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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東三環附近的一條馬路,車子在一家古堡似的大房子前停下。那房子看不見窗戶,門口卻有霓虹燈,閃爍出“ktv包間、桑拿、按摩”等字樣,看去有些神秘。
李維思下了車,打量一下四周的環境,心里漸漸沉。他曾听說過,這條馬路是京城所謂的“雞一條街”,時有賣身女子在此出沒。他沒想到錢小姐竟然在這種地方上班。
錢小姐卻習以為常,領著李維思從一扇半開的門走進古堡,古堡外表詭秘,里面卻很亮堂。櫃台邊有個目光犀利的中年婦女,機警地打量著李維思。錢小姐過去跟她低聲說了幾句,中年婦女點頭應允了︰“去吧。”錢小姐便領著李維思往里面去。
上樓拐了個彎,四周忽又變得幽暗、神秘。他們從一條旁道穿過,上了個窄窄的樓梯,又拐了兩個彎,來到了一個靜謐的處所。這里燈光很暗,狹長的過道兩邊是一間間小屋,有些黑著燈,有些門口懸掛著一塊白毛巾。
他們來到最里面的一間小屋,錢小姐推開虛掩的門,幽靈似地鑽了進去。待李維思進來,她將一塊毛巾搭在門上,關上門,打開燈,將燈光調暗。
小屋至多六七平方米,房中央擺著一張窄窄的小床,此外空空蕩蕩。牆上貼著一幅告示︰“純粹按摩,請君自重”。這顯然是按摩房了。
“你就在這里上班?”李維思暗暗震驚。
“對呀。”錢小姐倒很坦然,“不好意思,這里連個椅子也沒有,客人來了一般都不坐,咱們就坐床上吧。這里很安靜,沒人會打擾我們。我跟老板說了,晚上她不會給我安排別的客人,我們可以好好聊聊。”
李維思勉強在小床坐下,驚訝地問︰“你什麼時候開始干這個?”
錢小姐脫去風衣,坐在他旁邊︰“五六年了。”
李維思道︰“不對嘛,那次我到深圳,你還在何寶安的南方電子公司,那是八九年,到現在也就五年。”
錢小姐咯咯一笑,“看來何寶安真把你蒙住了。事情過去了,說出來也無所謂,聊聊天唄,你別生氣就是。其實我根本沒在南方電子呆過,甚至南方電子公司在什麼地方我都不知道。那一次只是因為你要來,何寶安臨時雇了我,給了我一點錢,叫我陪你,想辦法讓你高興。你走後,我就回原來的地方去了。”
李維思又是一驚︰“當時你在哪兒工作?”
錢小姐掠了掠披肩長,“我們不叫‘工作’,‘工作’是正兒八經有一份事做,我們沒有。我們叫‘上班’,掙錢而已。”
“哦,那你在哪兒上班?”
“那時我在一家夜總會,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何寶安有時到我們夜總會玩,認識了我,說我氣質不錯,那次就雇佣了我。當時他在深圳可是很威風呢,每次來夜總會都是前呼後擁的。他一來,老板就叫出一大群小姐,排著隊由他挑選,何寶安好幾次挑了我。你離開深圳後,他還到我們夜總會玩過幾次,再後來就沒聯系了。”
李維思心底冰涼,情緒一落千丈,沉默片刻,哀嘆道︰“這些情況我一點也沒想到。那次在深圳,你給我的印象特別美好。你知道嗎,跟你我是第一次!這幾年我心里總是想著你,這是因為我確實是動了真情的。我對你一片真心,你卻虛情假意,跟何寶安一起騙我!”
錢小姐吃了一驚︰“怎麼說我騙你呢?這是什麼意思?”
李維思忿忿道︰“何寶安銷給我的那批電腦,是有問題的。我差點賠了一筆,只不過後來沒跟他計較罷了。”
錢小姐依然很驚訝︰“這個情況我也不知道,我從未介入他的生意,真不知道他的電腦有問題。事後他也沒告訴過我。如果知道了,我是不會縱恿你買的。何寶安只是對我說,你是他的好朋友,又是第一次來深圳,人生在不熟,不能讓你受委曲,無論如何也要讓你留下美好印象。我听了特別感動,覺得他對朋友很講情義,根本沒想到他欺騙了你。”
李維思望著她︰“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事情過去那麼多年了,我還有必要說假話嗎?”錢小姐似乎也很委曲,“其實,我對你也是一片真情。何寶安要我陪你,但並沒有要求我陪你上床。我當時只坐台,不出台。坐台、出台什麼意思你知道吧?坐台就是光客人唱歌跳舞,不干別的;出台則可以陪客人過夜。我之所以跟你好,是因為我確實喜歡你。你知道嗎,跟你我也是第一次!”
李維思心里一震,訥訥地問︰“是嗎?”
錢小姐低著頭,聲音充滿幽怨︰“這些年我也經常想起你,但又強迫自己不去想。我知道,想多了也沒用,幻想太多,只是自尋煩惱。畢竟我跟以前已經不一樣了,我們是兩類人,一個天一個地,我們之間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李維思已經不再埋怨錢小姐,但仍有些好奇,試探著問了一句︰“那我能不能問一句,你現在是坐台還是出台?”
他擔心錢小姐會難為情,不料,錢小姐竟很平靜,反問道︰“你不想听我說謊吧?”
李維思說︰“對,我想知道真實情況。”
錢小姐便說︰“坐台出台都做。”
李維思指著牆上那幅告示,問︰“這‘純粹按摩,請君自重’是什麼意思?好像告誡人做正人君子,又好像暗示人可以干別的。”
錢小姐淡淡一笑︰“這是應付檢查的。”
“在這里是純粹給人按摩嗎?”
“這要看客人的意思。客人光想按摩,就給他按摩,客人想‘辦事’,就陪他‘辦事’,但我的生意不好,娛樂城里有幾十個小姐,個個都比我年輕,最小的才十六七歲。我都快3o了,太老了,沒多少吸引力。”
李維思心情頓然變得沉重,問︰“我只知道你姓錢,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麼?”
“錢雪芳,下雪的錢,芬芳的芳。我是下雪天出生的,爸爸說我是雪野上的一棵芳草。”
“你老家是哪兒的?怎麼會出來干這個?”
“我家東北的。剛才我為什麼會在東北餐館吃飯?那餐館是我老鄉開的。我是八八年畢的業,大學里學的是考古專業。這年頭學考古能找到什麼好工作?畢業後我覺得工作不理想,正好趕上海南開熱潮,就只身闖海南去了。那幾年外省去海南的人很多。結果在海南也很難找工作,我這個專業到哪兒都吃不開。後來我只好在歌廳陪人唱歌,僅僅是唱歌。在海南呆了半年,我感到很失意,又不想回東北,就跑到深圳,一呆就是幾年。也是在歌舞廳混,但後來就不光是唱歌了,光唱歌根本攬不到生意。”
李維思暗暗吃驚,原來錢雪芳也上過大學,怪不得幾年前一見面,就感到她氣質非同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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