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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浪不想跟李維思多聊,李維思卻拉著他不讓他走,一邊眉飛色舞說個不停︰“搬到這里,企業形象大大提升,生意當然是更火了。我跟何寶安商量好了,以後不光要做cat的生意,還是銷別的品牌;不光要銷電腦,還要銷打印機和其它配件。但不管什麼品牌,我們的價格都是絕對便宜的,因此也就沒人能跟我們競爭。”
說話間,夏荷拿了一份文件進來,讓李維思簽字。等夏荷出去,李維思又將話題轉到夏荷身上,說︰“夏荷七月份就畢業了,她想留京城,我叫她呆在學友公司算了。我們是民營企業,解決不了進京指標,戶口落不了。不過,畢竟一出校門就能當副經理,不愁房子不愁錢,也很不錯了,別的單位哪有這個待遇!”言語之中,李維思流露出對夏荷的深深關切。
白浪看得出,他和夏荷關系已經很不一般。
白浪說︰“這回你發了,你弟弟的生活也該沒有問題了。”
李維思一反剛才的得意,憂慮地說︰“我每月都按時寄錢回去,有時兩千,有時三千,這在當地應該能生活得很好了。可是有了錢,他竟又不珍惜錢了,經常寫信來說缺錢。剛開始我不明白他把錢花在何處。前不久特地回老家看了看,才發現他學會了賭博,成天招人來家里賭,而且每賭必輸。生活不僅沒改善,反而更差了。我氣壞了,把他罵了一通。他哭著說,他走路走不了,成天悶在家,生活中什麼樂趣都享受不了,就剩下這麼點愛好。我又同情起他來,想罵也罵不出口,只好勸他少賭,另外提高點玩牌水平,不要老輸。”
白浪明白,李維思之所以下海經商,渴望賺錢,原因之一也正是為了照顧他的弟弟。
李維思問︰“听說你結婚了,林婉還有沒有聯系?”
白浪搖搖頭︰“太忙,顧不過來。再說,畢竟我們已經分手,各走各的路了,也不可能總聯系。”
李維思說︰“是啊是啊,跟林婉聯系多了,甦小婭就該有意見了。過去的事,留在心里吧。”
白浪說︰“我看你跟夏荷不錯,什麼時候辦事?”
李維思說︰“我和夏荷倒商量過,我把弟弟的情況告訴她了,她不在乎。她是第一個這麼爽快回答我的女孩。以前給家里寄錢,都是我自己寄,現在她替我寄,我說寄多少她就寄多少,甚至多寄一點。我想,憑這一點她也值得我去愛。不過,她年齡太小,還辦不了結婚證,結婚的事只能過兩年再說。”
白浪醒悟過來,原來他們倆真的已經在談婚論嫁。
李維思忽地想起什麼,眼神變得詭秘︰“你是來找藍迅的吧,听說你給了藍迅很多回扣,是不是有這回事?”
白浪一驚︰“這怎麼可能呢?誰說的?”
李維思說︰“北科都在傳呢!很多人猜測,如果你沒給藍迅回扣,他憑什麼把展台借給你演示ru n ji n,憑什麼把業務伙伴介紹給你?听說有人要向中紀委舉報,讓中紀委調查呢。”
白浪一陣駭然,罵了句“胡說八道”,再也沒心思閑聊下去,匆匆告辭,上樓去找藍迅。
北科公司冷冷清清,上班的人很少。好不容易白浪才找著個人,他詢問藍迅辦公室是否變了,回答說沒有。他便來到三樓,到藍迅辦公室一看,卻見房門緊閉,門口那塊“副總經理室”的玻璃牌也已摘掉,換成了“黨委副書記”的牌子。
白浪敲了敲門,里面沒人應。又到旁邊的房間打听,一個中年男子說︰“他最近很少上班,你要著急找他的話,到圓明園試試吧。他常去那里釣魚。”
白浪暗暗疑惑,但不再問什麼,道了謝,轉身下樓,騎上自行車便又往圓明園去。
圓明園在中關村北側,不算很遠。白浪剛到京城時,圓明園荒蕪一片,好些地方種著稻子,一派鄉村風光。最近圓明園得以整治,退田還湖,使園里重現波光水色。但跟城里相比,這里還是顯得靜寂。
白浪騎著自行車沿著湖邊尋覓。走到一個僻靜的水塘邊,果真看到有個穿藍色襯衫的中年男子坐在岸上,手握魚桿,嘴里刁著煙卷,兩眼專心致志地盯著湖面。那身影很熟悉,仔細一看正是藍迅。
白浪輕輕來到他身邊,坐在石頭上。藍迅側過臉看了他一眼,略略點了一下頭。白浪正要說什麼,他卻輕聲噓一下,示意不要出聲,目光轉向水面。
片刻,魚桿顫動一下,藍迅立即轉動線軸。魚桿顫動得越來越厲害,藍迅的動作也隨之加快,不一會兒,一條魚蹦跳著被拉出水面。藍迅甩回魚桿,抓住魚,將魚扔進旁邊的魚蔞里。那魚有一斤多重,在魚蔞里還不斷蹦跳。
藍迅臉上洋溢著成功的微笑,把魚桿往白浪手中一塞,輕聲說︰“你來試試。”白浪搖頭謝絕,因為他從未釣過魚,藍迅便自己甩出魚勾,復又全神貫注地開始釣。
白浪不便說話,只好坐著等候。過了半個小時,魚桿又微微一顫。藍迅渾身的細胞似乎都被激活了,迅速轉動線軸,將魚拉出水面,放進魚蔞。接著,他又往魚勾上按魚鉺,想繼續釣。
白浪實在忍不住了,按住魚桿︰“藍總,休息一會兒吧。”
藍迅似乎這才真正意識到他的存在,猶豫一下,戀戀不舍地放下魚桿,陶醉似的打量遠處的景色,說︰“圓明園不錯吧?這麼幽靜,恐怕是京城近郊最安靜的地方了。在這里釣魚,真的能體會到‘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意味。有人提出要重修圓明園,恢復被八國聯軍火燒前的輝煌景象,我是堅決反對的。要花費巨資不說,真要重修了,京城就少了一塊能讓人心身放松的地方。”
白浪根本沒心思談論這些,內疚地說︰“藍總,我把您連累了!”
藍迅一擺手,板著臉︰“說這個干啥?你連累我什麼了?我已不是什麼‘總’,別‘藍總藍總’的。”
白浪心里一酸︰“在我心目中,您永遠是藍總!”
藍迅也不想計較︰“算了算了,願怎麼叫你就怎麼叫罷。”
白浪見他煩躁,便轉換一個話題,說︰“書上總是說,以前的圓明園如何如何繁華,看現在的模樣,真想像不出來呵。”
藍迅說︰“最近我看了些閑書,得知圓明園曾有許多珠寶,有的被八國聯軍搶去了,有的仍留在國內,但二者加相的總和,卻不及原有的總數額。不少文獻上有明確記載的珍品,至今下落不明。這就是說,圓明園的珠寶還有相當一部分不知去向,既不在國外,也不在國內。我常在想,這些珠寶在哪里呢?想來想去,覺得珠寶可能遺失在海上。一些資料上說,當年英法聯軍將珠寶運回歐洲時,一些輪船離開中國後,最終未能返回歐洲,它們可能在海上失事了。真是這樣的話,船上的珠寶也就沉入海底了。如果組建一支海上打撈隊,搜索海底珠寶,沒準能發一筆橫財呢。”白浪越听越不是滋味,耐著性子問︰“要是找到財寶了,您打算怎麼辦?”
藍迅目視遠方,沉吟道︰“北科負債累累,也許真的只有靠發這樣的橫財,才能償還債務。”
白浪關切地問︰“郝總有什麼新舉措?”
藍迅說︰“郝總為了調動大家的積極性,頒布了一項獎勵政策,多推銷產品多創利的,可以多拿一些獎金。但北科的問題不僅僅在于激勵機制,不動大手術已經不行。唉,不說這些,說這個干嗎?我們還是說說怎麼釣魚吧……”
白浪打斷他的話,說︰“藍總,有句話不知我可不可以說?”
藍迅目光盯著水面︰“什麼話?有什麼不能說?”
白浪說︰“北科這樣對待您是不公平的,您的為人,您的能力,我們都清楚。但是藍總,您不應該這麼消沉!計算機事業發展得多快呀,簡直天天都有新的產品推出。我們必須快馬加鞭,才能跟上這個時代。您這麼消沉,只能是浪費時間,埋沒自己!”
藍迅長吁一口氣,心事重重,沒有言語。
白浪又說︰“如果您在北科待得不順心,為什麼不換個地方?人挪活,樹挪死。天地大得很呀!假如您不嫌棄我們公司小,我非常希望您來。您來了,我們一起干,新月現在很小,但沒準也會成為大公司的!”
藍迅還是心事重重地沉默著。但他也沒心思繼續釣魚,收起魚桿、魚簍,同白浪一起離開圓明園。
藍迅家就住在圓明園附近,出了圓明園,他便直接回家,白浪則返回中關村。分別之際,藍迅忽然開口︰“謝謝你來看我。”
白浪望著他︰“您究竟有什麼打算?”
藍迅說︰“這些天總有人找我,鼓動我跳槽,有的是國有企業,有的是民營企業,連cat中國公司也找到了我。我都謝絕了,我不想離開北科。我到北科好些年了,我去北科的時候北科很紅火,如今它陷入困境,衰退了,我怎能離開它?”
白浪說︰“北科不想重用您,您還留戀它干嗎呢?”
藍迅說︰“謝謝你的關心、提醒。我會調整好自己。北科關于我們的謠言很多,但我是問心無愧的。你也不要自責,你並沒有影響我什麼!我希望你把公司經營好,把《新月漢字》的營銷搞好。”
藍迅始終沒有說出他的打算,白浪心里的擔憂還是揮之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