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透池到太陽領主塔共四十八公里,分別在牛乳鎮、孤兒陵和火山群設有臨時休息區,規定是在十五個小時內走完全程,但列罪游街的隊伍到達孤兒陵和火山群叉口時已消耗了十二個小時零四十分鐘。由于深hu ng s 兄弟的口才和精力實在超乎想象,這次圍觀群眾的熱血也格外高漲,夏塵的視野自打挪出透池便朦朧不堪,也不知途中摔了多少跟頭幾次磕到了舌頭。她的雙~腿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了,短暫休息時她看到自己的腳板已經被黑心信徒故意丟過來的三角石子磨得血肉模糊,走出一步便在地上留上一枚紅色的腳印,這感覺差極了。但起碼她還有自信在血流干之前走完這一趟屈辱至極的旅途,而先前巧舌如簧的兄弟倆已然被群眾的怒火折磨得虛弱至極,甚至需要借助兩名獄卒的攙扶才能保持站立。
真是難忘的一天啊!將整個頭頂暴露在冰涼刺骨的水管下,看著腥臭的污水順著發絲流走,夏塵氣憤地想,也許那個看慣了她趾高氣揚的w q 商人也在人群中,說不定自己頭上哪個番茄或是爛果皮就是他丟過來的,這滋味真令人不爽!
如果今後w q 商人敢在她面前堂而皇之的提起今天的種種,她一定會用指甲撕爛他的舌頭。
“起來!繼續走路!”
治安j ng ch 一聲令下,疲乏狼狽的犯人們只得勉力搖晃著發顫的腿再次曝光在熱血沸騰的群眾當中。
此時已經越過凌晨,但寸陰陸地上的太陽們還是將大地炙烤出紅彤彤的亮光。罪犯們將無比艱難的穿過火山群才能到達目的地——太陽領主塔。但他們也極有可能死在最後一站。寸陰火山群環繞著望神火山展開,游行街道與其交叉接壤,而望神火山幾乎就等于太陽宗教的日出聖地。要褻瀆神靈的罪犯橫穿聖地的難度不亞于裸~身橫渡大海。
出了休息區放眼望去,層層疊疊的長袍太陽信徒蓋過了群眾的風頭,宛如烈暴般洶涌震撼。游行隊伍才邁出休息區,洶涌的烈暴便按捺不住迎面撲了過來。瘋狂的信徒們在群眾的幫襯下將宛如一條毛蟲的游行隊伍從中間截斷,肅穆的長袍猶如一根根利刺扎進毛蟲逐漸渙散的身體當中,迫使其流血流淚。
“為了耶柯西!為了太陽!”
“殺了他們!”
“住手!我們是j ng ch !都給我住手!”
“禽獸!你們這些太陽的奴隸…別!別動我弟弟!”
游行隊伍的隨從人員慌張地逃竄著,無辜的火鼠被失控的人群踩在腳下,被丟棄的白角山羊則不知被誰的尖刀戳破了內髒,糞、血、尿流了一地。
夏塵努力貼近身後由治安j ng ch 湊成的游行尾巴,但還是被無恥的信徒們的尖刀劃出了幾道深深的口子。在親身領教到治安j ng ch 的膽小無能後,她用一條沾滿鮮血的胳膊利落的奪走了一名信徒手中的短刀,並用它割斷了那名信徒的喉嚨。這種事對她來說得心應手,甚至還躍進了殺戮美學的範疇。在連續抹掉三名信徒的脖子之後,一團細瘦的綿~軟突然撞進了她的懷中。
那是一個稚~嫩的小雜~種,渾身被污物砸的狼狽不堪,但頭頂那細軟的頭發還依稀保留著原本的色彩——溫順的香茶色,同夏塵的銀灰一樣,都是恥辱的顏色。
小家伙在無比劇烈的恐懼中抬起頭來,放大的瞳孔對上了夏塵那雙泛著血光的眸子。這時夏塵才發現,她的眸子和自己的一樣,都是無望的墨綠色。
骯髒的發際間突然被一只細弱的小手插~進了什麼東西,隨後小家伙便蜷縮著身子自大人們的縫隙中擠走了。頭發上骯髒的滑膩將它沖刷下來落在夏塵的手里,她擦了三次眼楮才得以看清,那是一朵花,一朵被人群擠爛了的銀灰色三瓣無名花。
那小家伙在祭祀典禮上接受了她的炸馬鈴薯,便趕在今日拼了命的用一朵花來報答她嗎?
這荒謬的想法令夏塵幾乎克制不住的想要發笑,但處于漩渦之中的她暫時還無暇顧及這個。狂妄的信徒在完全失控的場面中完全就是一群啃噬人血肉的瘋狗,他們不僅毆打犯人,甚至還將明晃晃的刀刃指向了無辜的治安j ng ch 。b o d ng持續了十三分鐘,宗教的高層教職人員包括大祭司安格瑪、全數鬼面人、鎖鏈人及一級教徒團協同寸陰自治會議、地方領袖、土著自衛大隊、j ng ch 團體等全部從游行的終點趕過來控制局面,但最終還是被一聲槍響打亂了陣腳。
“誰開的槍?”
“狗屁j ng ch 你們眼瞎了嗎!敢對太陽的奴僕開槍?”
“他們跟犯人是一伙的!”
“不!不是j ng ch 開的槍!都別過來!”
“殺了他們!為了太陽!”
“為了太陽!”
人群再次澎湃起來,高層神教人員和寸陰自治會議已經控制不住局面了,槍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j ng ch 無力自保,土著權威人士調解無效,最終,大祭司安格瑪和寸陰自治會議議長黑利利比決定屈身求助于五大洲聯合黨手下的聯合軍。
聯合軍在夏塵被砍掉半個胳膊之前趕到了火山群。這是寸陰唯一的一支嚴格而威猛的正規軍,他們著裝整齊,行動有條不紊且效率極高。一隊負責保護活命的犯人和獄卒返回紅爪監獄,一隊負責穩定失控信徒和群眾的情緒,一隊負責以武力支撐治安j ng ch 的邊角。
僅用了七分鐘,尖銳的聯合軍便平息了這場混亂。
據統計,在這場持續了四十二分鐘的混亂中有四十七人死亡,九十六人受傷。死亡人士中有三十五名太陽信徒,其中之一是現任太陽鎖鏈人阿斯戈,死因是被子彈敲中脊髓。
而從透池出發的四名罪犯在被塞進裝甲車時僅剩三名。深hu ng s 頭發的哥哥被信徒們敲碎了腦殼,找到尸體時已經斷氣多時,他的弟弟則受傷昏迷,但保留了一絲氣息。
夏塵登上裝甲車時小~腿已經麻軟不堪,車內受傷獄卒的痛呼呻~吟不斷,空氣中彌漫著腐爛和死亡的氣味。咖發妖精失去了右手的三根手指,但尚且還有直立的氣力,這令夏塵頗感意外。而夏塵的苟活顯然也讓咖發的妖精大吃一驚。但他們都太過疲乏,實在無暇去互相問候安慰了。
夏塵蜷縮在車子的角落里。持刀搏斗的手臂不時傳來朦朧的酥~麻感,連帶著被掀去腳底皮的痛感一起緩慢地傳送至大腦的痛覺中樞里。失血令她有些頭昏腦脹,但那並不能阻礙她的鼻子嗅到自己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羊糞和腐肉的氣息。
她竟然真的同那些長袍奴僕們打了一架,而且還被揍成了這副樣子。如果被那個狡猾的死亡商人看到了全過程,她一定會被嘲笑到飲彈自殺的!
夏塵悠悠地想著,將髒兮兮的腦袋靠在車板上。感受到車子發動的細微顛簸,她才想起那朵在混亂當中被她草草夾在上衣口袋里的小花——它已經被擠出了汁水,萎靡不堪了,甚至連僅有的三片花瓣都被碾個精光,徒剩下一根脆弱無比的睫管還躺在夏塵的手心里。
最近收到的花可真多啊!
她回想著那頭細軟可人的香茶色發絲和同她相差無幾的墨綠色眼眸,慢慢合上了眼楮。
都說雜~種淡漠不知感恩是麼?
她無意識地捏緊了掌心的殘骸。失去生命的睫管在腦海中慢慢伸展、扎根,細長的枝葉自飽滿的睫管中抽~出,芳香的精華凝聚在一起形成花~苞,最終綻開了一朵花。
不是銀灰色的三瓣無名花,而是淺咖啡色花瓣的縴細淑女蘭。
朦朧的芳香中,一個大膽而瘋狂的念頭驟然侵入了她的腦海,凝成了一枚花~苞。
疼痛與顛簸間,夏塵沉進了夢里。