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谷雨時節已過。立夏半月,明日便是小滿。
今天農時四月二十三,黃歷上寫著︰
宜訂盟,嫁娶,會親友;
忌動土,安葬,行喪事。
……
姬旦青一行四人兜兜轉轉,逛了兩條街。臨近中午,日頭當空,大家已是累了。于是在秋浦河邊找了家羊肉面館,尋二樓一個雅間坐了下來。
商量了一番,先要了四碗五香味羊肉湯面。面還沒上,兩個女孩就為了待會加什麼佐料,又嬉鬧了起來。
“萱草姐姐,你相信我,弄個小碟子放些醬油,把羊肉蘸著吃,味道可鮮啦。”
“小楊桃,你听我的,洗干淨剛摘下的香菜,抓一把撒在湯面里,清香撲鼻,聞著就流口水的。”
小楊桃晃著腦袋,表示不听不听。馬尾上系的雲錦流甦,也隨之飄蕩,看上去,真像過節年畫里的小哪吒。
紅顏笑談間,眉目皆如畫。
恍惚間,姬旦青看畫看的有些痴了,店小二端著湯面放到桌上,才回過神來。
王雲卻突然臉色沉重,呆呆的盯著,面前的面,來了一句。
“萱草說的有道理。”
姬旦青一臉茫然︰“小雲你也喜歡拌香菜吃啦,你們紹興人不都是蘸醬油的嘛?”
小楊桃倒了一碟醬油,嘟著嘴,心想少爺居然不向著我。萱草抓了兩把香菜,放在碗里,臉上露出淡淡的得意。
許是察覺到了大家的誤解,王雲含笑搖頭,伸手捏了捏小楊桃鼓鼓的臉,將她手中的醬油拿過,也倒了一碟,然後輕聲說道︰
“不,我是說萱草之前說的話有道理,與醬油香菜無關。”
“哪句話?”
“她說,皇上不知抽了什麼風,去年下令禁食豬肉。”
“可能皇上覺得自己姓朱,吃豬肉有些大逆不道吧。”姬旦青戲言。
“既是這樣,那隋朝皇帝楊堅、楊廣,雖然姓楊,也並未下令不準吃羊肉呀。”
王雲夾了塊羊肉,送入口中,接著說道︰
“更何況,下如此詔令,豈不是把自己等同于豬了。”
“哈哈哈哈哈……”
姬旦青三人听了,均是忍俊不禁,又恐大聲被外人听見,都掩住嘴偷偷的笑著。
萱草︰“听小雲這麼一說,皇上還真的是抽風了。”
小楊桃︰“皇宮里不是有很多太醫嗎,怎麼不給皇上治治啊。”
姬旦青︰“太醫院現在是韓冬至管著,他可是節氣山莊的四大節氣使之一。他這個人,治病的本事沒有,忽悠的本事倒是一流。”
……
羊肉面館里,四個孩子說說鬧鬧,不一會兒便吃了六碗面。
姬旦青生性好動,吃了兩碗恢復體力。萱草胃口小,大半碗用完,喝了兩口湯,便已飽了。小楊桃本想再來第二碗,又怕被人取笑,就和王雲分著吃了一碗。
付了面錢,大家便原路返回。萱草和小楊桃興致不減,路過幾家成衣鋪,又進去逛了一番,買了兩三件入夏的衣服。姬旦青,王雲一路跟著,一路提醒著天色漸晚,該回去了。
走走停停,總歸還是回到了客棧。萱草和小楊桃也不嫌累,坐在桌邊,仍是在討論著今夏江南流行的穿衣發飾。
駱花生像是等了姬旦青有一會,見他剛進客棧便招呼了過來。
“旦青,休息一會,天黑之前,我們出去一趟。”
“好的,師傅。”
姬旦青說完,閉上眼楮,趴在桌子上開始休息。
王雲看了一眼,心想這大堂之內如此喧鬧,你這樣趴著怎麼能休息。雖是不信,卻听得姬旦青呼吸一深一淺,吐納之中自有規律。料是定有他的道理。
約摸過了一刻鐘,姬旦青緩緩醒來。
臉上膚色紅潤,眼中靈光四現,竟然看不出一絲疲憊的樣子。
“師傅,我們走吧。”
駱花生收起宣紙折扇,站立起來,囑咐著王雲。
“小雲,晚飯不用等我們一起了。你和那兩個丫頭到時先吃吧。等買提師傅回來,和他說一聲,給我們做些牛肉煎餃,當宵夜就好了。”
“還有,照顧好小楊桃。”
駱花生眼角余光一閃,掃了眼萱草,沒有再說什麼。
師徒二人走出了回風客棧。
……
穿過官道,到了東城。沿著杏花巷走下去,一路上時靜時噪。
巷子里住戶大多是尋常人家,此時忙著劈柴燒火,挑水做飯,發出的聲音听著耳熟慣了,便覺得安靜。倒是幾戶宅院傳來的咿咿呀呀的動靜,听上去令人煩心。
姬旦青當然知道,江南的黃梅戲輕淨明快,柔中帶情,池州府地方上的儺戲也是淒婉悱惻,動人心腸。兩者聞之,本不會惹人心燥。
只是這些吊嗓子的,咿呀咿呀的,半天也沒有下文,讓人听著耳朵疼。
尤其走在有些幽森的杏花巷,更是覺得頭皮發麻。
“師傅,我們這是要去哪呀?”
“小二山莊,青陽分舵。”
“我們去那兒干嘛。”
“自然是有事。”
師傅如此說,姬旦青也不再問。只是心中暗自嘀咕,我當然知道有事,問的自然是何事。難不成昨天向店小二打听了點事,還要咱們親自sh ng m n拜謝,可是依著規矩,十枚大錢已如數給齊,沒這個必要再走一趟吧。
感到師傅今天有些奇怪,話不多,沒有說教,一路走來,還總是東張西望的。
自己早就留意過,四周並無人跟蹤。
姬旦青便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師傅,您看來看去的,是在找什麼東西,還是,找什麼人?”
駱花生怔了一下,神色坦然︰
“哦,下午問店小二要的地址方位,我記不清了,四處看看。”
姬旦青忽然覺得,杏花巷不但幽森,還有點冷了。
……
城東牆根不遠,拐彎處是一個小院,院門口有幾株杏子樹。
杏子樹上,枝丫聳立,暮春的四月早已帶走花朵,只有枝頭長出些初生的嫩葉。
杏子樹下,有人靜靜的掃地。
杏花含苞時為紅色,開花後顏色漸淡,待得花落則瓣瓣皆白。深閨高閣的姑娘xi o ji 見了,免不了花開時游春賞花,花落時傷春葬花。而這掃地人,不管頭上一樹新綠,也不管腳下一地雪白。掃帚來回輕輕劃過,全都聚在一堆。
因為,他本來就是個,負責灑掃維持,漿洗幫廚的小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