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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一）
入夜
慈園
老夫人側臥在軟榻上，看著眼前一碗顏色極深的藥，皺著眉頭將它喝下去。甦媽立時接過藥碗，遞過果脯為她輕拍後背︰
“這藥著實太苦了些，沈大夫已經開了一副新的，改日讓人試了便可用了。”
老夫人臉色因為藥苦褪去慢慢恢復正常，閉上眼楮點了點頭︰
“恩，還是你最心疼我。”
甦媽那一向不扣言笑的臉因為這一句露出了個無奈的笑意︰
“老奴心疼您沒有用，您要心疼自己，兒孫自有兒孫福，您何必如此折磨自己，沈大夫早便說了，您這病切忌優思過重。”
老夫人微微笑了，知曉她這話什麼意思，嘆了一口氣︰
“我也索性撒手不管，但你看看，這王府之中哪個是個消停的，我若是不管只怕南榮一族的名聲地位早就保不住了！”
說著便有些激動的咳嗽起來，甦媽立時有些著急，一邊為她拍背一邊勸導︰
“是是是，老奴多嘴了，您別激動。”
老夫人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擺手支開她的手，喘息道︰
“你不必解釋，我知道今其實是想向那孩子求情。”
甦媽看著她也不隱瞞，只露出不忍嘆氣道︰
“原先老奴也並不覺得您的處置重了，但今日她那般表現卻是讓老奴覺得不忍了，大小姐歸根對您存有孝心的。”
老夫人靜默不語，想起今日听到甦媽稟報那孩子所作所為時，面色有些凝重。她著實沒有料到，那孩子如此聰慧，如此聰慧察覺到真相卻做出這般的反應，將全部的責任都扛在了自己肩上……
甦媽試探的看著，老夫人的臉色，又低聲道︰
“而今那莫離已經尋到自己所求離去了，那修氏也好處置，雖說穆夫人怕會起疑心，但她素來聰明，無論是否察覺都不會開口的。咱們的目的便也算達到了，雲織小姐即是但了責任也受了責罰，是否便就此放過吧。”
老夫人抬起頭來看她，一雙一貫渾濁的老眸卻分外的深不可測，沉聲道︰
“你當真覺得她是心甘情願擔這個責任的？”
甦媽沉吟︰
“興許有些邀功的意圖，但不正說明她對您忠心孝順麼？”
老夫人思索她的話，也覺有些道理，長長嘆了一口氣︰
“我當初明知道修氏懷怨而來，依舊帶她入府，便是錯了。而後莫離前來索要舊債，我便想趁此利用兩人化解了程英與雲織兩人的恩怨。誰知……”
她想起雲織對那莫離的維護程度，只覺這個孫女越發讓她無法控制，其實她本意也想趁此將她所有後路砍斷，不知為何，每每面對那孩子，她便覺得她的心不在這里。而這種只是回來完成一個目的的態度，早晚會為南榮一族帶來大禍，因為，現今，雲織已經絕不被允許脫離那些人的控制……
老夫人這般想著，眸子又暗了一暗，今日照甦媽所說，傾城那孩子對雲織態度也似乎顯露出什麼，不過現今以他之力當也做不了什麼，或許可以將雲織先交于他手上……
她這般想，神色好了一些，對甦媽道︰
“罷了，暗中處置了修氏，雲織如何，還需看看再說，準備紙墨，我要給太後寫一封奏疏。”
甦媽立刻應是，回身準備去了。
（二）
水牢
全身的皮膚都被每過一個一刻鐘的水浸之刑浸泡的發脹發白，後背更是鈍痛不止，怕是已經皮肉外翻慘不忍睹了。雲織四肢大張的被平鎖在地上，冰冷的石床讓她無法陷入昏迷，只能清醒著感覺每一秒的折磨，麻木的看著頭頂上唯一的一處光亮，猜想自己能挨到哪一日。
走廊里傳來腳步聲，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雲織費力的讓自己無法集中的神智集中起來，費力的抬頭去看可能出現救她的人，卻看到一行面容冷酷的黑甲軍自獄前走過，隨後便听到旁邊牢門被打開的聲音。
雲織瞬時神情緊繃起來，不曉得他們要對修氏做什麼，等又听到獄門打開，黑甲軍們紛紛出來，雲織看到他們之間抬著的布袋，腦子翁的一聲。
修娘……死了。她怔然好片刻才反應過來，明知道這是必然的事情，但此時心中依舊是發緊的堵著。明知道修娘是死得其所，但此時她卻莫名覺得悲涼冷寒，她莫名的想起那些因自己而死的人，好的壞的，善的惡的，還有那最讓她痛心的，翠竹。每一個是自己造的孽，其實在某些程度上她和修娘沒有區別，一樣是帶著仇怨而來，一樣是謀害著也被人利用，她不知道若是不慎，自己將來的下場能比她好多少，或者……還不如她。
黑家軍的腳步終于消失，牢頂的閘門又開始打開，巨大的水流直沖而下，雲織閉著眼楮，正將忍受那冰寒的水流的沖勁帶來的巨大的窒息和疼痛感時，突然身上一暖，巨大的水流竟然沒有再沖擊下來，她听著耳邊依舊巨大的水聲，疑惑的睜開眼楮，卻撞進一雙黑濃的眼︰
“小姐……”
耳邊傳來一聲嘆息，雲織募得瞳孔劇縮，倒吸一口冷氣，
南榮不戰是在子時得到修氏暴斃的消息，屆時，他並未曾睡，而是在書房處理軍務，穆程英的丫頭來稟報的時候，他批寫軍文的動作停了一下，靜默了好一會兒，才只說了句︰
“知道了，安葬了吧。”
便再無反應。那小丫頭暗嘆一聲王爺果然如傳聞一般冷血無情，恭敬的應了聲是，躬身退了出去。
南榮不戰在她的腳步消失十尺之外後，才慢慢放下了筆，抬起手來揉了揉額角。果然還是死了。他其實只是甚無感情的這樣想，卻莫名的記起與這女人見面的時候的樣子，他遠遠的看到了她的背影，那一瞬的感覺應該是歡喜的，很多年不曾有過的歡喜的感覺。之後……南榮不戰回憶不太清楚，但是，也終歸是不討厭的罷。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已然沒有心情再看下去，正要起身離開，卻听到外面傳來急促的鑼鼓警聲……
（三）
千絲萬縷閣
華東歌坐在軟榻上，手下優雅的完成沏茶的動作，而後將茶推向了對面的人︰
“莫先生今日前來，小可深感榮幸，只是，不知到底有何貴干？”
莫離頭發散亂，一張銀面在燈火下發出白慘慘的光芒，映照的他的面孔有些詭譎的意味，他端起那茶杯輕嗅茶香，唇角微微勾起︰
“無事，不過素听華老板仗義為人，所以特來投奔。”
華東歌挑眉，抬眼看向他。莫離倒是神色坦蕩，無謂笑笑︰
“今日招惹了些麻煩，不便在外露面。”
華東歌听他這般說，也便明了，有些揶揄的笑了︰
“雲織每每與在下說起先生，言語中都是先生本事的佩服，卻不知也有事讓莫先生為難？”
莫離看著他，神色似笑非笑︰
“佩服？怕是厭惡吧，那丫頭可從來對我沒有那種評價。華老板若是不想幫便罷了，莫某不會強求。”
華東歌笑笑，斂下的眸子氤氳在茶汽里，有些看不清表情︰
“莫先生莫要生氣，在下是個商人，做任何事都是謹慎一些的，否則怕是要有損失。”
莫離挑眉，倒是沒想到他這般簡單直接，倒也省去麻煩，道︰
“那著實是不太好，不知莫某做些什麼能讓華老板少些損失。”
華東歌抬起頭，眼楮已經帶了笑意，一張俊美的臉上顯出酒窩，恢復一副明媚模樣︰
“即是如此，在下就勞煩先生了。”
莫離不置可否，華東哥這才露出熱情的笑容，為他續了一杯茶後告知了自己的請求……
安定王府
雲傾城與子時之後收到了莫離躲與千絲萬縷的消息。他沒有感到奇怪，只是有些好奇，莫離已經得到想要的東西，為何還滯留于京都，他相信，與華東歌做交易怕不會與自己做的便宜。
但也終歸不再關自己的事，莫離與他的交易已經結束，而今兩人已經沒有了關系。只要確認他沒有危險，與雲織那邊，也算有了交代。雖然雲傾城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自己要給雲織一個交代，但是他直覺的雲織其實在用心回護這莫離。而莫離，好似也並非如他所說，對雲織只是交易，他們之間有一種微妙的默契，但是又好似互相刻意的遠離，讓他越發想要知道，當年雲織是如何遇到的莫離，而這些年，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是什麼讓雲織變成今日這般……
雲傾城這般想著，便又察覺自己對雲織的好奇過多了一些，近些日子，這種情況好似時常發生，倒是讓他有些苦惱。他揉了揉額角，想著果然還是找個機會將雲織接過來吧，也許讓她離得自己近些，便會少惹些麻煩了。
他正想著合適是合適的時機，門外夜影又低聲稟報︰
“王爺，振國王府又傳來了消息。”
雲傾城淡淡道︰
“什麼消息？”
夜影猶豫片刻後道︰
“雲織小姐遭遇刺殺，已然昏迷。”
雲傾塵募得手一松，手上的毛筆掉在紙上，染污了一片河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