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蟒蛇吞象</p>
擁擠的人潮並沒有因為黑色大眾的離去而疏散開來,反而隨著兩名保安的怒吼愈發的緊密。</p>
人都是一種擁有強烈好奇心的動物,習慣用自己的冷眼去嘲笑發生在別人身上的禍事,將自己短暫的快感嫁接在他們的痛苦之上,最後用一副虛偽垂憐的神情收場。</p>
在那些吵雜的人群當中,大多數人帶著的都是些幸災樂禍的口吻,很多人說這一代是垮掉的一代,現在仔細想想,其實不無道理。</p>
在遠離人群的一處低矮的房檐下,牆壁上面的水泥已經開裂,歲月風化侵蝕的痕跡,在夕陽的余暉當中顯得有些蕭條。</p>
林嬋娟今天扎了一個干淨利落的馬尾辮,冷冷的風情當中也散發著一些青春俏皮的味道,但是此刻那一雙遠山眉的下方,卻散發著一絲絲難以掩蓋的怒氣。</p>
林嬋娟是親眼看著許浮生被帶走的,這個聰明的女孩子並沒有立即沖上前去,盡管心里面一直有種聲音是這樣驅使著,但她仍舊是忍了下來。</p>
林嬋娟在自己的衣兜里面掏出了一個精致的黑色手機,在這個普遍都是黑白屏幕的年代里面,黑色手機散發著彩色的光芒,隨著幾根青蔥白皙的手指輕輕撥動,半個手掌大小的機身開始抖動起來。</p>
“叔叔,許浮生他出事了。”,林嬋娟說話的聲音很簡短,語氣卻有些急促。</p>
在di n hu 那一頭深知林嬋娟習性的陳老立即反應了過來,能夠讓一個寵辱不驚的女孩子產生情緒波動,怎麼看也不像一件小事。</p>
“發生什麼事了?”,陳老的聲音接著響起。</p>
“許浮生被公安的人帶走了,有人陷害。”,林嬋娟聲音冷冷的響起,站在局面外的她,自然要比許多人看的更加的清楚。</p>
听完這句話的陳老,只是沉吟了一小會,便接著說道︰“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先不用插手,讓你家里面的人知道了不好。”。</p>
林嬋娟點了點頭,隨即掛斷了di n hu ,陳老既然出聲,那就代表著許浮生暫時不會有事。只是想起了自己那一個,森嚴得幾乎沒有半點人情可講的家族,林嬋娟的嘴角卻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冷笑。</p>
這一個從出生開始,似乎便被注定了命運的女孩子,誰也不知道,她胸口跳動著的,其實是一顆真正的大逆心髒。</p>
夕陽在山頭緩緩降下,早春的夜晚仍舊透露著冬末的微寒,路邊的草甸上面,已經開始逐漸凝聚起白霜。</p>
“劉老師,您叫我過來有事嗎?”,孫滿弓雙手隨意的插在褲兜里面,低眼看著自己面前的劉良人,絲毫看不出來一丁點尊師重道的意味在里面。</p>
“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不知道嗎?”,劉良人的聲音並不大,但語氣當中那一種凝固的氣息,卻使得整個狹小的空間都不自覺的緊張起來。</p>
“我確實不知道。”,孫滿弓的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倒是極為真摯。</p>
“別人不知道你,我難道還不知道嗎?你們這一種被世家收養起來的白眼狼,咬人的時候通常都是不做聲的。但你在別的地方是怎麼做的,我不管,也管不了。但是現在你在二中,如果敢動我的學生,我保證你會後悔的!”,劉良人那一張微胖的臉龐,在平日里面慈祥和睦的神情全都不見,微微眯起的眼神當中開始散發出一種,許浮生從來沒有見過的,獨屬于大梟雄的氣勢。</p>
這樣的氣勢,就像是平地上面卷起的一層層驚濤,但從孫滿弓的身上依舊看不出來任何的驚慌,嘴角微微翹起所展現出的笑意仍舊掛著,繼續說道︰“您現在是用什麼身份跟我說呢?是昔日那個縱橫江湖的大蟒蛇劉良人,還是現在這個籍籍無名的小老師呢?”。</p>
孫滿弓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眶當中閃過一絲戲謔的味道,往日里發生過許多事,記載了很多的辛秘,別人不知道,但是他卻很清楚。</p>
“你是什麼意思?”,劉良人臉上有一絲殺意。</p>
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一道不願被別人揭開的舊傷疤,這一位在二中執筆數十載的老教師,似乎也並不例外。</p>
“如果您還是那一個叱 風雨的劉良人,我不僅會怕,更會忌憚,您怎麼說我自然怎麼做。但如果您現在只是一個小老師,那我只能說,我從來就不是一個習慣听老師話的好孩子。”,孫滿弓臉上的笑意更加的肆無忌憚。</p>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劉良人身前名是多麼顯赫,所以心里面自然是更加的得意起來。</p>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想這句話你還是知道的。狗到絕境里面,都會奮力去反咬一口,更何況是人。你是聰明人,應該能知道我的底線在哪里。”,劉良人站到了孫滿弓的面前,眼神當中浮現出不加掩飾的殺意。</p>
這是一個很難被人想象出來的畫面,在這樣一個寂靜無聲的夜晚當中,甚至連窗外的月色都在散發著冷冷的光澤,年齡與身份怎麼看都極度不相稱的一老一少,彼此相看的眼神當中,竟然都展現出強烈的殺意。</p>
自古以來,似乎清冷與肅殺,就是重疊在一處的。</p>
“我當然是聰明人,所以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殺死那個無名的小子。”,孫滿弓很開心的露出了自己一整排白牙,看得出臉上那一種不加掩飾的得意之色。</p>
孫滿弓這次說的是實話,許浮生在他的視線當中,從來就不是作為一名對手或者是阻礙而存在的。在孫滿弓這樣人的眼中,人只分為對手和跳板兩種,不屬于對手的許浮生,自然是屬于後者。</p>
孫滿弓這次從京城來到這樣一個敝塞的地方,自然不是單單的遭受排擠的流放,他身上還肩負著一個更加重要的任務,就是找出那個人的存在。</p>
那個人到底是怎樣一種恐怖的存在,孫滿弓現在想想也會感覺到有些心悸,因為那個人的手上的的確確沾染過太過的血跡,是一個性情薄涼的大人物。</p>
要和這樣的一個人接觸,其間的凶險自然是要堵上性命的,所以這一趟孫滿弓每一步都走的前所未有的小心。</p>
凶險往往都伴隨著機遇,家族里面雖然承諾順利完成任務之後,他便會正式成為林家的唯一繼承人。但是孫滿弓有著自己的想法,他不滿足回去後還是當一只受人差遣的狗,他想用的行動提醒所有人,自己其實是一只狼。</p>
所以現在事情的進展,才會和當初所計劃的有了出入,軌道也開始慢慢的偏移了軌跡。</p>
但是現在的孫滿弓,卻是前所未有的自信起來,在劉良人這樣大梟雄的面前,自己仍舊能夠佔得上風,所以那件事應該也沒有什麼問題。</p>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勸你還是小心一點,實力和胃口不相匹配的話,最後撐死的只會是自己!”,劉良人看著窗外的夜色,臉上的神情如河水一般冰冷。</p>
“道理誰都知道,但是任何成功的事情必然都伴隨著賭博的成分。我賭了十多年,贏了十多年,所以今後我也不會輸。”,孫滿弓臉上驕傲的神色開始展現出來,那些平日里w i zhu ng在臉上的謙遜終于是消失不見。</p>
自信,驕傲,狼心,詭詐,這就是現在的孫滿弓!</p>
擁有強烈自信的孫滿弓說完這一句話之後,便只留下一道背影,劉良人靜靜的看著這一道背影,終于是忍不住悠悠的嘆了一口氣。</p>
“始終是生不逢時啊,若是能早一年,哪怕是半年也好,這個南方便是你的了。真的是可惜了,而且浮生並不是那些所謂的無名小卒啊!”,說是可惜,但劉良人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憐惜的神情,唯一彌漫著的,只有經久不散的嘲諷。</p>
夜色微涼,四方冰冷的空間籠罩著許浮生,腕上的sh u k o流出冷冷的光澤,昏暗的房間當中只有一盞刺眼的燈光照射。</p>
許浮生坐到這一間冰冷的審問室,已經超過了三個小時,在這期間並沒有一個人出現,四周的空氣一片沉悶,右手邊的熱茶已經涼透。</p>
從許浮生的臉上並沒有看出半點厭煩以及慌張的情緒,這樣狹小昏暗的房間,其實他並不陌生,自然知道在自己面前的那一面玻璃的背後,有著數道目光正在緊緊地盯著自己。</p>
所以他的臉上的表情,從一進來開始,就一直維持著僵硬的神色,手掌也開始刻意的糾纏在了一起。</p>
但三小時連續維持著這樣的動作,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許浮生低著頭微微的皺了皺自己的眉頭,方才發生的事情在他的思維整理當中,開始變得愈發的不尋常起來。</p>
孫滿弓的目標很明顯不是自己,之所以這樣大費周章的原因便只有一個了。</p>
想到這里,許浮生的腦袋開始抬了起來,眼底閃過一絲精光。</p>
也就是同一時間,緊閉著的鐵門發出刺耳的聲響,一絲光亮也是映射了進來。</p>
許浮生側耳听著有些急促的腳步聲,心中暗暗發笑,看來對方的耐心終究是被自己消耗殆盡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