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只是山水有相逢</p>
青山浮綠水，斜陽有人家。</p>
這曾經是縣籍當中記載的一句詩，用來形容古時候華容這個小位置的地理風情，寫實的詩句里面頗有一些風韻在其中。</p>
華容人家這四個字，便是從里面提取而來，成為了沱江河畔一處高級住宅小區的別致名號。</p>
沱江名稱雖然有些偉岸，但仍舊掩飾不住其逼仄的事實，就是這樣一條二十多米寬的河流，硬生生的養育了這個小縣城五千年。</p>
風沉雨積，舊時的江水雖然已經縮小成為河流，但名號足以記載那些過去，在史籍當中熠熠生輝。</p>
今日無風，金hu ng s 的暖陽散發著溫情的雅調，幽靜的小區里面人跡罕至，高大挺拔的樹木將那些兩層小別墅遮蓋起來，背靠著的沱江緩緩流動，散發出泠泠的光澤。</p>
在一處偏冷色調的藍瓦白牆的院落里面，郭濤正坐在一張長條藤椅之上，面前的一杯熱茶已經溫涼，緊皺的眉頭並沒有因為舒適的陽光，從而變得舒展起來。</p>
按照郭濤的正常收入，是怎麼也不可能在這片小區當中擁有一處屬于自己住宅，所以郭濤在接過郭川手中那一張銀行卡的時候，心頭開始發冷。</p>
黑色的收入，總是不願意被人發現的存在，就像是那些生活著潮濕陰暗當中的爬蟲，害怕光線的射入。這是天性，無法改變。</p>
但是現在，郭濤那一只握著茶杯而顯得有些輕微顫抖的手臂，已經彰顯出他心中強烈的不安。</p>
“你說將這張卡交給你的，是兩名完全沒有見過的人。”，郭濤出聲問道，心思卻如同地面被風卷起的落葉，開始旋轉起來。</p>
“嗯，一名是位壯漢，另一名看起來像一個學生，但是都不簡單。”，郭川點了點頭，又想起了昨天夜里，那一道對著自己黑黝黝的槍口，將沖到嘴邊的話語硬生生的憋了下去。</p>
“是他們！”，鮮明的特征讓郭濤一下子反應了過來，流轉的心思陡然破滅，後背無力的靠在了藤條椅背上，微微有些涼意襲來。</p>
郭濤這些年算是小動作不斷，但因為孫有黨的緣故，日子倒也算是安穩。郭濤深知孫有黨的為人，利用當年那一份情意開始小心翼翼的暗地斂財，也算是走上了發家致富的道路。有恃無恐是他的心理，但是現在顯然一切都不同了。</p>
因為這些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依附在孫有黨這一方庇護傘下面。顯然，那兩名連孫有黨都要忌憚三分的人物，是絕對有能力輕輕松松的刺破這一把並不牢固的布面。</p>
“他們還說什麼沒有？”，郭濤的神色有些蒼白，突然覺得自己面前這一座寬敞的別墅，其實更像是一張擇人而噬的深淵。</p>
“他們說會聯系您的。對了，還有一件事，就是要我們修理一下，一個二中叫做許浮生的小子。”，郭川頓了頓，細微的心思在空氣當中活絡起來。</p>
郭濤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己兒子口中語氣的變化，心頭有些煩躁的揮了揮手，示意道︰“先按照他們說的去做，注意事情別鬧得太大。”。</p>
越是在這樣的時刻，就越是要低調，郭濤懂，郭川也懂，但是孫滿弓卻未必會讓他們如願。</p>
日暮西沉夜漸深，長空有繁星點綴，高大樹木的枝椏有風穿過，發出喑啞的聲響。</p>
一陣緊促的刺耳鈴聲響過之後，端著一杯已經涼透的咖啡下意識的喝了一口，郭濤這才反應過來，屏幕上面陌生的來電讓他有些心悸，整理了一下思緒，這才接起了di n hu 。</p>
“郭先生，好久不見啊！”，di n hu 里那一道溫文爾雅的聲音清晰的傳了出來，在寂靜的空氣當中卻顯得有些刺耳。</p>
“明人不說暗話，你到底想做什麼？”，郭濤緊緊地握著自己的左拳，語氣當中有一絲難以掩蓋的憤怒，遮羞布下的齷蹉被揭開的一瞬間，那些情緒就像是高山下的熔岩，開始不受控制的奔騰起來。</p>
“郭先生，這句話貌似應該我問你吧。你手上有那麼多的黑色收入，到底想干什麼？”，年輕人的聲音依舊細柔，大有一種溫水煮青蛙的味道在里面，繼續朝著郭濤的傷口上撒鹽。</p>
“你還知道些什麼？”，不知不覺間，郭濤開始逐漸加重自己的語氣，額頭上面已經出現了‘川’字紋路。</p>
“我知道的東西確實不少，比如您那棟沒有能力買到的別墅，比如您卡里來路不明的一百萬，再比如你在城西的一處金窩藏嬌的去處……”，年輕人的聲音繼續穩定的傳來，雖不尖銳，但足夠刺耳。</p>
“夠了，說吧，你想要什麼？”，郭濤喘了一口粗氣，di n hu 那頭的年輕人，他是完全得罪不起的，更何況現在還有把柄在人家的手上。</p>
“我想要的東西很多，不過首先你要讓我看到你的誠意，比如先幫我處理處理一名叫做許浮生的小子。”，di n hu 里面的聲響繼續傳來。</p>
“你不要太過分，得寸進尺不是一個好的習慣！”，郭濤咬著自己的牙關，極力讓自己快速平靜下來。</p>
“得寸進尺的好像不是我，是您才對啊！而且，您覺得現在有和我談條件的本錢嗎？我知道，你和孫書記的關系鐵，但是市里面，或者是省廳里面呢，我相信您一定沒有我熟。所以，在我還沒有將您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交上去之前，還是奉勸您一句話，老老實實的，這樣對大家都好。最近省里面反貪反腐的行動，貌似很火熱啊。”，說道最後，di n hu 那一頭開始傳出爽朗的笑聲，話語里面敬意十足，但是那種不容置喙的語氣卻愈發明顯。</p>
“你這個魔鬼！”，郭濤有些無力的垂下自己的手臂，認命般的回答道。</p>
“魔鬼？其實您心里面那些無底洞般的**才是真正的魔鬼！早知今日悔不當初，我想您對這個粗俗的道理應該明白吧！”，di n hu 里面年輕的聲音散發出嘲諷的味道，頓了頓這才繼續說道︰“那麼，您要不要和魔鬼做交易呢？”。</p>
郭濤沒有回答，伸手使出全身的氣力，將手機朝著牆角摔得粉碎，然後無奈的頹然坐到了沙發上面，雙手揉著太陽穴的縫隙當中，已經可以看到白發叢生的痕跡。</p>
讓一個男人快速蒼老，的確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p>
和魔鬼做交易往往都沒有好下場，但是現在的郭濤卻沒得選擇，盡管泥潭會越陷越深，但是他依舊只能頭也不回的走下去。</p>
di n hu 的那一端，孫滿弓滿意的收起了自己的手機，朝著對面的孫虎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魚兒已經上鉤了。”。</p>
這里是一家縣城新開的咖啡館，名字孫滿弓懶得去記，能夠吸引他走進來的，除了那些裝修得古風古色的桌椅之外，更加重要的則是雅致包間外面能夠看到緩緩流動著的沱江。</p>
這種場景會使人產生出一種掌控味道，這種味道他很享受。</p>
當然，那些劣質的，號稱從意大利牙買加進口的藍山咖啡，確實讓孫滿弓覺得有些反胃，所以在淺嘗一口之後，便徹底的晾在了一旁。</p>
“你就這麼確定，郭濤會心甘情願的听我們的話？”，孫虎倒是毫不介意，已經是換過的第三杯咖啡，再一次一飲而盡。</p>
“當然不是心甘情願，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有人心甘情願？他只是覺得自己根本沒有選擇而已，所以才會被迫的屈居于我們的掌心當中。要是他現在將所有的一切主動同孫有黨坦白，說不定還有一切生機。只是可惜了，開弓沒回頭箭，落到我手里，就注定他決計不會有翻身的機會！”，孫滿弓喝的是自己帶來的清茶，咀嚼著那些有些苦澀味道的茶葉，臉上的笑意更盛。</p>
而這些，許浮生當然是不會知道的。</p>
迎著夕陽逐漸朝前走的許浮生，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渺小的有些可憐，在面對這樣即將襲來的狂風暴雨的時候，竟然沒有零星半點能夠預防的措施。</p>
他知道陳老不平常，他也知道村長的真實身份，他甚至知道盤山上面的和尚非同小可，但是那又怎樣呢，他自己本身還是一無所有。</p>
今天是星期天，晚上能夠舒適自在的光陰，顯然是最為明媚的剪影，但是孫滿弓已經連續三天沒有出現了，許浮生心里面有種不好的預感。</p>
果然，在夕陽餃山的時間節點上，許浮生前腳剛剛踏出校門的一瞬間，就被一伙人伸手攔住了去了。</p>
對手十分熟悉，帶頭的是一中標準的紈褲子弟，郭川。</p>
許浮生這一次誰都沒有叫上，心里面那些沉重的預感，使他不想讓身邊的任何人卷入這一場是非當中，孫滿弓的手段他深有體會，如果這一次依然失敗，那一種顛沛流離的日子讓他一個人承受就好。</p>
“有事嗎？”，許浮生斜眼看著面前的一群人，又伸手摸了摸自己棉衣里面包裹著的酒瓶，心里面頓時有了底氣。</p>
“山水有相逢，上一次的事情，我想是時候了結了吧。”，郭川斜跨著一個單肩背包，顯然是一下課就沖到了二中的校門口，半刻都不曾耽誤。</p>
山水有相逢，這樣武俠電視劇里面常用的話語，現在竟然在這樣的場景下被用了出來，頓時讓許浮生的嘴角開始微微翹起。</p>
“問你話呢！”，郭濤身後一名少年走上前來，狠狠地推了許浮生一把。</p>
“你想怎麼解決？”，許浮生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波動，抬頭冷冷的掃了郭川一眼。</p>
“很簡單，要麼你現在給我道歉，要麼被我收拾一頓。”，郭川輕笑著說道，眼神已經開始朝著四周示意。</p>
“哦，那對不起好了。”，許浮生這一次沒有堅持，話語脫口而出。在他看來，如果不是孫滿弓，那麼這些多余的糾纏全都是毫無意義，只會讓自己越陷越深。</p>
許浮生現在仍舊沒有發現孫滿弓的蹤跡，心里面那種強烈的不安感，讓他不得不更加的小心翼翼。</p>
郭川愣了愣，顯然沒有預料到許浮生竟然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但是無所謂，他們這一次前來，本就不是一次講道理的行動。</p>
“嗯，道歉雖然有些誠意，但是我們還是得教訓你一頓！”，郭川笑著繼續說道。</p>
“你們別欺人太甚！”，許浮生摸著懷里面的酒瓶，聲音冷峻，消瘦的氣勢一下子暴漲起來。 </p>
ps今天九一八，有些人可能忘記了，但是幸好還有另一群人記得</p>
不該忘記的事情，值得我們銘記與傳遞</p>
勿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