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嗤笑,孟燁寒拂袖起身,面色不善︰“伶月帝姬不若還是盡快改口,稱本殿下一聲三皇兄。自今日起,涼鴻伶月已逝,世上只有泛夜令舟。”
“謹遵兄命。”我淡淡回話,“三皇兄若無旁事,令舟便不送了。畢竟令舟方自寒山寺歸來,與宮中各人都不甚熟稔,若與三皇兄獨處時間過長,恐怕易惹人懷疑。三皇兄慢走。”
冷哼一聲,孟燁寒氣勢洶洶的離開。 笙小心翼翼的進門,為我添一壺新茶︰“令舟帝姬可是覺得乏了?不若先小憩片刻,此時離晚膳還早。”
“不必。”我闔眸輕吁,睜眼望向 笙︰“本帝姬與父皇母後分離數年,方才已見過。三皇兄親自前去寒山寺接回本帝姬,因而也已敘過舊。只是不知……繁錦帝姬這些年來可好?”
“繁錦帝姬……”猶豫片刻,見我疑惑目光忙不迭的跪下, 笙低頭︰“奴婢罪該萬死,只知前些年時繁錦帝姬確是頗受皇上寵愛,但自淑妃娘娘——便是繁錦帝姬母妃——意外仙逝後,繁錦帝姬便自向皇上請旨搬離了原居雪萼宮,住在宮中最偏僻的雀齋宮內。近幾年宮中實在少見繁錦帝姬身影,故此繁錦帝姬近況如何,奴婢實在不知。”
那時繁錦驟失母妃,自然哀慟萬分,只是這般心灰意冷離開雪萼宮,只怕還有宮中其他妃嬪及皇嗣冷嘲熱諷的一份功勞。依彼時孟登冷漠放開淑妃身子的動作看,他與淑妃間的情意遠抵不過異國間的疑心。如此,淑妃身亡後孟登再見繁錦,幾分愧疚幾分糾結,倒是不得不允繁錦獨居冷僻之所了。只是——
“我曾听聞繁錦帝姬與大鴻臚似有一段情緣。不知他二人可已定親?”淑妃死前念念不忘為女兒爭得所愛,孟登會否食言?
“去年繁錦帝姬生辰,皇上將繁錦帝姬賜予大鴻臚為妻。那日繁錦帝姬鮮見笑得開懷。”談起此事也不禁笑開, 笙又蹙眉道︰“只是大鴻臚要務纏身,因此二人只是定親,尚未成婚。”
舒懷些微笑,我望著 笙純真模樣,情不自禁間又憶起當年與曲終也是這般無憂無慮,天真爛漫。只是如今……嘆氣起身,我扶起 笙,已知她既非皇後眼線也非宗政煦或孟燁寒之人,清清白白只是一介小小宮女,在這暗潮洶涌的忝渠後宮中倒真是一股清流。
“我初回宮中,雖是帝姬卻與旁人都不相熟,朝夕共處的也只你一人。今後你我二人獨處時不必講究繁文縟節。我不是長久主子,給不了你無盡前途,能予你的只有真心罷了。”
“令舟帝姬折煞奴婢。”又要跪下被我扶住, 笙感動的眼眶盈淚︰“奴婢一定恪守本分,不敢逾矩,銘記令舟帝姬恩德。”
此語听著卻耳熟。看來方才我在孟登面前演得還算真情實意,如肺腑之言脫口而出。替 笙扶了扶發間珠飾花朵,我與她相視一笑。
這 渾水,實在不應染了這般難得純淨女子。
本準備得了空去看望繁錦,不成想因浣紗女身份,皇後日日不斷的遣宮中嬤嬤來為我指點禮節儀態,對外只稱令舟帝姬久不居于宮中,對各處事物不甚熟稔。我只好心中不耐面上虛心的將十幾年前便知曉的動作一一從頭學過,倒得驚贊天資聰穎一點即通——自然,縱然我笨手笨腳也會听到這般贊譽。
這日午後方送走一眾教導嬤嬤,頗有些精疲力竭的倚在美人靠上昏昏欲睡,橫刺里卻傳來一聲刺耳驚叫︰“不好了!雀齋宮走水了!”
雀齋宮?……繁錦?!這一驚非同小可,我翻身下榻甚至險些跌了一跤,搭住匆忙進屋的 笙急問︰“怎麼回事,雀齋宮怎會走水?”
“令舟帝姬莫慌。”扶著我急步向外走, 笙低聲︰“繁錦帝姬與三皇子殿下說話時生了口角,不知怎地繁錦帝姬便鬧起來。三皇子殿下甫離雀齋宮,繁錦帝姬便尋了條白綾子意欲自盡。萬幸及時救下,卻不慎踫倒燭台。火勢不大,很快便能撲滅的。”
“與三皇子殿下爭執?”我緩了步子,正奇怪思索孟燁寒與繁錦有何可說,迎面便听得那人冷笑︰“皇妹這是與繁錦姐妹情深,急著去探望?還是欲向本殿下興師問罪,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