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少年

第八章 上輩子的佛陀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老書齋 本章︰第八章 上輩子的佛陀

    第八章    上輩子的佛陀</p>

    等許浮生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許俊秀先生正蹲在台階上面抽著悶煙,散落一地的煙灰滲入泥土,這不是一個值得高興的現象。</p>

    看來是家里面遇到麻煩事了,要不然鐘蘭大將軍是絕對不允許,自己老爸這麼堂而皇之的抽煙的。</p>

    許浮生緊了緊自己肩膀上面的背包,加快自己腳下前行的步伐。</p>

    “怎麼回事?”,許浮生捋了捋嘴,指著一地的煙頭問道。</p>

    “你二姑夫來了,在里面。”,許俊秀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指著停在庭院里面的一輛銀白色的小q  ch 說道。</p>

    豐田,許浮生眯著眼楮看著。這樣的車雖然算不算出眾,但是在飛躍橋這樣閉塞窮困的地方,足夠引人注目。</p>

    “媽呢?”,許浮生將背包扔在台階上面,轉身繼續問道。</p>

    “里面,和你二姑夫吵著呢。”,許俊秀有點燃一根煙,洶涌澎湃的煙霧將其臉龐掩蓋,傳出幾聲急促的咳嗽。</p>

    許浮生走上台階,屋子里面的爭吵聲清晰的傳了出來。</p>

    許浮生停住腳步,沒有繼續向前,急促的臉龐上面浮現出絲絲猙獰,轉身操起台階下面的一塊土磚,跑到銀白色豐田車的面前,沒有絲毫的猶豫,狠狠的砸了下去。</p>

    “砰!!!”。</p>

    q  ch 的前車蓋凹陷下去一小塊,一道道劃痕滲透整潔的漆面,彰顯著暴力的美感。</p>

    “嗡……嗡……嗡……”。</p>

    q  ch 受到撞擊,劇烈的警報聲音開始迅速響起,在這片安靜祥和的庭院當中,顯得尤其刺耳。</p>

    許俊秀兩根手指頭掐著一根煙,兩片干枯的嘴唇張的老大,顯然沒有想到一向平和的小子,怎麼會采用這樣洶涌爆裂的方式。</p>

    “草,誰他媽動的!”,一道怒喝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隨即傳了出來,一名橫眉豎眼,留著光頭,戴著手指粗細金項鏈的粗壯男子出現在了空氣當中。</p>

    唐義泉,許浮生的二姑夫,但兩家之間著實沒有太多親情的溫暖可言。</p>

    在小縣城中扎根生長,說不定將來也會順水推舟在原地老去歸土的唐義泉一家子,靠著家中的積蓄和半道出家的醫術,在縣城里面勉勉強強開了一家藥店,沒想到生意竟然也慢慢吞吞的紅火了起來。</p>

    開了個小店,賺了點小錢,腹中沒有半點墨水,身上更加沒有半分氣度可言的唐義泉,自然而然的也就充滿小農氣息的開始飄飄然起來。</p>

    不過這也怪不得唐義泉,誰叫許俊秀曾經向他借了一點錢呢。</p>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更何況是涉及到金錢這樣一種,足以讓人六親不認的東西。</p>

    “你再罵一句試試!”,許浮生臉上猙獰的表情,並沒有任何變化,死死的盯著唐義泉。</p>

    “狗日的小東西,你再……”。</p>

    話說半句,便被許浮生手里面沉重的土磚給粗暴的打斷。</p>

    許浮生這一次的下手更狠,完全沒有半點留手的打算,狠狠的一磚頭砸了下去,直接將前車蓋砸得變了形狀。</p>

    刺耳的警報聲仍舊不知疲倦的響起,只是場間突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氛圍當中。</p>

    望著自己剛剛買回來的新車,唐義泉很是肉痛,臉上的肥肉在空氣當中不停的抽搐,伸手指了指許浮生,最後又無力的放下,開始轉身惡狠狠地盯著鐘蘭說道︰“看看你養的好兒子!”。</p>

    “我生的兒子,當然好,不像某一頭好䱇瑟的死豬!”,鐘蘭扶了扶自己的黑色眼鏡框,沒有半點客氣的諷刺道。</p>

    鐘蘭最近在村頭小學代課,文學涵養沒見到起太大的變化,這埋汰人的功夫可是大大的長進了不少。</p>

    唐義泉胸無點墨,自然想不出什麼反擊的字眼,只好氣急敗壞的指著鐘蘭繼續說道︰“你們借的錢,怎麼算?”。</p>

    “說好的兩年,自然是該怎麼算就怎麼算。時間沒到,怎麼算都沒用。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鐘蘭口中冷哼了一聲,抬手指了指自己家的門口,顯然是送客的意思。</p>

    “馬上就到年關了,到時候看你們怎麼死鴨子嘴硬!”,唐義泉說完,便坐到了q  ch 里面,惡狠狠地拍了幾次喇叭,似乎想借此來發泄一下自己胸口郁結的悶氣。</p>

    許浮生才懶得理會,一塊土磚高高舉起,作勢又要往車身上面招呼,嚇得唐義泉趕緊發動油門,留下一陣青煙,絕塵而去。</p>

    按照道理,唐義泉尋常也不是畏畏縮縮的漢子,粗膀腰圓的體型又不是家里面只能擺設的物件,怎麼著也能為他增添一二兩的底氣。</p>

    不是唐義泉不想硬氣,主要是這一次,自己的命根被人死死的握在手里面啊!</p>

    唐義泉不是一個愛車的人,他甚至連車頭前面的標識都認不太全,但是他愛錢啊,心疼錢啊。</p>

    一想到許浮生這一磚頭下去,自己口袋里面的錢,就要嘩啦嘩啦的流出去一大截,唐義泉頓時就喪失了繼續叫板硬氣下去的打算了。</p>

    許浮生家里面的境況他是知根知底的,欠自己的錢都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夠還的上,至于砸壞車子的修車錢,就更加沒有指望羅。</p>

    “刁民!一家子的壞水!”,唐義泉看著被自己甩在身後的小村子,口中不停的罵罵捏捏。他只是想開上剛買的新車出來䱇瑟一下,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落得這樣尷尬的境地。</p>

    看到逐漸消失的車影,許浮生這才心滿意足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轉身朝著鐘蘭問道︰“他怎麼來了?”。</p>

    鐘蘭看起來並沒有隱瞞真相的打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看了看村子的東頭,這才繼續說道︰“還不是因為借錢修學校那一回事,那家伙怕我們欠錢不還,沒事就像奪命鬼一般過來催債。”。</p>

    鐘蘭口中借錢修學校那件事,許浮生印象很深。</p>

    那是發生在許浮生,剛剛升上高中時候的一件事情。</p>

    那一年,老天爺不知道發了什麼失心瘋,用一場突如其來的洪水,將本就十分貧瘠的村子徹底的洗刷了一遍,一座佇立在村子東頭的小學也徹底的坍塌。</p>

    那一天,發須全白的老村長,坐在廢墟前面的小水溝里面,哭得昏天黑地,最後直到力竭昏死過去。</p>

    因為父母早逝的緣故,鐘蘭從小就是吃著百家飯長大的,對小村子的感情自然是深刻到了骨子里面。</p>

    看著日益消瘦的老村長,鐘蘭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p>

    就在這個時候,老老實實,平平穩穩充當著教書先生的許俊秀,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決定。</p>

    “政府不批錢,干脆我們自己修吧!”,那一天,許俊秀狠狠的掐滅自己的煙頭,往泥巴地里面一扔,眼神堅毅,對著自己面前黑壓壓的一片村名吼道。</p>

    小村子里面的每一個人,從心底里面,是真的喜歡讀書。這一種喜歡跟書本身的內涵沒有半點關系,只是因為讀書是能夠讓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能夠去大城市里面看一看的唯一橋梁,不能斷的。</p>

    這一種所謂的看一看,不是從面朝黃土到城市里面的工地上面繼續庸庸碌碌,而是真正的能夠挺胸抬頭的走出去。</p>

    可能,讀了書考上大學,在走出去的時候,也不一定能夠真正的挺胸抬頭吧。但無論如何,這是村里面眾多樸實漢子心里面的唯一希望了。</p>

    所以,村東頭已經坍塌了的小學,要修,也必須修。</p>

    村子里面沒有所謂的首富,大家都是一樣的窮困。沒錢的,就只能出力,有錢的,就在出錢的時候,出更多的力。</p>

    一磚一瓦,一張課桌一把板凳,都是村民們一點一滴,東拼西湊起來的。</p>

    小村子里面外出務工的人不多,只能寄回來寥寥幾張紅色老人頭,但遠水終究是解不了近火的。</p>

    小學雖然簡陋,但還是要錢的,補齊一系列必需用品還需要兩萬塊。</p>

    這兩萬塊放到大城市里面,或許就只是一瓶紅酒的價錢,但是放到飛躍橋這個小村子里面,怎麼就變成了一道看得見摸不著的天塹了呢?</p>

    或許是佛祖垂憐,一個好消息傳來出來,盤山上面寺廟里面的和尚,願意捐出一部分的香火錢,但是只有一萬塊。</p>

    但是還有一萬塊,該怎麼辦呢?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說話了,他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p>

    面對這樣窮山惡水的小村子,能夠借錢的人,著實不多。</p>

    最後,又是許俊秀,這個抽著劣質香煙的男人,將煙頭惡狠狠的往地上一扔,面對自己面前黑壓壓的一票人,拍了拍胸脯︰“別急,我還有辦法,你們只管放寬心等著吧。”。</p>

    許俊秀是一大早離開村子的,那時候石橋還沒有修建起來,他得去別的村子趕早班車。</p>

    等到第二天夕陽昏沉,許俊秀才步履蹣跚的回來,懷中小心翼翼的揣著一個大紙包,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是什麼了。</p>

    村民們喜氣洋洋的動工,只有鐘蘭一臉疼惜的望著自己的丈夫,也只有她才知道,許俊秀為了借到這筆錢,到底經歷了怎樣難堪的境地。</p>

    許俊秀當時和鐘蘭結婚的時候,因為門戶之見,家里面就充斥著反對的意見,以至于結婚當天沒有一個男方的親屬出席,許俊秀也徹徹底底的從縣城,搬到了這個貧窮落後的村子里面安家落戶。</p>

    正因如此,每逢過年,許俊秀定然是逃不過家里面的一番冷嘲熱諷,此次又上去借錢,經受的冷言冷語,可想而知。</p>

    許俊秀願意嗎?d   n必然是萬分的不情願。</p>

    許浮生記得,許俊秀曾經說過,窮人家的孩子什麼都沒有,就只有那一股子從黃土地里面滋生出來的尊嚴。</p>

    這種尊嚴,行的正,坐得直,風吹不到,雷劈不壞!</p>

    許俊秀愛自己的尊嚴,否則也不會在飛躍橋這個村子里面,一住就是十幾年。但是,許俊秀更愛那些閃爍著明亮眼楮的孩子。</p>

    為了那些孩子,也為了那些渺小的希望,許俊秀寧願彎下自己的脊梁骨,遭受著眾多的冷言冷語,雖百遍,也無怨無悔。</p>

    許浮生上輩子常常說自己的老爸偉大,許俊秀只是搖了搖頭,只肯承認是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罷了。</p>

    因為喜歡,所以彎腰,因為喜歡,所以低頭,因為喜歡,所以留下,因為懂得,所以慈悲。</p>

    許浮生說自己的老爸,上輩子一定是懷有慈悲心腸的佛陀。</p>

    “那到了還錢的時候,怎麼辦?”,許浮生看著坐在台階上面的許俊秀,開口問道。</p>

    “沒事,拖著唄,大不了被說道說道,又不會少一塊肉掉一塊皮,誰稀罕!”,許俊秀倒是看得開,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起身瀟瀟灑灑的朝著村東頭去了。</p>

    天色不早,該去上課了。</p>

    真的無礙嗎?真的灑脫嗎?真的一點不在乎嗎?</p>

    不見得吧,許浮生方才分明看到自己老爸,那已經泛紅的眼眶。</p>

    這個男人,就算在現實面前暫時的低下了自己的頭顱,但是那一種高傲到了骨子里面的性格,卻怎麼也改變不了。</p>

    這一瞬間,許浮生忽然有點懂得,陳老口中所說的那個大智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p>

    看著許俊秀慢慢走遠的背影,鐘蘭笑了笑,一臉無奈的對著身邊的許浮生說道︰“沒辦法,你老爸就是這樣一種倔脾氣,但是挺男人的。別看他剛剛一直坐在台階上面抽悶煙,其實我知道,他心里面比誰都煎熬。但是這一種撒潑打滾的事情,總不能讓他一個大男人去做吧。我一個女人家的,不怕。讓你爸和他家那邊的關系鬧得太僵,總歸不太好。”。</p>

    許浮生看著自己身邊的鐘蘭,心里面不禁默默地想到,其實自己的老媽,也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啊!</p>

    “徐平常小丫頭呢?”,許浮生左右轉了一圈,抬頭問道。</p>

    “上學去了,周末才回來。”,鐘蘭拿著掃把,打掃著庭院里面的落葉,身體突然頓了頓,轉身朝著許浮生問道︰“不對,你小子不是也去上學了嗎,怎麼現在就回來了?是不是犯事了!”。</p>

    鐘蘭大將軍吼一吼,地球也要抖三抖。</p>

    許浮生心里面後悔不迭,徐平常小丫頭上初中了,住校是很常見的事情,自己干嘛要多嘴,隨後立馬堆起一臉的笑意,討好道︰“媽,您先去歇著,我來幫您掃地。”。</p>

    “滾一邊去!”,鐘蘭大將軍一把將許浮生的手掌扇開,叉著腰,氣勢洶洶的追問道︰“老實交代,坦白從寬,你到底在學校里面犯什麼事了!”。</p>

    “同學被人打了,我看不過去,就出手了,然後……”,許浮生話還沒有說完,便看見一只大手,鋪天蓋地的朝著自己砸來。</p>

    死定了!許浮生在心里面為自己默哀了三秒鐘,然後從容的閉上眼楮,等待著狗帶的來臨,慷慨就義。</p>

    想象當中的巴掌並沒有扇到許浮生的臉上,筆直的朝著許浮生的肩膀而去,發出沉重的響聲。</p>

    許浮生大腦死機,有些沒看明白發生在自己面前的情況。</p>

    “好小子,能夠為朋友仗義出手,不錯不錯。”,鐘蘭很是欣賞的拍了拍許浮生的肩膀,繼續問道︰“誰先動的手?”。</p>

    “陳俊那伙小混混,搶胡某的錢,然後……”,許浮生話還沒有說完,便又是一陣齜牙咧嘴,鐘蘭大將軍的掌力著實深厚,一般人真的承受不起。</p>

    “為朋友仗義出手,本該是沒有錯的。但是打架逞凶斗狠這樣的事情,能夠避免還是要盡量避免,尤其是同學之間。同學之間,沒有什麼仇恨需要記三年。寬容待人,嚴謹做事,這八個字,你記住了。”,鐘蘭大將軍笑了笑,將掃帚往許浮生懷里面一扔,說道。</p>

    “這是……”,許浮生拿著掃帚,一時間沒有領悟到其間的精髓。</p>

    “你剛剛不是說要幫我掃地嗎?男子漢大丈夫,得說道做到。”,說道這里的時候,鐘蘭大將軍的黑眼眶下面,閃過一絲罕見的狡黠神采。</p>

    許浮生苦笑認命,似乎想起了什麼,追問道︰“要是打架是我先動手的,下場會怎麼樣啊?”。</p>

    “下場就是,拍到你肩膀上面的巴掌,會筆直的扇到你的臉上!”,走到台階的鐘蘭大將軍,轉身朝著許浮生隔空狠狠地揮了一巴掌,才繼續緩緩說道︰“不過你小子砸車的那幾下子,還是挺帥的,就比你老爸差了那麼一點點了。”。</p>

    許浮生听完,心里面卻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自己這算是被自己老爸老媽的恩愛,秀了一臉的血嗎?</p>

    …………</p>

    夜色微涼,許浮生躺在自己的床上,想著白天發生的一切,輾轉難眠。</p>

    都說人吃土一生,土吃人一回,人的一輩子大概就應該是這樣平平淡淡的,從黃土地上面長大的人,本該就不應有渴望飛上天的心理。</p>

    但許浮生不滿意,很不滿意,他是一只癩蛤蟆,但是他想飛,更想嘗一嘗白天鵝到底是什麼味道的。</p>

    許浮生的骨子里面是閑適的,但是他的心,卻開始慢慢的灼燒起來。</p>

    許浮生睡不著,披著外套坐到了窗沿上,抬頭看了看寂寥遠闊的長空,不禁想到,人這一生,到底需要爬到什麼樣的高度,才能避免死于籍籍無名…… </p>

    ps總管大大說的,很有道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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