津樂道街市之上眾人茶余飯後的談資,我自續一盞茶︰“早有涼鴻伶月帝姬樂善好施名譽天下,今有大鴻臚未知緣由拋卻繁錦,另娶令舟。還有我與大鴻臚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之論……忝渠傳言流傳之速,實令人望之興嘆。”
不明所以, 笙偏頭思索︰“可帝姬所言三事俱是真實啊,雖是不脛而走,卻也非空穴來風。”她笑眯眯的湊近些︰“帝姬與大鴻臚,可不是恩愛夫妻?”
嗔怪瞥她一眼,我望了望日色︰“大鴻臚入宮覲見,也不知何時回來。這會子倒有些餓了。”
“廚房已備好飯菜,帝姬可是要先用?”見我搖頭, 笙笑道︰“帝姬要與大鴻臚一同用膳,那……奴婢去給帝姬拿份翠玉豆糕吧?”
“不必了。”人未見聲先至,宗政煦闊步邁入房中。 笙識趣的行禮欲走,卻被宗政煦擺手示意無妨。他盈著笑望過來︰“方才在街邊遇見一位姑娘。月穆猜是何人?”
許是知曉我會不適,婚後宗政煦從未喚過我夫人,只是仍執著于“月穆”二字。開始還顧忌著周遭他人,漸漸地卻像是有些肆無忌憚起來,旁人若好奇多問,他便道“月穆”乃我閨中小字,問者便俱了然欽羨的一笑了之。
“姑娘?”相識數載,我曉得宗政煦並不是心有兒女情長之人。即便在涼鴻西荒時曾向我訴過衷情,回至泛夜後卻也半句都未提起。哪家姑娘竟得他多瞧一眼,我倒著實有些好奇。
仍含笑看我,宗政煦瞥了眼立在一旁微微皺眉的 笙一眼,未忍住一般笑出聲來︰“ 笙,別那般苦大仇深的看著我。我可未做對不住月穆之事。那姑娘,月穆原也認得。”
“我也認得?”略有吃驚,我回想泛夜結識之人,頃刻便想明,不禁驚喜道︰“辛夷?”
“不錯。”宗政煦心情頗好的落座,執杯飲茶︰“我瞧她在路旁置辦物什,便上前去招呼。只是不知為何,她像是有些心事。”
“莫不是寒山寺中有事發生?”顰眉細思,我抿唇,抬眸與宗政煦對視︰“明日你若無事,咱們去寒山寺走一趟可好?”
手上動作微頓,宗政煦意味不明的望向我。我知這請求突如其來,只怕會擾亂他原本計劃,卻還是硬著頭皮勉強嘗試︰“自離開寒山寺也有段時日了,倒是有些想念住持他們。我是覺得令舟帝姬既與大鴻臚新婚,一同前去寒山寺探看也算合情合理。……若你有事,我便自己……”
“明日辰時,咱們便出發。”我話音未落便被宗政煦接過話去,他垂眸繼續喝茶,嘴角微微勾起︰“新婚燕爾時,尚能不忘初心,相信無人會有異議。”
此事定下,我心情暢快,由了 笙隨她在宗政府中四處閑逛了許久,再回房中時晚膳已至。宗政煦正半挽衣袖執著羹勺,與我對望間輕輕一笑,盛畢羹湯後將瓷碗擱到我面前。戊半時分,我二人便如往常一般吹熄屋中火燭,他又待了片刻,方執起一盞閃著微光的燭台,推開一道暗門,走至相鄰的房內。
甫入住宗政府中那晚,我便覺得這房間略有蹊蹺。直至宗政煦演示著推動了那面與臨室相隔的牆壁,才明白這奇怪感覺由何而來。除我二人大婚當夜與宮中密探前來探查的幾日,宗政煦整夜留在此屋之中外,其余日子只為避諱宗政府中余人,免去他與我相對尷尬,宗政煦每晚都會等到戊半時刻便滅了此屋燈燭,自從暗門至臨室安寢。因而外界所言令舟帝姬與大鴻臚相敬如賓,倒是所言不虛。
次日晨起,我褪下繁復華麗裙飾,只著一身簡單的齊胸襦裙,梳起流甦髻。襦以若草色絹為面,中納絲棉,袖端接一段白綠絲絹。裙衫也納絲棉,以素絹四幅連接合並,質料用牙色絹帛。腰間施褶襉,裙腰系絹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